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日天把沾着炼乳的碗舔干净,抬头疑惑地说:“什么叫骑三轮的?不过该说不说,反正你家里人不会拦着你非不让你上学,你就当白嫖了,心安理得地用着呗,咱不要白不要,别瞎想了,成不成?” 陈唯一伸手用力抱了一下大山,诚恳地说:“说实话,我也不想读书,但是还是要上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先学着吧。” 向阳洲,“话粗理不粗。” 大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沉默了一会儿,“其实我就随口一说。” 陈唯一咧嘴笑了。 宋云川把手机拿起来扫了两眼,抬头对陈唯一说:“你同桌家有宣纸毛笔之类的东西吗?” 陈唯一说:“有。干什么?你这期改画水墨风了?” 宋云川摇了摇头,把手机屏幕翻过来,面无表情地说:“那个让我每次作业多画三张的老头说我上学期期末作业不合格,让我临摹这张图交上去他才给我登分,不然挂科。” 剩下的人一听,齐齐把脑袋凑到他手机前面一看,异口同声地哦吼了一声。 《清明上河图》。
第29章 想你什么时候回来 除却宋云川本人,剩下的四个人激烈探讨了一下宋云川在期末之前画完一张《清明上河图》的同时兼顾连载和商插的可能性区间,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可能性约等于向阳洲考上清华。 于是宋云川开始和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大爷激情对线,对线到最后赵日天都撑不住,和向阳洲打了个招呼就骑着小三轮走了,就剩向阳洲一个人趴在宋云川手边听宋云川打电话。 老先生年事已高,又有杂事,本来还是和宋云川劈里啪啦微信打字低强度对波,等到了天完全黑下来,老人家处理完了事情甚至还有时间洗脸刷牙喝喝茶泡泡脚,顺手就打了个电话过来。 向阳洲都抱着枕头躺在床上打哈欠了,宋云川把拖鞋一踢,端着一杯热牛奶开始和老先生电话对线。 有理有据,有来有往,分毫不让。 向阳洲仿佛又回到了刚上初中宋云川和年级主任激烈探讨学校补课吞假期的时候。 等宋云川终于讲完电话,把手机往床上一摔,他才龇牙笑道:“老先生挺器重你啊,宋老师?” 宋云川白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这可能就是天选之子的苦恼吧。” 他推推向阳洲敞在被子外面的脚脖子,把手里的热牛奶递了过去。 这是曲小潼的习惯,说是养神安眠。 宋云川和向阳洲都不喜欢牛奶,曲小潼就泡一杯奶粉,分给他们两个人喝,喝到最后就是吃杯底没泡开的奶粉,甜得发腻。 向阳洲在宋云川那儿住了两天,宋云川目测他现在是没有这种习惯的,但是他在厨房的柜子里找到了一桶开封的奶粉,就习惯性地取了出来。 他泡完了才意识到,当年的曲小潼女士当真剽悍到把他都养出了条件反射。 向阳洲把杯子接过去,没有马上喝,而是放在手里捂着,口中道:“那你最后和他掰扯出来结果了吗?” 宋云川盘腿坐在他边上,“出来了。我可能过段时间回趟学校,和他当面谈一谈。” “实在不行那你就挂科就挂科了呗?”向阳洲说,“大学挂科很严重吗?” 宋云川面无表情,“挂科要重修,重修还是他上课,他上课再给我每次多布置三幅作业。我怕我和老人家活成世仇。” 向阳洲发出放肆的嘲笑,然后说:“他这样,其实还是看重你的吧?反正没分流,你选国画系的呗?” “不。”宋云川沉默了一会儿,“贵。还不挣钱。” “搞艺术的哪有挣钱的。而且画画不都是越老越醇香嘛。你熬一熬,熬上个五十年,然后咱们画只鸡都能发财啦。”向阳洲吨吨吨干了半杯奶,然后把杯子给了宋云川,“再说了,我有钱啊。” 宋云川自然地接过来,然后一饮而尽,去厨房快速冲洗了一下,扣在沥水篮里就回了卧室。 向阳洲给他腾了一块地,顺便撒开了手里的枕头。 他那个鲨鱼枕头惨遭大火蹂躏,已经变成非洲鲨了,他只能寄希望于他们家的洗衣机足够强大。 如果洗不干净,那他就怂恿曲小潼换一台新的洗衣机。 向阳洲卧室的床比宋云川家里那张宽出不少,但因为他们两个钻在一个被窝里说话时贴得太近,还是显得有些挤,只是谁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那你呢?怂恿别人上大学,你自己就真打算呆在家里收租了吗?”宋云川曲着手臂,侧躺着枕在上面看着向阳洲。 向阳洲趴在枕头上,也看着他,说道:“老实说,不知道。其实陈唯一说她自己没有什么特别擅长的,走一步看一步的样子,和我是一样的。以前还想着什么,打打游戏,后来不想了,就想生病什么时候好,还想着……” 他顿了一下,没往下说。 宋云川望着他,“想什么?” 向阳洲看着有些困,半耷拉着眼皮,平静地说:“想你什么时候回来。” 宋云川微微垂下眼,“没回来呢?” “不知道。我就想我和你杠五年,五年之后你不回来,我还活着,你干什么都不关我事儿。”向阳洲把脸闷在枕头里笑了一下,“今年是第五年。” 宋云川看着他,看不见向阳洲的表情。他勾了勾手指,有点说不出话来。 他很少有这种时候,不论是对抗还是闲聊,他永远都有一套话去敷衍应对。 