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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阳洲充耳不闻地压着宋云川肩膀，“我买点石头，买点水草，安个水泵，搭个小瀑布，再弄个雾化，接个LED灯……” 越说越离谱，宋云川深深叹了一口气，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了世道多艰。
第31章 宋云川，天上有月亮 向阳洲其实一直都是说干就干的性格，从前是这样，只是后来人佛了下来，佛到周围人都害怕的地步。 这一下突然有了兴趣，宋云川肯定不会去拦，随着向阳洲爱干什么干什么。 然而向阳洲虽然有自己的卡，但是还是要打电话给曲小潼商量一下这件事。 宋云川就把手机扔给他，听着曲小潼激动的声音，几乎是声泪俱下地说买买买，只要咱儿子喜欢咱在家里弄个水族馆都行，挖池塘也行，不用等学校放假你们俩现在就去，顺便去清水埠买点新衣服别让宋云川穿人家阿姨给的羽绒服。 清水埠是老城区的著名服装批发市场。 向阳洲说不行他要教班里同学打游戏，那帮菜鸡没了他连技能都不会选，而且清水埠过几年就拆了买新衣服得去防空洞和纱帽河。 这几个地方都是他们那儿几大批发市场，以前贸易繁荣。 曲小潼连说了三个好，等宋云川拿到电话之后，她上来就问宋云川喜欢哪种房子阿姨送你一套感谢你对我们舟舟的细心呵护。 宋云川说他刚把他们家房子烧了正好抵掉一套算了，而且他也没细心呵护主要是向阳洲自己心大。 曲小潼和向阳洲不愧是亲生母子，一出手就是杀伤力巨大，当宋云川委婉推辞掉曲小潼各种试图表达谢意的好意后，告状说：“他想养金龙鱼怎么办？” 正在看如何建设一个生态缸相关书籍的向阳洲猛地回头，劈过来一个不齿的眼神。 电话那边曲小潼吸了一口冷气，说：“那还是有点贵，我们买小黄鱼行不行？还能吃。” 宋云川得了令，传达给了向阳洲，向阳洲叹了一口气，勉强同意了。 家长这边都通了气，老齐那里就更好说了，一个微信发过去，下一秒一个收到的表情包就发了过来，顺带提醒向阳洲记得复习模拟考，地理老师已经快被他气疯了。 向阳洲说好好好我一定好好研究怎么坐车去花鸟市场。 花鸟鱼市场也在市区，过去也是两个小时，赵日天抱着小卖部不撒手，大山对这个没有兴趣，陈唯一倒是想去但是作业写不完，五个人歇菜三个。 最后还是只有宋云川和向阳洲两个闲人乐乐呵呵地大早上坐上公交跑去市区逛大街了。 宋云川也不算太闲，他毕竟有个交稿的死线放在那里，晚上打个灯通了个小宵，早上又起个大早，最后坐在公交车里靠着向阳洲蒙着围巾打盹儿。 他打瞌睡，向阳洲就抓着他手机打游戏，一上号发现他们班里那几个男生也在线，迅速截屏打算作为证物要挟别人请客。 这一系列操作他干得太熟，几乎养成了条件反射肌肉记忆。 干完了他才反应过来，现在这个班上的人其实和他都不算太熟，这一套流程是用在他旧班级里头那一帮儿子身上的。 他微微侧头，下意识看了一眼宋云川。 宋云川以前会晕车，他们以前坐公交车出去玩，宋云川总是要惆怅一路，但是每次还是会一起出去。但现在宋云川说车子坐多了，早就不晕了，但是晚上睡太晚，结果上了车还是要打瞌睡。 他们安安静静的，肩膀挨着肩膀，起雾的车窗外面有高耸的松树和流动的车灯。更远的地方是连绵起伏的山脉。 另一边的车窗又是河道。渔船出港鸣笛，运砂船和他们交错而过。 工厂的白烟冒了个头，黑鸟从烟囱后面飘出来。街灯在亮起的苍穹下一点点暗淡下去。 他看着司机一打方向盘，车头一转，绕过前山，露出山后广阔的江面。 江外有云。 向阳洲缩着脖子，一窝手，歪宋云川身上了。 宋云川本来就没睡死，感觉到了，也不推开，围巾盖着脸，迷迷糊糊地问：“怎么？” 向阳洲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说：“宋云川，天上有月亮。” 宋云川也不知道到底听到了没有，带着点鼻音嗯了一声，又睡过去了。 他们两个人互相倚靠着，一直瘫到终点站，再换了一趟车，终于到了花鸟市场。 来之前向阳洲自己做了功课，比正经学考试的东西还认真，一下来就目的明确地冲着鱼市过去，挑了一上午，砍价的时候就把宋云川推上去，付钱的时候闭着眼睛输密码。 他倒还没买鱼，只打算先回去养着缸，店家会负责把缸运到他们给出的地址。 等从店里出来，向阳洲就趴在人家店门口看一只只五彩斑斓的斗鱼在一个个格子里甩尾巴，一脸惆怅地说：“为啥这东西不能群居生活呢？一个缸只能养一只好亏啊。” 宋云川站在他后面玩手机，敷衍道：“那养两只。” “不能养两只，两只打架！”向阳洲立刻说。 “那就一只。”宋云川眼皮都不抬。 “一只，它要是孤单怎么办？” “那就不养。” 向阳洲哀叹一声，觉得既然来了也不能白来，拉着宋云川又去看了鸟。 他们家院子里面种了一颗海棠，红果子特别招鸟喜欢，是以冬天的时候屋顶上时不时就会落几片白花花的鸟屎。 向阳洲对这帮来自己家蹭吃蹭喝的小家伙们爱答不理，但对花鸟市场的飞禽走兽却表现出了不小的兴趣。 