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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需，要。”不知道这四个字哪一个好笑，表嫂听了之后重复了一遍笑个没完，笑的林晓心里直发毛，跟看了部鬼片似的。 “怎么了嫂子你笑什么？” “妈的笑死老娘了，还他妈工作需要，他脱你衣服是不是也是工作需要啊。”她笑的更厉害了，似乎被所谓高级知识分子的道貌岸然给点了笑穴，肚子都笑疼了，最可笑的还是林晓一点也没察觉到的认真劲儿。 “做实验不用脱衣服。”林晓认真的解释，被他表嫂生生笑红了脸，到底没明白她在笑什么。 这时候门外响起汽车喇叭声，是方正的车。 他俩不约而同顺着玻璃往外看，表嫂捂着嘴还在乐个不停：“又来了，今天可不是做实验的日子吧，这回是什么工作需要啊。” 的确，药物试验为了安全起见每次要隔一周，可他们昨天才做过，按理说方正不该这个时候来的。 这时候林晓突然想起来，他上次临走的时候答应了要请方正吃饭的，叫他给忙忘了。 方正请他吃了好多次饭，他怎么都该请回去一次。 林晓看看等在门外的方正，硬着头皮跟表嫂要钱：“嫂子，我答应方医生要请他吃饭，你能再给我二十吗？” 一提钱，表嫂笑不出来了，又换上一张尖酸刻薄的脸：“有你在，他吃什么不香？” 林晓没注意这句话，他太紧张了，生怕请不了方正丢人丢到姥姥家：“求你了嫂子。” 这女人也是心软，还是拿了二十给林晓，一边在心里骂他是赔钱货一边掏钱。 林晓拿上钱出门上了方正的车，方正不知道林晓的表嫂已经在心里那么想他了，不避嫌的半压着林晓给他系安全带：“你看你，老忘。” “我没忘，是方医生你手快了。”林晓嘿嘿一笑，方正也笑，只是没那么明显。
第7章 普蓝防盗门 傍晚，车开在路上，外面是霓虹灯幻化包裹的城市，车里面黑黑的，只借着外面一点梦幻的光，林晓和方正安静的开车坐车。 车里面在放歌，一首最近电台里总在放的歌。 “过去已过已飘去，碰上了你爱恋你。” “光辉一刻终有日失去，仍难逃世间中要分离。” 唱的是爱也是命，可惜是粤语的，林晓听不懂，对他来说纯粹就是个热闹。他更担心方正会带他去哪，忘了提前抽钱出来，要多了又怕他表嫂不给，身上就四十块钱，可别不够。 “方医生，我们这是去哪啊？”他忍不住打探，想着怎么把话说出口，紧张的直揪胸前的安全带。 车的方向一直在往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开，就算吃炸酱面恐怕都得贵上几毛钱。 “怕我把你卖了啊。”方正看起来心情很好，说话带着笑。 “我又不值钱。”林晓讪讪的笑，然后他硬着头皮说：“方医生，我恐怕…暂时还不能请你吃太好的，刚把工资都给我嫂子了。” 方正侧头看他一眼，眼里还是笑，但却不让人觉得羞辱，而是一种非常包容的温柔。 “不行，我要吃大餐，就吃能把你抵在店里洗一个月碗的。” 林晓听出来方正在逗他，腼腆的低下头，也回一句：“那你还是把我卖了吧。” 一路上说说笑笑，林晓被方正引导着忘了害怕和担心，最终车停在地下一层的一个车库里，里面停的车都是一尘不染的，看起来又新又好。林晓又变得拘束起来，方正带着他往外走，没出停车场，直接坐着电梯一路往上。 忽悠忽悠的，电梯一层一层往上爬，一直上到十六层，电梯门才叮的一声打开了。 电梯门外没有林晓想象中的窘迫，没有身着华服的服务生，没有闪着人民币光辉的高级餐厅，有的只是一面米白的墙壁，和墙壁上一扇普蓝色的门。 方正一面掏钥匙开门一面跟他说：“上次听你说你总是自己做饭，让我尝尝你的手艺吧。” 沉重的铁门也被打开，里面是宽敞整洁的，也是单调冰冷的，像钢铁铸造的未知生物的巢穴，并不像一个人的家。 但这是方正的家。 方正先进去，然后拿拖鞋给林晓换，林晓这会儿才缓应过来，穿上拖鞋，看着书柜旁摆着的巨大DNA模型，有点惊讶：“这是你的家吗？方医生。” 问完又觉得自己蠢，也因为两手空空和衣着寒酸而觉得自己不够礼貌和资格站在这里，他尴尬的揪着上衣下摆：“方医生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都没买菜啊。” “我都买好了。”方正打开冰箱给他看，里面红红绿绿的，什么都有，和房间其他地方的空旷形成很鲜明的对比。 但其实林晓会做的花样不多，他在老家是经常做饭没错，几乎从他能拿得动饭铲够得着土锅台开始，家里就一直是他做饭，但是乡下地方，能用的食材总是那么几样，匮乏又无聊，翻来覆去的做，没有做不好的。 在这儿，他怕方正吃不惯。 林晓心虚的推辞，宁可把身上的钱花光，也不好意思在方正面前班门弄斧，方正总是给他一种无所不能的感觉，这让他在崇拜仰视方正的同时，相应的生出了许多的自卑，好像方正是一只鄙睨一切的尊贵的猫，而他是一只阴沟里的脏老鼠。 可是方正还是那个路子对付他，说东西都买了他不做就只能扔掉。 无奈林晓只能听他的，其实不管别人说什么，只要对方一直坚持，林晓最终就总会听话，他的听话不是认同和动摇，他很少被真正劝动，他只是觉得自己无力挣扎。 这种无力感，在这一天，这一刻，在方正的家里，第一次不加修饰的汹涌而来。