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濯不答应,祁戎拉着他手臂左右摆弄,模仿招徕生意的招财猫。 他们俩虽不似当地人信号灯一样高,但同样手长脚长的,超市门口又人来人往,实在碍眼。路过几个中国学生,很有礼貌地走开十来米,然后才和同伴打闹着议论他们。 江濯没辙,打横半拖半背把祁戎往角落挪,然后稀里糊涂地被亲了好一会儿。中途一段路又突然被捂住眼睛,直到过了一条街,江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是经过了红灯区。 一到租车店,江濯二话没说挑了一辆货运自行车。货运自行车像是铲落叶的倒三轮垃圾车,前边有一个大车筐,很适合把祁戎塞进去拖到运河边倒掉。 祁戎由着他发散想象力,顾自选了一辆普通的山地车。没有踢掉侧脚架,支着上半身靠在车把手上玩手机。 江濯倒不说什么,只是温声叫了一句他的名字,然后安安静静看着他。没过一会,祁戎招架不住,刚一缩进篮筐里,听到对方难以掩饰的笑声,无奈道:“江老师,现在是可以教我了吗?” 江濯勉为其难地答应:“八折优惠吧。” 招呼祁戎下车,江濯替他调整好合适的座椅高度,大致描述了一遍点刹和变速器的基本操作,江濯和祁戎一同扶着车把手,推着他慢慢骑出一段路。 运河默默,波光里两岸的彩色房屋渐远,天色也消融在晦暗的天际线。凉丝丝的雨落下的时候,祁戎稍稍偏头,江濯正好也看向他。 “江濯,”祁戎说,“你要是不放手,今天我就学不会了。” 江濯紧了紧拽他大衣的动作,手指泛白:“会摔的。” “那就摔。”他回说。 “你这脑子,我怕摔了你脑溢血。” 祁戎把手机给他,“麻烦帮我叫辆救护车。” “救护车多贵啊,性价比太低,不如我推你。” “有些钱,是需要劳烦别人赚的。” 江濯指了下前面的路牌,有点不大高兴道:“到那边,我就松手。” 祁戎运动天赋高,领悟能力也很强,江濯感觉他做什么都不费什么力气,学自行车亦然。胜在关于放手这件事,他也有着经验。 江濯看着他险些要摔,又堪堪扶稳,在笔直的灰暗陈旧的柏油马路上,骑出很长很远的距离,很快掌握一个于他而言不常用的技能。 江濯不禁设想,倘若祁戎也在国内读书,说不定,这将只是他们日常的千分之一,那么也不会如此厌恶倾倒的大雨,浇湿了此刻格外珍惜的难得周末。 祁戎回来找他时,江濯的嘴唇冻得有发白,嗓音也紧涩:“下周再去博物馆吧,雨太大了。” 出门没拿雨衣和伞,两个人淋透了,担心感冒,到家后换上干净衣服,江濯被祁戎叫到身边,让他喝掉感冒冲剂。 “要是觉得累,下周我们就在家里吧。”祁戎说。 “没有的事。”江濯举着花卉种子包装,甩了甩,堵他的话:“这些能不能寄啊,会不会当做外来物种入侵被扣下来?” 祁戎附和他:“有可能。” 江濯点点头,继续整理归类从市集上买的礼物,准备给蒋晓知他们寄过去。祁戎等他忙完,将翻译好的文献资料拷贝给江濯,“检查一下。” 快速浏览完,江濯既而放下电脑,手肘压上祁戎的膝盖,仰起脸认真道,“很齐全。” “我的劳动报酬,只值这么一句?” 江濯字正腔圆,“感谢祁戎同学的帮助,您的对我来说很有帮助。” “感谢肯定,希望下次能支付实际奖励。” “看在同窗的份上,其实你可以申请预支。” 祁戎没有说话,屈指剐了下江濯的耳垂,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撩拨出江濯的急切。江濯琢磨不清他的态度,生出迟来的紧张与慌乱。 以前的他,求爱是一副什么样子。配合的?欲拒还迎的?时隔六个月,他是否不该太过主动。“不要吗?”江濯还是问了祁戎。 话音刚落,江濯腰上一紧,随着一股力道被抱上餐桌。累积的欲望随着深吻不断攀升,江濯脸颊潮红,呜咽射在对方手中,缓过神后,也去碰对方硬起的贲张,被祁戎拦下。耳窝被溽热的舌头舔过,水声里混着清晰的语声,祁戎的声线格外紧,“其他的先欠着,免得一会要错过班次。” 直勾勾地盯着看了会祁戎,江濯总觉得他处于低气压,捧住祁戎的脸,指腹磨着他的眼下,问:“舍不得我回去吗?” 祁戎语气平淡道:“对。” 未料到回应得如此直白,江濯低头贴近祁戎的唇缝:“那怎么办啊?要不然就不回去了吧。” 祁戎绕过江濯去拿湿巾,擦干净手,忽然看到江濯剩了半杯的冲剂,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还是撕开强烈的独占欲,将人压在身下。 江濯的确是故意剩下的,肯定被欺负得厉害。 后来好像被抱到床上做,反正江濯说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话,浑身无力地贴上祁戎嘴唇,讨好地亲了又亲,他想要结束,结果被人握住手腕拖到身下,让他取消下周博物馆的预约。 “下周我的课比较满,先不见面了,等月初的时候空出个时间,我们去马耳他。” 祁戎考虑过带江濯去祁忻那边,但江濯却不想再去马德里。