只有在向阳洲这里,他常常说不出话,或者根本用不着说出口。 他想问向阳洲,如果他不回来又怎么样,回来了又能怎么样,世上经过那么多人,为什么就非要他们一直都能呆在一起,如果他一直不回来,难道向阳洲就一直不往下走?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向阳洲总是纠结于当年他突然离开的原因。 但又好像不用问,他们各自都对各自的执着隐隐约约有一点捉摸不定的答案。 向阳洲侧头,从枕头里面露出一只眼睛,默默地看着宋云川,像是一种极其直白的窥探。 在这种毫不掩饰、毫无攻击性的注视下,宋云川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淡淡地说:“可我现在回来了。” 向阳洲说:“有点晚。” 这一句有点孩子气,宋云川没忍住,笑了一声,伸手压在向阳洲前额上,向阳洲被压下来的头发挠到了眼睛,也笑着推开宋云川的手腕。 向阳洲家里的布置十几年都没有变动过,曲小潼女士虽然看着一直都走在时尚尖端,属于本条街的弄潮儿,但骨子里都是一个恋旧守序的人。 这导致宋云川时时刻刻都有一种仿佛他们从未分离从未长大的错觉,还是以前那两个往被窝一躺能打闹到天亮的小屁孩。 他伸手放在向阳洲后脖颈上,没用力气,只是懒洋洋地挂着,向阳洲嫌重推开他,他就重新放回去。 闹到最后向阳洲都有点困了,也懒洋洋地趴着不动了。 宋云川慢慢说:“你还想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搬家吗?” 向阳洲嗯了一声。 “等以后告诉你。”宋云川弯了一下眼睛,“所以不要自己往回看了。” “你这算是给我画了张饼吗?”向阳洲说,“行吧,我不问了。我们想想以后。” “什么以后?” “你不是帮人规划未来,规划得挺有主意的吗?”向阳洲眯眼笑,“宋老师,也给我规划规划呗?” 宋云川揪了揪他的耳朵,说:“宋老师现在规划你今天晚上到明天早上,好好睡觉。” 大龙死都不肯给他拖稿,他懒了今天晚上,再往后就得疯了似的赶死线画稿了。向阳洲一个高四生过着初中生的作息,他一个大一休学过得比高三生还水深火热。 向阳洲还是想和宋云川说话,奈何犯困了,昏昏沉沉地缩在宋云川手臂下,察觉到宋云川手上微微用了一点力气。 那点力气轻飘飘的,一张纸片都拿不起来,但一直就在那里,似乎是在犹豫,又似乎只是单纯地放在那里。 但是他在犹豫什么呢? 向阳洲模模糊糊地想着,还没想明白原因,就彻底睡死过去。 第二天他们起来的时候,向阳洲双手叠放在胸前,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宋云川叼着牙刷站在床上,踢了他一下,“干什么?还不起床?” 向阳洲继续盯着天花板,缓缓开口说道:“宋云川,我发现我的鸡没有拿回来。” 宋云川刷牙的动作一停,想起来向阳洲说的是他那个会发出鸡叫的闹钟,“那确实没有拿回来。” 向阳洲眼神颤抖,叹了一口气,哀怨地说:“那玩意儿还是挺贵的,那鸡叫的素材我找了好久,还付费了。” “?”宋云川面无表情,“所以哪只鸡的鸡叫还得付费才能用?” 向阳洲幽幽转头,说:“鲁西斗鸡。叨人可疼。” 鲁西斗鸡,古老珍贵的斗鸡品种。 他顿了一会儿,语气肯定地补充道:“但肉好吃。” 宋云川不屑地从鼻子里面出了一口气,“那斗鱼好吃吗?” 向阳洲想了想,“能吃吗?要不我养一缸?” “得了吧,你那帮流浪猫都还没阉完呢,跑院子里躲雨一晚上没走你知道么?”宋云川用脚扒拉向阳洲,不容置疑地下命令道,“起床!” 向阳洲哀嚎一声,磨磨蹭蹭地爬了起来,一下抱住宋云川的大腿,声泪欲下:“钏儿,要不你帮我高考去吧?” 宋云川拿手腕抵着他的额头,逼迫这个崽种抬头看他,一脸冷酷地说道:“犯法,知道吗?” 最后向阳洲哭哭啼啼骂骂咧咧地踢着拖鞋去了卫生间,小饼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睡成一头猪,并成功地获得了向阳洲一个充满怨念的眼神, 他戳着小饼的肚子,说道:“今天所有小猫都有猫条吃,就你没有。要怪就怪你亲爹无情无义。” 小饼伸着爪子,对发生的一切都无知无觉。 昨天赵日天去买了一袋便宜猫砂过来,这小破猫终于不用被逼着学着用马桶了,在瞬间就接受了全新的环境,没有丝毫应激反应,甚至还隔着玻璃窗和它新认识的朋友隔空蹭蹭,十分惬意舒坦。 向阳洲见过很多猫,阉过很多猫,心大到这种程度的还是头一回见。 他叼着牙刷,趴在阳台上往外面看,看见屋檐下面挤了一大堆毛茸茸,听见他开阳台门的声音就齐刷刷地扭过头来看着他。 身后宋云川反应极快,啪一声把门关上,隔着纱门说:“你的情债,你自己处理。” 向阳洲再次见到了宋云川的无情冷漠,站在还未亮起来的清晨微风里,结结实实地吹了个神清气爽。
第30章 原地创业,原地破产 向阳洲和这帮流浪猫的爱恨情仇始于某个水库开闸放水的夜晚,那时候他请了假呆在家里,曲小潼在房间里面收拾行李准备过两天住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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