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预留出的旅游时间,匀给了记录片,江濯选什么,祁戎就看什么,自宇宙起源到人类文明,没有任何限定,尽可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去窥探无数未知的领域。 当然,看太多也有个实打实的坏处。有一次护工定时来检查,听到他们搬用专业名词争执着什么,中文混英文,间或夹杂几句希腊语,说得那叫一个高深莫测,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学术性的讨论研究,实际上只在说厨房里的烂摊子。 祁戎数落江濯做菜盐放多了,硬是被江濯上升了一个高度,从温度影响溶解度展开到熵增熵减,又化用些古怪的例子给分子料理添砖加瓦,总之就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为自己失手而辩解。 起先,祁戎还会给出更为诡异的角度和他讨伐,毕竟江濯认真到一定程度的模样实在好玩,后来看他连笔记本都抱来了,点了下头,表示高度认同他的观点,及时打住。 蛋羹凉透了,祁戎舀了一勺作势往嘴里送,江濯果然拦下他:“我们出去吃吧。” 许久未见祁戎来店里,餐厅老板娘搁下捋不清的账单,到他们这桌打了声招呼:“头一次看你带朋友来。他是哪里的,也是榆城人?” “在榆城长大的。” 老板娘看向江濯:“那也听得懂啰?” “一点点。”江濯小声说。 祁戎听到后,面上毫无反应把菜单递给他,“想吃什么,你和阿姨说。”然后便回复凌菁的消息,并不抬头看江濯报菜名。 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亮了太久,凌菁性子急,甩了通电话,祁戎接起后还没说上两句,凌菁更加恼火:“笑屁笑,问你好点没有半天不回的,吓出心脏病你负责?” “抱歉,”祁戎抿了抿唇,“好很多了。” 凌菁又关心几句,祁戎和她说到热菜上桌,这才挂断电话。祁戎全程没有离席,当着江濯的面说,很明显是想让他听到内容。那几个公墓之类的字眼凿进耳朵里,江濯咽不下闷气。 他忍了忍,等老板娘转身离开,还是把筷子摔在桌上:“以后这些倒霉话,能不能等吃完饭后再说?” “不会有下次了。”祁戎旁若无事地在他的筷架上码上一副新的,“桌上脏。” 在此之前,江濯难免自诩成熟稳重了不少,眼下遽然意识到,骨子里还是和三年前没有多大差别。无论是谁。 矛盾在所难免,倚仗着在异国他乡,一些搬不上台面的荤话也差点被拎出来作为吵架素材。 无奈口无遮拦有限定条件,在欧洲做生意的榆城人不少,阿姆斯特丹的话,偶尔能在码头附近碰到一两个,刚才说得多么振振有词,这会就有多懊悔,江濯迎上几道投来的视线,脏话硬是吞了回去。 祁戎见他气鼓鼓却又不好发作,忍笑了好一阵,竟然还拉着他去了中超买糖山楂球,说让他好好消化。江濯恨不得把拿个棍子把他串起来,挂在门口。 晚上江濯精挑细选了几段提高情商的演讲视频,留祁戎一个人在屋里,自己去了客厅赶作业。临近11点,祁戎给他发消息催他回屋,江濯没留意手机,甚至不知道祁戎什么时候站到他身边了。 几张鬼画符般的草图被抽走,身旁传来祁戎的声音:“你们的设计不考虑坪效吗?” 江濯抬了点头,祁戎以为他是有其他意见,却等不到他反驳,转着笔接着说:“包括后期运维、人工,实际项目与方案有出入,资金链回转周期也很重要,不是吗?你不会希望自己辛苦设计的场地,最后闲置成为烂尾楼吧。” 半晌,江濯不开心地哦了声。 祁戎敲着他的电脑:“剩下的明天再讨论。这位同学,自习室要熄灯了。” “才几点?” “瞪什么?”祁戎不留情面按掉排插开关,又被江濯负气的重新打开。 江濯心里不痛快,有意较劲,祁戎不好多说。可有些事越想越乱,说出来才会好受些。江濯摸着祁戎额头确认体温:“我们上一次,算是和平分手吗?” 祁戎覆上他的手背:“我觉得我是单方面被冷暴力了。” “我觉得你是单方面欠揍。” “是有点。”祁戎探进江濯的睡衣,抚摸着他肩上的疤痕。 凹凸不平的触感很微妙,和六年前那时完全不同。当时玻璃扎进细嫩的皮肉里,黑血黏在衣服上,也染满了他的手掌,以至于他一度竭力想要成为治愈的人。假设用一个新的伤疤遮盖旧痕,也是一种方法的话。 “祁戎,”江濯的声音拉回他,“那这次呢,你是不是还会这样?比如拉黑前任联系方式,不再往来这种。” 不需要太过思考,祁戎不加过滤任何想法,也无所谓修饰美化:“对,还会这样。”因此毫无失而复得的欢欣。 “你管这个叫做尊重对方?给个人空间?还是其他的什么说法。” “没这么多说辞。”祁戎说,“不想你困在原地而已。谁知道你这么争气,还能越陷越深。” “又怪我了。你上哪里学的甩锅?我也要去报名。” “不是教过你了?你要不要这么笨?” “这次呢,”江濯说:“你也要这样吗?” “可以试试看。” 刻意加固些冷漠做法以维持距离感,早已经对江濯不起作用,祁戎其实是做给自己看的。 上一次江濯来找他时,问他有没有想过他。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模棱两可又含混,也许他根本不清楚。 