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小饼把喝空了的易拉罐咣当一声推倒在地的时候，宋云川正在研究冰箱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当作晚饭。 听到这一声，他决定小饼今晚就吃干锅爆炒西北风。 他估摸着这两天是不是要去给小饼做个检查，顺便也查查母猫绝育是个什么流程，从冰箱里挑了一瓶可乐，然后往他房间里走。 他房间的窗户开了一直没关，想着现在通风散味道也应该散得差不多了，开了可乐等那气泡自己跑一阵，顺便就去把窗户关了。 这扇窗户这两天开开关关，还曾经痛失了一块老玻璃，被向阳洲踩过数次，还架上过一把巨大的水枪，可谓是战功赫赫故事良多。 宋云川伸手关窗时，一时没忍住，十分警惕地看了一眼窗边那根水管。 他可算是怕了向阳洲了。 那根水管上自然是没有人的，水管里面也不走水很久了。 宋云川想着哪天就把它给拆了，刚要把头缩回去关窗，低头却看见街道上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那个人挑染着粉毛，耳朵上挂着银质耳骨钉，围巾把半张脸都遮住了看不清楚，但是拉住人问路的时候伸手扯了一下，手背上露出一个刺青。 那个刺青是花体的英文，乍一看有点中二。宋云川捏着可乐罐，似有所感，微微转目去看他的露在外头的脚踝，看见了另一个式样的刺青。 虽然隔得有点远，但是宋云川看见了，就知道那是一朵菟丝花。 可乐罐在窗台上轻轻一磕，气泡声撞击轰鸣。 楼下那个男人似乎在路人那里碰了壁，尴尬又礼貌地笑了笑，有些茫然地四下望了望，没再看见什么人，站在路中间抓了抓围巾。 他一转头，正好看见旁边一幢二层小楼的窗户前站着的宋云川，下意识露出一个讨好一般的笑容，冲宋云川点了点头，手放在唇边扬声道：“小孩！问个路——” 宋云川看着他，缓缓伸手，打了个眼花缭乱的手语。 楼下的人一顿，缓缓抬手，也回了一个手语。 宋云川沉默了一会儿，打了个比上一个更眼花缭乱的手语，快得跟结印似的。 那个人其实只会几句，装逼用的，宋云川一提速他就顶不住了，尴尬地笑了笑，摆了摆手，站在路口犹豫了一会儿，就朝一个方向走去。 宋云川一直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盯着那个人的背影，眼神冰冷厌恶。 他除了在向阳洲那个不让人省心的东西前面情绪外放了几次，其他时候一直是淡漠疏离，对曲小潼这样比较亲近的长辈也是礼貌居多。这种极其负面的情绪，哪怕在他被向阳洲逼着说出父母双亡的事情之时也没有出现过。 宋云川轻轻磕了磕可乐罐，抬手就要关窗户，远远地听见另一头街道上传来一点声响，一转头，果然看见向阳洲抱着东西背着包噔噔噔跑近。 他皱了皱眉头，等向阳洲跑近了一点，就骂道：“你瞎跑什么？” 向阳洲站在楼下，也不进来，冲楼上喊：“赵日天住院了，我帮他爸送点东西。钏儿，我给你拿饭啦！” 他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把那份外带放在了院门口，说：“钏儿！你下来！” 宋云川懒得动，“你上来。” 向阳洲啧了一声，拔腿就跑。 他铁了心要把宋云川从楼里头弄出来，要不然这个人都要在楼里头呆发霉了。他自己生过病，知道宋云川这样呆下去肯定会出事。 宋云川看他拔腿就跑的样子就嗤笑了一声，刚想着横竖向阳洲肯定会回来，他回头啃几个面包等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结果一定神，就看清楚了向阳洲跑去的方向。 那是刚才问路的人离开的方向。 宋云川脸色一变，一抬脚，直接翻窗出去，勾着窗边那根向阳洲爬过的水管滑了下去，连院门都不开，手一撑，翻过了院墙，不假思索地冲出去，眨眼间就揪住了向阳洲的后领。 这一趟，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速度惊人，一点都不像个闲在楼里长毛的画手。 向阳洲向前的步子一顿，惊诧地一转身，就看见宋云川一脸冷淡地站在他身后，半张脸在树影里，背后是延绵出去的街道。 他看看宋云川，看看二楼那扇窗户，缓缓地说了一句卧槽，“你你你你你你你——” “我什么？”宋云川打断他的话，“不是让你直接回家吗？到处乱跑什么？” “我给你买饭啊。有人溺水，赵日天救人被连累了，他爸身体不好，我去帮个忙嘛。”向阳洲看着宋云川额角的冷汗，有些担忧，“你上去，别下来了，那么着急干什么……” “我着急什么了？”宋云川反问了一句，闭了闭眼睛，指着身后低声说，“你上去，东西我帮你送。你去楼上呆着，不要乱跑。” “我病真好了，你不用这样。”向阳洲看着宋云川的脸色，“你真不要勉强，我只想你出个门晒个太阳也行，我们一步一步来，要不然我陪着你也行，你真……” “废话什么？”宋云川不耐烦地打断他，“去把我饭拿到楼上。” 向阳洲小声哦了一句，说：“钏儿，可我没钥匙。” 宋云川从兜里掏出来一把钥匙，院门、一楼大门、二楼门的都好好地连在钥匙圈里。 他把这几把钥匙丢到向阳洲手里，“现在你有了。” 向阳洲颠了颠手里的钥匙，咧嘴笑了笑，又说：“但是你没穿鞋。” 宋云川沉默了一会儿。 向阳洲推着宋云川往回走，顺便躲在宋云川身后放声大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嘲笑。 