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两个店面,小卖部今天关店,五金店那边却还是没来得及,赵渊博不放心,还是要赶回去看着。 宋云川目送赵渊博离开,转头看着赵日天,开口道:“向阳洲那水枪你给的吧?” 准备了一大堆话准备和宋云川叙旧安慰少年孤单寂寞内心的赵日天一顿,觉得满腔久别重逢的感动都喂了狗。 “咱们不要上来就兴师问罪嘛……”赵日天尴尬地说,“他那不也是担心你吗?” “他还用得着担心别人?”宋云川坐在床沿上,拨了拨他带过来的东西。 赵日天假装数有没有遗漏,脑子里面已经转开了,“他咋了?” “他和我说他生病复读了。”宋云川望着赵日天,“你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儿么?” 赵日天颠了颠手里的苹果,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那你能告诉我们你是怎么回事儿吗?” 宋云川转头,看着窗外头一色的水泥灰。 小城镇的住院部还没怎么种树,有些房间都看不见绿色,只能看见医院里别的另一栋建筑,一边是建筑的灰色,一边是逐渐暗下来的天空。 “家事。”宋云川淡淡道。“以后慢慢告诉你们。” 赵日天还没向阳洲那么有恃无恐,宋云川用这种口气说话的时候就是不让人多问,赵日天就不怎么会穷追猛打,悻悻哦了一声,开口道:“舟……就前几年生了病,医生说脑子有点危险,不太能活,他就有点抑郁。” 宋云川望着水泥灰后面的天,“然后呢?” “然后曲阿姨那段时间刚好还在和……和那混蛋玩意儿闹离婚,闹这么多年没离成,有点疏忽舟,舟的病耽搁了一段时间,就有点严重。后来只能开颅,手术倒是没出事,术前术后的治疗有点难熬。”赵日天枕着自己脑袋,“钏儿啊,这几年大家谁过得都不容易,我也不问你这几年咋了,你和舟舟两个人好好说话,别整点刺激的了,成不?” 宋云川没有说话。 他本来想说,他没有故意要和向阳洲过不去,是向阳洲非要来气他。 但他想起向阳洲之前站在楼下仰着头看他,也隐隐有点承认他们俩人最开始确实有点卯劲的意思。 应该说,他和向阳洲刚见面的时候,远没有他和赵日天现在这样和平。 不过这是为什么呢? 他们三个人一起长大,长到一个年纪了,猝然分别整整五年,说起来也是不短不长的时间,再见面的时候谁都和从前打算长成的模样不一样。 这仿佛是一件值得唏嘘的事情。但按理说,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世上总难有事称心如意,好兄弟也不总是会做一辈子好兄弟,无论何人都会有分离和相遇,他们之间又何德何能逃过这一遭呢? 可似乎谁都对这五年耿耿于怀,就连以前比向阳洲还要粗神经的赵日天,刚见面的时候也会问五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许真的就像赵日天说的,这五年谁过得都不容易,而那些困难的日子里,本该都是一起陪伴走过的。 宋云川动了动手指,转眸认真打量了两下赵日天,“你这是怎么样?” “我?”赵日天挠了挠头,“昨天晚上有孙子下河游泳,抽筋了,我刚好收摊经过那里,就跳下去救人来着。” 宋云川凉凉地说:“救人救成这副德性?” “那我怎么想得到?那大叔抽筋了整个人都慌了,我还没来得及绕后就被他缠住了,差点人跟着没了,还好有下去前被逼着栓了根绳,可算是给拉上岸了。我当年救小孩儿都没那么费劲。”赵日天哼哼唧唧。 他当年仗着水性好,热衷于下水捞东西,宋云川东西扔河里了也是他捞出来的。 宋云川还记得,当年赵日天从河里捡起来一个被弃养的女孩,轰动了半个镇子。 宋云川,“你还挺骄傲,拿着什么锦旗了么?” “人家给钱啦!还有花儿呢。”赵日天接着说:“我还怕我爸骂我呢,不过还好,他看起来好像还挺高兴。老大,你说我是亲生的吗?” 宋云川想了想赵渊源走时的模样,确实不像是很担心的样子,估摸着赵日天这里问题也不大,就开口道:“亲生的吧。父业子承。” 赵日天笑骂了一句,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老大,跟您请教个事儿呗。” 宋云川,“?” “就……你也看见了,我爸现在坐轮椅,总是没啥精神。我以为他是担心家里面没个支撑要倒了,但是现在我弄个小卖部,他坐着五金店,日子也能过起来啊,他咋还是没啥精神?”赵日天担忧地说,“你也自闭过,给我讲讲你们自闭起来是啥心理活动啊?” 他说完最后一句,也知道讨打,立刻捂着脑袋说:“我现在是病患哦病患,老大您别揍我。” 宋云川挑着眉头,皮笑肉不笑,“你也知道你是有点病的。” 赵日天龇牙咧嘴地笑,“您给我指导指导呗,就当我出卖舟舟病例的报酬。” 宋云川嗤笑了一声,淡淡道:“可能是觉得你太能干了。” 赵日天,“啥?” “多救几次孙子,多下几趟河,他就精神起来了。”宋云川拍拍赵日天盖着被子的腿,“自己悟吧,我回去吃饭了。” 他站起来,留着赵日天愁眉苦脸地参悟,出门的时候迎面装上一个瘦高瘦高的人影,看上去极其熟悉。 