祁戎和他提的时候,江濯对这个亚热带国家有些陌生。 困倦得听祁戎说那边天气比荷兰好,江濯不记得自己回了什么,只留了祁戎听他说完后吻他小腹的印象。 江濯睡到翌日晌午才起来,蓬松的羽绒被他堆覆在腰际,上身略微向前倾,全身骨头就同散架一般,直愣愣地望着窗户发懵。 卧室窗户朝北,采光并不好,祁戎进屋时就看见光线漏进窗帘远远落下来,吝啬烘暖不到一米多宽的一小片。江濯就坐在阴影里,好像在等阳光偏向他。温顺而安静。 与秉性不同,江濯太会造假和善的性格,温吞地藏于人后,大部分人对他的印象停留在表面,渐渐忽略他相貌出众的事实。 实际上,江濯骨相周正,五官文秀,笑起来格外温暖干净。 假若不笑,时常看起来游离,也趋近于他的本性。漆黑的瞳仁笼罩着无端的阴郁,黑长的眼睫一眨不眨地,透不出生气,勉强谈得上学校里不打眼的那种普通学生的随和。祁戎一惯排斥他违心的笑,就想让他向阳,为此试过不少奇怪的方法。 比如有段时间碰到江濯从隔壁教室出来倒水,手一招,把他叫到身边,掰过他的肩膀晒太阳。 还随着云层变化左右调整角度。 江濯好笑道,“我属盆栽吗?” 祁戎嗤了声,“你顶多算蘑菇。” 起初江濯还会拌两句嘴,迫不及待溜回教室。天气一冷,有时江濯看到祁戎,会走主动上前,搭在他手边的栏杆上远眺光杆子的银杏树,看一眼表,一分钟到,完成任务般离开。 次数多了,提两句小猫的近况找话题也显得乏味,索性不说话,但其他人常见到他们一块站着,有时就总让另一方帮忙传话。祁戎还能回想起来当时看到他纠结开口前的样子。很固定的模式,像是游戏角色有固定的操作流程,先看向走廊上的假冒名家的毛笔字,大概是写了些激励向上的诗句,好似获得了即时的勇气,就看向他,说着什么人想邀请他加入小组参加创新实验的比赛。祁戎说会找对方当面拒绝,江濯松口气,眼中残余着因他而起的波动。 即使尚未亲自求证过,祁戎清楚不过自己给他造成若干的困扰,对此有一些难以描述的愉悦感,有时候想想,他或许更精通自欺欺人。 拉开窗帘,江濯被祁戎从阴影里解放出来。他的睡衣因为宽松而滑到肩膀上,暴露出的皮肤遍布昨晚弄上去的暗红痕迹,替他整理好领口,祁戎揉乱江濯翘起的头发,随手抓出一个小揪:“头发很长了。” 轻柔的摩挲捎带出酥麻,江濯垂下点眼角看他,明亮的眼眸里掺杂着不少意味。祁戎笑了笑,揉了一会他的脸颊,低头亲他耳朵。 腻歪了会,祁戎调好投影仪,两人在房间里看影片,偶尔说着话,直到傍晚,霞光铺满浓郁的紫金色,他们在车站分别。如常度过周二周三,从学校健身房出来,半路上,祁戎请了假。 凌菁打来电话时,祁戎大脑仿佛被钻凿穿,耳鸣接踵而至,任何字词都听得艰难。二十来分钟的通话时长其实很费力了,之所以不挂断,因为说话声能够分散一点他的注意力,姑且能缓和症状。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月初或者月中吧,怎么回事啊,我上次在泰国不是和你说过……在听吗?祁?” 祁戎蓄着力,保持不太虚弱的发声,“……有。” “……要不你还是去趟医院吧。” “好。” “你自己注意点,千万别烧傻了,万一到时弄得连我都不认识。” “我争取。” 高烧不退意味着某些前兆,临时有情况身边无人照应,就他的身体状况而言实在太危险,这个节骨眼没必要强撑,祁戎住了几天病房,等体温降下来,绕过深度检查就出院了,并给请来的护工同一层楼的公寓钥匙。 第二天下午他是被护工叫醒的,称外面有人找他。 “一个中国男孩子,我想应该是你的朋友。”男生没有做自我介绍,见到他开门后一脸讶异,来回看着门牌号,迎上他打量的视线,被问是否来找祁戎后,微微压低下巴算是点头,然后就不说话了。 护工想他可能不懂英文,转达祁戎叫他进屋的话还用上了翻译软件。 机械声朗读完,江濯张张嘴,说谢谢。 护工行事利落,江濯没有闪过丝毫误会的念头。虽说开放关系是他提出来的,完全不考虑祁戎会践行。即便生效,适用对象也只有他。 江濯的第一反应是家政或其他什么人,但是护工看见手上来不及放下的药剂,总归猜到一些必定的可能性。 “怎么不和我说要来?”祁戎戳江濯的脸。 祁戎的手很凉。江濯一颤,不让祁戎碰。 说实话,江濯一直分不清祁戎到底是体温高还是体温低,祁戎就像是可调节的温控器,江濯需要时他就温暖,他不想江濯需要时就冰冷,但又不尽然。 “来男友家里也要打报告吗?” 祁戎看着他蹙起眉,侧过身搂住他的腰掐了下,哄他陪自己躺一会。 江濯趴在他身边,手臂撑在床上,单手托腮玩着手机。后来他盯着退票界面,说:“祁戎,你欠了我好多东西了。” ---- —————— 抱歉,久等了。
第63章 62 “没有必要取消,大后天我们还是可以照常出发。” “不好。”江濯朝他皱鼻子,“我要让你的歉疚感再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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