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他怕把这一切绘声绘色的搬上台面。 林晓做菜的时候，方正一直想过去帮忙，但都被林晓以被人看着不自在的理由回绝，他只能坐在客厅里等着。 在这个绝佳的位置，往右看是玻璃窗外渐渐变暗的天空，零星的点缀着几颗迫不及待崭露头角的星星和一弯轻薄如蝉翼的新月，没有一片云。往左看，是厨房里扎着小熊围裙的林晓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 葱在油里爆开的味道飘出来，方正突然有一种久违的家的感觉。 在方正的记忆里，九岁以前的他家更像是一个真正的家。 受文革影响，那阵子他爸他妈也是被批斗的一份子，日子可以说是很不好过，可恰恰是因为这种不好过，让这两个意气风发的‘资产阶级分子’被迫的暂时放弃了理想，成了家，生了娃。方正母亲那双只拿钢笔不拿菜刀的手也屈从的进了厨房，当起了家庭主妇的手。那段日子对父母来说是屈辱的，对方正来说却是难得的幸福，因为能有父母陪在身边，能吃到母亲做的菜。 方正九岁，文革结束以后他们得到平反，那样的日子也就一去不复返了，从那以后方正就再也没吃过母亲做的菜。家里请的阿姨手艺很好，做的菜跟下馆子吃的没区别，一开始好吃，久了就会变得乏味，好吃也是难吃了。等方正再大一些，他自己出来住，就几乎没在家里吃过饭。 这种亲切的烟火气，隔了太久太远，如今跨越万里，从遥远的南方小镇来到他的身边。 最后一道菜即将出锅，方正本着不当闲人的原则走进厨房，来到林晓身后，没有跟他打招呼就去解他的围裙，扣子可能是在磨蹭中打了死结，一拉拉不开。出于本能的，方正把身体凑近林晓微微弯腰低下头去解那个死扣。 手就自然而然地碰到了林晓的背，隔着衣服他感受到束胸带的存在，又硬又紧绷的触感勾起了方正最原始的好奇，他没想太多就反手摸了一把。 就一秒，甚至都不到。方正只是刚刚贴上去，林晓就反射性的弹开了身体，惊恐的转过身来，后腰不小心贴在身后还未来得及熄灭的火上，又立刻被烫的跳起来。 方正要过去扶他，可比起那团伤人的火林晓似乎更害怕他多一点，不停地后退。
第8章 老街报纸摊 那还是方正长这么大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热情过了火。 而且那把火，还烫伤了林晓。 方正在短暂的因为林晓过激的反应和惊恐的目光而感到尴尬后，他整个人很迅速地冷却下来，收回了那只想要去扶林晓的手，转而关上了还在喷火的燃气灶。拧灭它的时候，方正在心里忍不住检讨自己，他本来的第一反应应该就是先关火才对。 然后他站在离林晓一米开外的位置上问他：“你还好吗？” 那晚的室内温度高达零上二十八摄氏度，但他们之间却冷的出奇。 林晓扶着后腰站起来，那里一定是烫到了，以至于他隐忍的嘴里克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低吟，而后仍然逞强的向方正露出一个疼的龇牙咧嘴的微笑。 “没…没事方医生。” 往常看到他这样方正都会忍不住心疼，但此时他却只感到一种几近于痛恨的愤怒，肚子里像蓄了好几罐煤气似的，把他撑得饱饱的，也用不着吃饭了。 他又重新露出往常那副好像就算地球爆炸也与他无关的淡漠表情，边往厨房外面走边对林晓说：“围裙脱了，我送你去医院。” 其实方正家里是常备着一些药的，处理烫伤对他来说也不过像吃饭睡觉一样简单，或者再不济他也应该先看看林晓的伤势再考虑怎么处理。只是方正颇有自知之明的认为，林晓应该不会坦然地把伤处给他看，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去医院。 饭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还有几道正往外隐隐冒着热气的菜。方正无视它们，拿起钥匙等在门口。 这个时候，再迟钝林晓也该感觉到方正生气了，可他不敢说什么，他怕一解释方正就会原谅他，从而开导他，让他脱衣服，给他看伤口，问他为什么这么害怕他的触碰，再然后他就会暴露，本就唯唯诺诺的他在方正眼里就会彻底的变成一个骗子，一个怪物。 那他好不容易从方正这里得来的尊重和关爱，或许也会瞬间化为子虚乌有的泡影。 隔着被热气熏得雾蒙蒙的门玻璃，林晓看着等在门口的方正，再也笑不出来了，他倔强地忍着后腰那一小块皮肤上传来的疼痛，把手伸到背后去解围裙的扣子，可惜围裙打了死结，害得他越急越解不开。 玻璃上的雾气正在消退，很快方正就会清楚的看到他在和围裙的搏斗中有多狼狈。 在最后一刻，方正就快要忍不住过来帮他的前一秒，林晓终于解开了那该死的围裙，他很想一把把它扔在地上，但最终还是挂回了原位。 默不作声的，他们俩把彼此关在密不透风的电梯里，隔着陌生人一样的距离度过了无比难挨的两分钟。 按方正的计划本来应该坐到负一层，可到了一楼林晓就跟着其他住户一起溜了出去，方正跟上他，用疑惑的眼神不解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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