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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所幸见面的过程十分顺利，繁琐的手续有熟悉流程的曲小潼帮忙打理，赵日天的父亲和他的新朋友欣然接受了彼此。 赵日天在旁边抱着胳膊看着，良久，锤了一下宋云川的肩膀，说：“你可真行，直接给我爹送了个新儿子。” 宋云川也抱着手臂，说：“按这位新儿子的过往功绩论断，你叫他大爷都不过分。” 赵日天说了声行，认了这个新大爷。 过了两个月，山间一片苍莽，积雨云高高低低地徘徊在天际，热气从大地深处滚烫地涌上来。 气温还没攀到最顶峰的时候，大山最先步入了考场。 她中考要考三天，向阳洲他们高中不是考点，就没有放假，她一个人呆在隔壁初中的考场里面闷头考试，晚上借住向阳洲家里，宋云川在曲女士的指挥下给小姑娘临阵抱点佛脚，顺便押着向阳洲学习。 到了最后一天，鸣金收兵，一帮刚中考完的小孩儿扔着书本从校门里冲出来，像一条湍急的河流。 大山顺着人流向下，冲着校门口拥堵的人群不紧不慢地挤去，远远地看见陈唯一站得高高的，看见她出来了，远远地冲她比了个心，三个男生站在她后面低着头装高冷。 等到她走到跟前，他们才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来一大束向日葵，陈唯一站在一个水泥桩子上，弯腰给她戴上一圈花环。 一看就是陈同学攒的活，这是三个男的哪个都想不了那么细。 大山抱着花，躲在金灿灿的花盘后面笑，然后说：“那我的猫呢？” 宋云川施施然说：“大学毕业才是你的。” 他们说说笑笑，拥着这个刚刚初中毕业的小姑娘挤出到处都是家庭聚堆打听消息的人群，旁边正在被家长嘘寒问暖探问情况的学生纷纷转头看着她怀里那一大束花，或多或少地投过来惊讶艳羡的目光。 中考和高考的时间差不了几天，他们一群人刚在初中门口干完这一波，过了几天，就轮到向阳洲和陈唯一被关在考场里面受折磨了。 老齐这么些年也送了不少高三生上考场，心态已经平和了很多，转头看见向阳洲正低着头反反复复地看准考证，以为这家伙是紧张了，哈哈一笑，上去猛地一拍肩，说道：“尽人事听天命！说实在的，你好说歹说也被小宋揪着脑袋教了大半年了，怎么说考个大学还是没有问题的！不要紧张！老师看好你！” 他眼神真挚，拍肩也拍得很用力，向阳洲被拍得肩膀一沉，顿了一会儿，举起准考证，对老齐说：“你看，我这张照片拍得帅吗？” 老齐，“……帅。” 向阳洲咧嘴一笑，说：“我也觉得帅。” 老齐没说话，弹了弹向阳洲肩上不存在的灰尘，挥挥手，走了。 高考的声势比隔壁中考的时候还要浩大。初中小学放假，向阳洲的学校作为高考考点，学校周边只要是张床都能开出不少的价格，工地停工，禁止鸣笛，一张张的横幅挂出去，全是类似“老张面馆预祝高考学子勇攀高峰 蟾宫折桂”“街道办事处全体员工预祝全体学子高考顺利”的横幅，一张又一张，挂出去一整条街。 宋云川看过天气预报，说这两天气温升高，早起下楼的时候看见曲小潼正打着电话，转头嘱咐他们出门带雨伞。 向阳洲叼着一袋鲜奶，说：“妈，今天晴天，不下雨。” 曲小潼挂了电话，转身说：“不，我刚才问过了，市里决定人工降雨。” 向阳洲无话可说，只能比了个大拇指，然后被宋云川推出了家门。 他们两个人各自都考过一次，见识过类似的阵仗，内心并没有什么波澜，肩并肩站在校门口等考场开放。 向阳洲看着天，没发现什么要下雨的迹象，转头看着宋云川，说：“你是不是会在门口等我出来？” 宋云川说：“爸爸才在门口等儿子出来。” 向阳洲歪头，“男朋友呢？” 宋云川把他头掰回去，说：“男朋友会看好题目，等着你出来对答案。” 向阳洲一笑，临走前眼神真挚地说：“你要是敢和我对答案，你就死定了。” 宋云川忍着笑，把他推了出去。 他当然会一直等着向阳洲，一直等到向阳洲考完试出来，坐在赵日天生意好到爆炸的小卖部门口啃着冰棍看着向阳洲甩着笔袋走过来。 