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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恨地无声叹了口气，方正又给他处理起脚上的伤来，药水一煞，林晓疼醒了。 迷迷糊糊的他看见一个男人捏着他的脚，乱叫着把人一脚踢开。方正一个没注意被他踹倒在地，摔了个大屁墩儿。 “是我。”方正站起来，用手拍打着白大褂。 林晓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是方正，下意识想下床，方正拦住他：“别乱动，你脚上都是伤。” 依言他看了看自己的脚底板，满目疮痍，红了脸：“方医生你怎么……多脏呀。” “不会。”不脏，只是惨不忍睹一点。 “我…我怎么到床上来了？”林晓喏喏的问。 方正没直接回答他，走到屏风外头去找了一个干净的容器，把馄饨倒进去用酒精灯加热。 “你等我一下，吃了饭再睡。”说着又把插好吸管的椰子拿给林晓，无视他惊讶的目光，只是说：“睡醒容易渴，喝吧。”
第5章 自卑束胸带 林晓看着方正，鼻子生理性的堵塞起来。 也许这事儿放到别人身上，别人会说，除了亲爸亲妈方医生是对我最好的人了，可是林晓不能这么说，他因为一个天生的怪病，不讨父母喜欢，方正是迄今为止对他最好的一个。 真的。 虽然他只是提前支给林晓三百块钱，只是没有吵醒睡着的林晓，只是给他处理了难堪的脚伤，只是给他买了一个椰子，但在这之前，林晓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为了昂贵的医药费，他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每天累的头晕眼花，受尽别人的冷眼与刁难，就连在路边打盹都会被环卫工人轰赶。他知道，他的脚上一定满是血污，他知道，方正仅仅只是听他说了一句，原来椰子是这个味。 一半感动，一半辛酸，林晓眼泪在眼睛里酝酿着，努力咬牙忍住才没流出来。 他不想再让方正花精力安慰他了，吸了一口椰汁，清甜的液体从喉咙划过，那陌生的，带着许多附加记忆的味道，深深侵染了他的心房。 跟方正一起吃完馄饨，林晓发懵的要跟方正道别，方正无奈把表亮给他看。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睡了很久。 “这么晚了！” “今晚你就睡这儿吧，明天一早我送你上班，你这脚不能再这么走了。”方正又忍不住带点教训的口吻。 “不行不行，太麻烦你了。”林晓烦躁的揉着自己的脑袋，柔软的发丝被他揪的乱糟糟的。 其实林晓这种人就像他自己说的，宁可把脚走烂也不好意思麻烦别人一点，方正最知道怎么治他。 “你要是病了，会影响我的实验进度，所以，别怕麻烦我，那才是真的麻烦我。”他说的也确实是实话，方正在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写了一串数字叠好塞到林晓上衣兜里。 “这是我实验室的电话，以后你下班了打个电话给我，我去接你。”方正的工作大半时间都是在无尽的思考和等待中度过，以猴子的生育周期为轮回尺。 摸着兜里那一小块纸，林晓半惶恐半开心的冲方正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两个人折腾到半夜两点，才进入正题，方正让林晓睡在他的床上，自己就打算在桌子上趴一宿，林晓当然不干，非要让方正到床上睡，他去趴桌子。方正看看他的脚，实在是见不得林晓这么糟蹋他自己，也不肯让步。 最终，林晓一咬下唇，把身子往里紧挪，拍拍旁边的一条位置：“我们可以一起睡。” 那张小床，顾名思义，是张小床。 他俩都不胖，可要睡在一起还是得肉贴着肉，只是林晓那副样子，好像方正不答应他他就准备一晚上不睡似的，方正也只能同意他的要求，硬着头皮上了床。 男人跟男人睡一起算得了什么事儿呢，在平常不过了。 可是方正不一样，他心虚。 他喜欢男人。 而且这个小文盲其实还不赖。 为了不失礼，方正背对着林晓躺，在心里默背那本极致复杂的细胞学详论。 他不知道，林晓其实也心虚着呢。 他藏了一副畸形的身体，大夏天厚厚的衣服下面，是两块稍微比其他男人软点，肥点的薄肉，尽管不是需要缠束胸带的体量，他却还是做贼心虚似的，病态的缠着束胸带。 所以他也背对着方正躺。 两个人各怀鬼胎的睡去。 清晨的第一道光穿过实验室浅蓝的窗帘，带着点刚切开的西瓜的清新味儿，打到房间里来。 昨晚还背对着背恨不得中间隔着一条河的两个人，此刻无意识的紧紧纠缠在一起。 林晓还是面对墙，可方正紧贴着他转过身来，像抱了个抱枕似的把他圈在怀里，半压着他。他敏感的耳后被方正的鼻息撩拨着，规律地，像是一下又一下似有若无的亲吻。 又麻又痒，于是林晓醒了，发现自己半躺在人家怀里，胸口紧贴着方正的小臂。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林晓抿着唇屏住呼吸抽出一只手，拎着方正的袖子，一点一点的把他从自己身上拉开。 拉到一半方正也醒了，林晓匆忙收回自己的手，低头掩饰脸红。 