宋云川脚步一顿,看着那个人影走进他刚刚出来的病房。 是那个和向阳洲认识的初中生。 他心思一动,没有走掉,而是回到门口,无声地看着那个顶着一头桀骜短毛的初中生走到刚刚被他亲手料理过的小孩床边。 一家人? 赵日天一回头,看见那初中生,哎呦一声,快活得打了声招呼:“大山!” 被叫做大山的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 那家人看看赵日天,看看大山,小声嘟囔了一句:“净交些不三不四的社会朋友。” 人在门口都听见了,大山和赵日天自然是不可能没听见的。赵日天翻身对着窗户骂了一句,大山脸上没什么表情,显然是都听习惯了。 宋云川觉得有些意思,本来要走的脚步顿了顿,又和房间里的大山对上了视线。 大山刚才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显然是没有注意到他,现在看到他,眼里的意外只有一瞬间,像是不单知道宋云川和向阳洲的关系,也知道宋云川和赵日天的关系。 那就是知道他们三个人的关系了。 宋云川五年前就走了,没见过这个人,但是这个人又知道五年前就分散了的三个人之间的关系,这个人是个什么情况? 是向阳洲,还是赵日天告诉了这个人以前的事情,和这个人提过,还有宋云川这么一号人物存在过吗? 那在他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面,就是这个人和那俩人玩得火热,所以才会连带着知道了他? 宋云川隐隐觉得这里头有什么故事是他忽略的,但是他想不起来,同时也因为某点微妙的、他说不出口的不爽,没有再管这房间里面的场景,率先移开了视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毕竟再不回去,他晚饭都要凉透了。
第15章 本命竟在我身边 向阳洲的同桌名叫陈唯一,因为她是他们家里上数下三代唯一一个女娃娃,坐拥丰厚的压岁钱和零花钱,同时也是全年级课外书等一切可供经销之物的经销商代理。 此时陈代理已经下了一天中最后一节难熬的晚自习,人坐在学校外面的三无小摊前等自己的炸串,顺便十分惬意地刷着微博。 她不知道为什么,直觉今天的扣扣空间和围脖即将有大事发生。 虽然她每天都这么觉得。 但是最近毕竟不一样,最近她混的几个圈子全都腥风血雨,云川被攻击抄袭的风波不知道为什么卷进来了其他圈内有名的老师,于是灾情越扩越大,就连陈唯一这种小透明的微博评论底下都掐得不可开交。 陈唯一看不懂,陈伟一骂不过,陈唯一觉得里面有水军浑水摸鱼,陈唯一手指悬在那个能买水军的账号私聊界面顿了很久。 然后陈唯一其他社交平台的账号就被疯狂轰炸了,是圈内的小姐妹疯狂艾特她。 她茫然地点开小姐妹发过来的链接,跳转到微博,看到了一个干净得不能再干净傻子看了都知道是新建的账号发的一条爆料,还很张扬地买了推广,她刚刷新了两下,评论和转发数就噌噌得往上涨。 她定了定神,仔细看爆料的内容。 文字的叙述其实很简单,就是在澄清闹得不可开交的云川抄袭风波。 爆料人陈述,他是云川老家一起长大的朋友,云川在被大众知道之前就已经是他们小地方上有名的小画家,承包了他们班无数期黑板报,常年收到各种贿赂帮人画手抄报…… 但是事情闹到现在只有文字的叙述早就不足以证明论点,陈唯一扫描了一遍文字,直接点开了下面的图。 大图加载出来的一瞬间,陈唯一先被画面上铺天盖地的画作数目震撼到吸了一口芬达。 画作很稚嫩,看得出来画画的是个小孩,画面都是成年人难以模仿出来的毫无雕琢之感,多巧妙算不上,还是贵在了一个数量和保存质量。 然后第二张图,还是铺天盖地的画,画面质量已经有了质变,图面的表达也更清晰。 然后是第三张,第四张…… 毫无例外,都是数量惊人的画作,一张一张看过去,仿佛能看见一个大画手迅速成长,迅速成熟,逐渐发展出自己的个人风格,其中还有很多陈唯一莫名觉得很眼熟的作品。 她是云川的老粉了,恍然觉得,那些洋洋洒洒的稚嫩作品里,好像拼拼凑凑出了一个世界的雏形。 那是后来惊艳了很多人、温暖了很多人的世界,那个世界里有三个蓬勃狂长的少年,那副让他们印象深刻的向日葵早在云川还没有走到大众面前的时候就已经被画了出来,被不知道什么人悉心保存下来。 还有云川刚刚被人知道的时候,和那些夹带着浓郁黑暗元素的商稿风格如出一辙的画,那些被人争相模仿的元素或作为简单的摸鱼练习或作为着重刻画,纷纷出现在铺散的纸面上。 把这些画作连起来,可以拼凑出一个十分完整、能够自洽的发展轨迹。 陈唯一有些震惊,但是一下子没有找到那些震惊可以发泄的点,于是重新回去看上面那些文字。 然后陈唯一就知道了这些全都是他们云川老师初中之前画出来的作品。 陈唯一数了一下她初中的时候在干什么。 在另一个村子里面当经销商代理,并因此在学校早操国旗下的讲话环节之后被全校通报批评。 她突然激动起来,但是激动之中也保存了一点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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