他躲在宋云川身后，宋云川打不到他，又听见向阳洲说：“你脚疼不疼啊，我拿塑料袋给你做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云川忍不住了，面无表情地转身，还没怎么样，向阳洲就光速滑跪：“我错了。” 事实证明，向阳洲嘴上认错，永远都不是真的认错，直到宋云川提着东西换鞋出门的时候，他还扒着门框嬉皮笑脸地探头出来，说：“你真行吗，我现在有种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感觉你懂吗。” 宋云川回头递给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锋利得直接把向阳洲的脑袋逼了回去…… 顺便伸了只手，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宋云川觉得有点想笑，回头，手搭在栏杆上一路沉默向下，出院门时脚步顿了顿，若无其事地继续朝着正确的方向走去。 向阳洲撑着下巴，靠在窗户边上张望，一直到宋云川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宋云川了，他才进屋里去了，把窗户一关，隔开了室内室外两种安静。 他人在楼上，自然看不见宋云川刚走过拐角，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攥着袋子的指尖都发着白。 宋云川抬起眼皮，眼前的街道向极远处延伸，仿佛一眼望不到头，在逐渐下降的日头下扭曲虚化成噪点，像老旧的电视机飘着雪花发出轰鸣。 他冷漠地看着并不现实的显像，抱着手臂，硬是逼着自己去看，在眼前缓慢旋转的世界正向旋转一阵又逆向旋转，仿佛下雨一般将所有东西融化成血淋淋的一片。 向阳洲一直试图把他从那栋楼里扒出来，但其实也并没有硬把他从里面拽出来。 就像向阳洲自己说的，他们一步一步来，不勉强。 但宋云川从来都不是温水煮青蛙的性格，他狠话都放出来了，那就硬逼着自己走出来，逼着自己去听去看。 即使是这种时候，他的神情也是冷淡漠然的，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眼前的世界崩塌重组，虚化的东西终于在他的旁观下变得清晰，血色的东西褪去，露出一点世界的原本面貌。 和他在楼上看到的景象很像，当然也会有不一样。 和他记忆里面的街道也很像，几乎是一模一样。 宋云川站在这样似是而非的街道上，满街上忽然一阵长风，卷着所有被他遗弃的尘事从他身边轰然而过。 他回头，看着身后空无一人的安静街道，突然笑出了声。
第14章 不存在的那五年 赵日天四脚朝天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隔壁是个吵着要喝八宝粥的初中生，据说是骑车没有刹车把人给撞了，自己翻车掉进井盖里了。 他脑壳儿被吵得生疼，想起来叫人安静一点又没什么力气，生无可恋地看着窗外面那栋楼的水泥墙，心里已经把那死小孩抽筋扒皮了。 赵日天他老爹叫赵渊源，坐在轮椅上，去和那小孩的家人说让孩子安静一点。 那家人满口答应，耐不住那小孩不听，还是大喊大叫，惹得病房里其他人也是一脸厌恶的侧目。 连护士也来提醒了好几回，病房门开了关关了开整整三回，第四回开的时候，那孩子还是叫得起劲。 赵日天不堪其扰，撑着起来就要破口大骂，却在看见进来的人之后愣住，满腔的骂声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憋得脸铁青。 门口那个人面无表情，一只手拎着一堆东西，另一只手还要插在兜里，像听不见那小孩的声音似的，径直走到赵日天床边，把东西往床上一丢，转过来身来就冷冷地看着那家人。 那小孩当即骂道：“你看什么看！？” 他话音未落，站在床边的人抬起一脚，直接踹在床沿上，发出巨大一声响，把所有人的都惊到了。 他冷冰冰的说：“你吵什么吵？” 那小孩的家人这时候不装哑巴了，说道：“小伙子你这是干什么？” 赵日天拽了拽进来的那个人，结果被反手摁回了病床上，哎呦了一声。 “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小孩，没有教养也不像有家里人能管，丢路边了狗咬几口还得吐出来，我管管怎么了？”那个人转头盯着小孩，露出一点冷漠的笑，“叫唤得挺能耐的，怎么不把桌子掀了？” 他刚动过手，说话不留情面，逼近那小孩时直叫人担心他会上手直接把人丢出病房。 当场就有人忙着息事宁人，那家人自知理亏地一脸讪笑，终于对那小孩疾言厉色起来。 赵日天乐得看那死小孩吃瘪，忙对转过身来看他的人露出讨好的笑来：“钏儿……” 宋云川眼皮一抬。 “老大。”赵日天立刻改口，“您怎么亲自来了？” 赵渊源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道：“小川？” 宋云川规规矩矩地说了一声叔叔好。 赵渊源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感慨道：“长这么大了。谢谢你帮忙把东西送过来，叔叔店里还有点事，你们先聊着吧。赵昊，你在这里，不要给我惹事，听见没有？” 赵日天本名赵昊，听见自家老爹要走，忙不迭点头，哀叫道：“早和你说不用过来非要来，耽误事儿了又要说我会惹事儿，快走快走。” 赵渊源瞪了他一眼，拒绝了宋云川搭把手的意思，摇着轮椅出去了。
48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