旁敲侧击了解江濯的近况,奶糖死亡后,打电话给远在省城比赛的徐霖,可找不到理由让徐霖去找江濯,替自己看看他。想过见他,想过再次看不见他,让他更难受。也许不相信六人定律,但是为了江濯,祁戎可以去捕捉任何的蛛丝马迹,只想确认对方过得好不好。 所以,怎样算想。 斩断联系其实很简单,是祁戎有意让环境不要太真空。那么戒烟就变得不难,难的是瘾里有他留恋的、烟雾里落寞的眼神,融进梦里,晨间醒来就觉得好像有人真的在等他。那人候在窗边等一束照不到身上的光亮,直到暮色西沉,宣判着无谓的徒劳,然后便蜷缩回暗角,仿佛仅仅为了守着天黑,驯顺得连尘埃都不去打扰。 近在咫尺,祁戎靠近窗边时却屡屡握空,庆幸的是,在快感里能幻生出更多东西。他从嘈杂的人群里找到对方的身影,说,小心走散了,让对方不要走远。 江堤燃放的烟花刚好腾空,光亮映在男生秀气的侧颜,祁戎看清他眼底那几许的波动,一无既往藏着无措的惊慌,却还是朝他走来。 这一切祁戎从未提及,江濯当然不知情。不知道是思维反刍惯了,又或许性格本如此,江濯总能给祁戎予以理解,因而根本没料到祁戎会有这么多自己的照片。他以为祁戎这台程序化的机器,会定期清除干净,哪怕有着期限,时长也不应该是这么久。 祁戎拉开抽屉找到U盘,递给还正拧眉的人:“先替我保管,以后再找你要。” 江濯耳根子软,祁戎这么一说,又要按捺不住畅享未来的可能性。江濯执着于确定的、稳定的生活。可与以前不同的是,江濯已经不再执着祁戎口头上的承诺。 倒不是顾及祁戎泼冷水的功夫,无非认为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多问一句,“以后,是什么时候。” 江濯必须承认,跟死神抢人是很不争的事,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照做祁戎的话。 保存很简单,点击,查看原图,下载,长按,再点击保存。删除的步骤更简单。但于祁戎而言很困难。所以必须得拉着江濯一起。研究了几个手机助手软件,江濯按照使用说明一键清空后,存储盘里便空空如也。 杂乱的文件混进曾经祁戎创建的文件夹,江濯不愿意继续整理了,把鼠标推到祁戎手边了。 夜里再度降温,寒潮裹挟的阴冷湿气侵入客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湿冷的气息,让人感到不舒适。江濯又跑去调弄暖气,一边催促祁戎动作再快点。 祁戎回了一句,敲击键盘的指尖还是一再停顿。最后祁戎修改文件夹的重命名为自己的名字,也算是包容着彼此的执拗,相互退了一步。 江濯看到后,原先准备告诉祁戎自己听过江然手术台上的录音,不知怎的,突然不想和祁戎说了。 欲言又止的迟疑被江濯挪用到其他地方,他点开文件夹认真浏览了一次:某一年元旦演出,运动会摄影师的抓拍,毕业时的合照,大一军训的照片……甚至还有两张新剪完头发的照片。江濯不记得自己有公开朋友圈,况且他第二天也都删掉了,祁戎是从哪里弄来的? “找理发师要的。” 江濯仰头看他,挤出调侃的腔调:“哇,你这么喜欢我啊。” “为什么不?”祁戎说得稀疏平常,和挑刺时没什么两样,江濯很小幅度地耷了点肩膀,然后又把头扭回来,不自在地滚着鼠标。 唯一一张椅子让给江濯坐了,江濯这些小动作祁戎看得一清二楚。手指抵在江濯的下颌,祁戎撑开他修长的脖颈,尝到不曾出现在画面里的那个人,觊觎许久的未得。 顾及祁戎身体未愈,江濯不肯让他做到最后。谁料去清理时再度擦枪走火,江濯的腿弯挂在祁戎结实的双臂里,随着祁戎的撞击而无力晃动着,悬空的不安感挤占情欲,江濯的手臂紧紧环住祁戎的脖子,哑着嗓音让他停下。 姿势太深了,里面痉挛得厉害,祁戎眼底满溢着欲望,稍稍退出,掐住江濯的臀瓣揉捏着,留下一片片红印,帮江濯找回些快感。等漂亮的脊背弓起,江濯缩在他怀里很轻地叫了一下,啪地一下,掌箍臀肉的声音回荡在空间里。 “江濯,”祁戎哑声,“能动了吗。“ 江濯摇头。他的脸有些烧,温热的气息落在祁戎的皮肤上,利着牙咬了一口,回赠方才的一巴掌,然后扶着祁戎的肩贴紧他,过了会,俯身吻他的眼睛,再说:“可以。” 重新进入的动作很慢,饱含着刻意,一寸一寸碾过敏感的内壁。祁戎牵过江濯的一只手,放在他的下腹,从交媾的位置,顺着腹部隆起的形状,不轻不重地往上按,很随意地表达些侵占他的暗示。江濯眼尾绯红,迷离着眼神逐渐失焦,发怔地感受着手心下的跳动。 祁戎一抬眼看到这样的画面,突然彻底进入他,唇扫过江濯的眼睫,亲了亲他眼皮上的小痣,“这种时候走神,我可以理解为你在骂我吗?” 听不见祁戎说话般,江濯默默收回手,指尖插入他的发丝间,轻轻抚摸了一下术后留下的疤痕,温柔地搭上祁戎的后颈,时不时向下压,感受更多祁戎亲吻时溽热的触觉。明明比热毛巾拂去酸痛还熨帖,却亲出更多紧涩的难舍。 可还没分别啊。 江濯只好张唇念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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