方正醒的很快，好像前一秒刚睁眼，下一秒就有了行动力，他转身起床，戴上眼镜，第一件事就是看表：“六点多了，几点送你？” “我八点上班就来得及。”林晓也坐起来。 方正走到水壶边上喝了口水，又倒一杯给林晓，然后出了房间往右拐。林晓看床下，他的鞋不知道被方正放哪去了，不在床边，就坐在床上等方正。 没一会儿方正回来，手里拎着一双纯白的运动鞋，鞋底要比布鞋舒服很多，还有一双没拆封的袜子。 “你试试，看看大小合不合适。”方正把鞋递给林晓，那鞋是文闻的，只穿过一次就被爱美的少女无情抛弃了，自从上次电影院一役，文闻再也没来过科研所，连东西都没收拾走。她在女孩子里面还算个子高的，方正看他俩脚应该差不多大，干脆借花献佛，日后有机会再赔给文闻。 “给我的？不行不行。”林晓不敢再要了，他这恩惠受的太多了。 “不要啊，那你就只能光着脚走了。”方正捏着鞋带，难得开一次玩笑。 “你把我的鞋给扔啦？” 其实没扔，方正故意骗他。 “所以赔你一双啊。”他再次把鞋塞给林晓，林晓这次没推拒，只是小脸委屈着，好像在心疼自己那双旧鞋。 到了林晓打工的店门口，站在路边跟他道别时，方正才把鞋还给林晓，然后开着车扬长而去。 倒车镜里，林晓楞楞的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等到他要拐弯，才迟钝的摆了摆手。方正一直注意着他，注意他的每一个动作，注意着他平坦的胸膛。 小臂上柔软的触感似乎还没有消失，又似乎根本就不存在。
第6章 蓝雾香草烟 还是那颗昏黄的小灯泡，林晓借着它的光，蹲在地上往小铁架床上码钱，最小的是两角的，然后五角、两元、十元的，最后是一百的，零的是卤煮店的工资，整的是最近两次林晓试药的钱，加在一起一共将近七百块。 钱虽多，却也只是在林晓手里走个过场。 数好后，他把钱整整齐齐摞成一沓，又小气巴拉的从里面抽出两张小的，偷东西一样掖到自己衣服内侧的兜里。 然后攥着那沓钱开门，他这小房间门外就是一个大的客厅改造的卧室，是他表哥和表嫂住的地方。 门外被林晓的表嫂抽出了一片蓝雾，直打眼睛，这女人二十来岁烟瘾贼大。因为知道林晓的身体，她在家从不避讳，整天穿个吊带裙露出半个丰满挺拔的乳房满地晃悠，要不就是盘着腿在长木椅子上坐着，还不穿打底裤。搞得每次林晓见她都低着头不敢看她，结果林晓越这样她越过分，反倒笑话林晓是因为长了女人的身子才这么爱羞，殊不知，哪个处男见了她会不羞呢。 不止如此，有一次林晓下班早了提前回来，结果一开门看见她和一个秃头的陌生男人光屁股滚在一起，吓得林晓一整晚没敢回去。他也不敢告诉他表哥，因为他表哥也不是个善茬，十三岁就自己出来混，满背的纹身，脸上还有一道象征狠人的刀疤。前些日子这厮带着美女表嫂嘚嘚瑟瑟回村里，为了赚面子，才把林晓和他爸带来这里，口口声声说有门路准能治好他叔的病，结果来了之后就把林晓他爸往屋里一丢，给喂什么符水，喂得老头险些丧命，最终才去了医院。 一开始，他们不愿意让老人住院，毕竟有门路有钱都是装出来的，也不是真的关心这所谓的亲叔叔，在他们这些穷怕了的人的眼里，重的过钱的东西不多，当然，亲爸亲妈另说。 只是医院给抢救过来之后，到了交钱的时候正好赶上林晓第一次发工资，他自己又不识字，什么都得听表哥的，表哥文化不高可好歹念过二年，比他强不少。 就这么着，蚊子总算见了血。 医院要的钱开始一次比一次多，林晓爸爸的病也一天比一天‘重’。林晓从打一份工变打两份工，可还是不够，他表哥就‘好心’给他想了办法，卖血或者做科学实验，这些都是瘾君子熟门熟路的东西，最终算来算去还是科学实验赚得多，就把林晓给介绍去了。 好在在那么多危险的‘门路’中，林晓遇到了方正，不幸中的万幸。 可林晓本人不知道这些，他傻傻的把自己挣来的钱都给了表哥表嫂挥霍，还受着气，千恩万谢的把他们当恩人对待。 表嫂一手夹着利群烟，一手接过林晓的钱，又把烟挪到嘴里，开始数钱。 数完了一脸嫌弃：“怎么就这点啊，你那什么实验不是一次三百嘛，不对啊少了三百，这可是你爸的救命钱，你可不能偷藏啊！”说着，她就要上手去摸林晓的兜，林晓不敢躲，被她摸出来二十，她不稀罕的给林晓塞回去，还接着摸，实在摸不出来了林晓才解释，不然白说。 “嫂子，真就这些，还有一次的钱不是最开始时候提前给了我嘛，你忘了。” 表嫂叼着烟寻思了一下：“哦，好像是。” 她眼睛又突然看着林晓不怀好意的转，亮晶晶的红指甲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然后一笑：“你那实验怎么样啊，我怎么看你什么事儿都没有啊，你是做实验啊，还是干别的啊？” 林晓听不懂，问她：“别的？是什么？” 羞辱他他都听不出来。 表嫂没劲的翻了个白眼，转着圈慵懒的坐下：“没什么啦，我就是看那医生对你好像挺上心的，送你好几回了不是，你下次不请人家进来坐坐？” “方医生说送我是工作需要。”林晓没好意思说的是，他倒是想请方正进来坐，可一进来说不准会看见什么让人心情不好的东西，不招待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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