赵日天卷着袖子忙得热火朝天，还要抽空跑过来问一句：“语文作文题目是什么？” 向阳洲说：“高考期间小卖部经济发展的多角度分析。” 赵日天，“趁我还没让宋钏钏和你对答案。” 向阳洲立刻改口。 赵日天得了令，点点头，转头就高呼：“高考作文题目，一块钱听一次！” 向阳洲骂了一句脏话，和宋云川一起蹲在门口啃冰棍，警告宋云川下午不许帮赵日天看店。 宋云川随口糊弄了一句，看着手机上大龙发的消息说下期的开屏还是他来画的时候啃冰棍的动作一顿，回了一句：“不画。” 大龙现在升了职，手下不止他一个人，但是回他消息还是很快，只有一个问号：“？” 宋云川一个字一个字打上去，然后点击发送：“高考。” 大龙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连发三个问号。 说来也巧，向阳洲进考场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考到下午，居然真的淅淅沥沥下了一点小雨，风一吹，比较之前舒爽了许多倍。 也是考完之后他们才知道，真的在近郊发射了两颗增雨火箭弹，因为云层不够厚，酝酿了好一会儿，所有人都以为这雨要下不成了，结果最后还是天公作美，赏了几滴。 考到最后一天，天又放晴了，天高云阔，是个很好的兆头，也不用再往天上打炮弹，学校门口乌泱泱挤了一大堆人，考试结束的最后半小时，门口交通都近乎瘫痪了。 门口这样，学校里面也好不到哪里去。一群被拘束已久的野马难耐地冲破枷锁，走廊上都是人头攒动。 向阳洲随波逐流随遇而安，甚至听见旁边有人打着电话，大声说飞机三个小时之后起飞，他要飞到马尔济斯度假。 旁边人反正也被挤着动不了，就对那个人说马尔济斯是狗。 那个人就改了口，说他要去马达加斯加。 都是不认识的人，于是向阳洲就没有嘲笑出声，都周围都是喜气洋洋的氛围，很难不把人的心情抛到高处。 他乐呵呵地落在最后面，也就不至于太拥堵，最后低着头从教学楼里溜出来，溜达到大门口，远远地就看见赵日天脖子上挎着个叫卖用小货架冲他招手，被旁边的大山和陈唯一拽到后面去，一帮人挤眉弄眼，把宋云川推到了最前面。 宋云川没有一点不自然的神色，带着点笑意远远地看过来。 向阳洲迎着那点笑意一步一步走过去，旁边是迎上来找孩子的家长和跑出来找家长的孩子，他既像是逆流而上，又像是顺流而下。 他走到宋云川面前，后者习惯性地伸手揉乱他的头发，几个人齐齐地围了上来，起着哄笑着说抱一个抱一个。 于是他们五个人张开手，把各自都包了进来，向阳洲和宋云川被推在正中心，迎向对方的时候，宋云川从身后拿出来一大束金色璀璨的向日葵，轻轻放进向阳洲怀里。 他们像是都在围拥着那一束花，其实他们都在拥抱着对方，对此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眼前金色的花瓣重重叠叠，把远的喧嚣推得更远，透过那些重叠的间隙，向阳洲和宋云川隔着鲜花在人群簇拥中对视。 很久之前，他们还是孩童的时候就是如此亲密，在热热闹闹的世界里默契地长大，没有那些被迫分别的岁月，也没有那么多顾虑猜疑。 他们本来就应该这样一直璀璨地互相陪伴着走下去，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不知道是谁偷偷起哄，小声地说亲一个，亲一个。 向阳洲听见了，宋云川也听见了，望着对方的眼中都有金色的笑意，并不听那句开玩笑的话，只是轻轻碰了一下额头。 一触即分。 他们仍旧生活在一个并不是完全欢迎所有人的世界里。这个世界簇拥着悲剧，喜剧，与闹剧，烈火烹油，繁花似锦，也有寒冰不化，隆冬未尽。 纵然如此，他们早已在无声处亲吻过对方无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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