宋云川对一切尖嘴动物都有偏见，就是被向阳洲拽着甩也甩不开，一脸崩溃地站在一堆嘎嘎叫的品种鸟下面，无语地看着向阳洲一脸慈爱地看着一只凤头说：“钏儿，我还是想养鸭。” 宋云川叹了一口气，自暴自弃地说：“那就养。” 反正曲小潼说可以挖池塘。 向阳洲当即转身，对正打算招呼客人的店主说：“大哥，这儿有鸭吗？” 店主，“？” 宋云川拉了一下围巾，把脸挡上了。 店主浸淫家禽动物市场多年，大致明白向阳洲想干嘛了，哭笑不得，说那种得从蛋开始孵起比较好，对新手来说太难了。 向阳洲很愉快地承认了他是新手，看着宋云川已经快要窒息了，忍着笑把人推到了全是花花草草的那一块。 宋云川不懂鱼，不懂鸟，但是因为儿时母亲熏陶，略微懂一点花，站在花草中间终于舒坦下来，睁眼就看见一小姑娘捧着一枝向日葵走过去和朋友兴奋地说这里花只要50块钱一枝真便宜。 向阳洲上次买的是几块钱一枝来着？ 宋云川，“……” 算了，他什么都没听见。向阳洲要是要买，他就打断他的腿。 五十块钱，他们家半个月电费。 哦，现在烧了，五十块钱都不用。 他这么想着，一转身，向阳洲胳膊底下夹着一大束灿烂夺目的向日葵，站在斜打进来的阳光里，歪着头冲他咧嘴笑，一副地主家的傻儿子模样。 宋云川沉默了一会儿。 他们家一个月电费多少来着？ 向阳洲也知道宋云川这个人此刻会在脑子里劈里啪啦打算盘，一步步跳过来，笑着说：“老板批发价卖给我的，没那倒霉姑娘买的那么贵。” 宋云川嗯了一声，习惯性地怼了一句：“毕竟你也买的批发量。” 他伸手把那一大捧花接过来，后知后觉得意识到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这么一大束向日葵捧在手里，像是掬了一手从天边打过来的阳光。 他们背着这样一束花从市场里过去，到哪里都是惹人注目的存在，最后返程时花搭在窗户上，宋云川坐在窗边，一转头就能看见车窗下经过的人忍不住转头看过来，还有人会举起手机拍照。 但是车总是会往前开，他们总是赶不上，他就从那些人欣羡又遗憾的目光里找到一些得意的快乐。 向阳洲很轻易地就捕捉到了他脸上的快乐因子，趁着公交车在等红路灯的时候凑过来打开窗户，探头出去左看右看，看见隔壁车道上车窗摇下，后座一个小姑娘举着手机冲他们这边拍照，不由得咧嘴冲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宋云川拨开已经探出车窗的向日葵花盘，趴在车窗上向下看那个不好意思地冲他们笑的小姑娘。 向阳洲向下看了他一眼，笑着伸手出来在他脑袋上比了个耶。 车里头的小姑娘被他逗乐了，手里闪光灯一闪而过。 公交车开动，前边司机吼了一句，他们就不能这样大大咧咧地往外探头探脑了，宋云川反手把向阳洲摁回去，说：“你千万别考驾照，上路就分扣光。” 向阳洲指着他鼻子说：“你刚刚也伸手出去了！” 宋云川把他手打掉，睁眼就说瞎话，“我没有，只有你！” 两个人毕竟都在花鸟鱼市场里驰骋一个上午了，都有点累，闹了没两句就歪歪扭扭地倒在座位上。 宋云川又发困，眼睛一闭一睁，公交车都开回他们的起始站了，向阳洲还戴着耳机看游戏视频，人都晕晕乎乎的了，还要把向阳洲给拽下车。 向阳洲胳膊兜着花，一只手拉着宋云川的围巾，一只手举着手机，全程低头看视频就是不看路。 宋云川面无表情地双手插兜，完全一副放养的模样。一直到被向阳洲扯到围巾勒脖子了，他才终于受不了了，反手抓着向阳洲的手塞进他的外套口袋里。 向阳洲歪头看了他一眼。 宋云川还是那一副淡淡的样子，仿佛没睡够似的，看也不看他，兜里的手指欲盖弥彰得勾了一会儿，终于沉默地把他的手牵住了。 向阳洲也不缩手，把目光收回来，手机上再放什么都看不进去了。 今天算是他们高中难得的一天假期，好学的自然呆在家里面接着看书，不好学的也身不由己地被管着不让随便出来，虽然说总有管教不住的，但他们一直慢慢腾腾晃悠回家门口，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熟人。 藏在外套口袋里的两只手也就一直没松开。 一直到大门口，向阳洲伸手要开锁了，他们才神态自如地分开，默契地谁都没有提这一小插曲。 但是还没等向阳洲掏钥匙，宋云川就突然说了一句等一下。 向阳洲疑惑地看着宋云川，宋云川示意他先别出声，眯着眼睛俯身，指尖在锁孔上抹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转头拉着向阳洲绕到一楼的阳台上。 阳台下面还睡着几只猫，宋云川在没惊动这些小家伙的情况下熟练地翻进阳台。 阳台门是锁着的，从外面打不开，向阳洲站在阳台下，看着宋云川只在阳台上面转了一圈就又翻了出来，蹲在墙角对他说—— “家里进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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