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通关下来,唯独祁戎坐在角落一言不发。心气使然,祁戎与格格不入挨不上边,反倒像是谁家长辈派来纪委查岗的,弄得大家压力很大,不停给凌菁使眼色。 凌菁心领神会,抛了包烟给祁戎:“不至于啊,我掐指一算,你这面相,应该挺会玩的吧。” 祁戎拨动火石,打火机的幽蓝火光映眼底,哒地一下又随之黯灭,“有人管。” “啧啧啧,哄我呢,谁镇得住你?”凌菁把他手上捏瘪的烟盒讨回,“你们榆城全民禁烟啊?怎么一个两个都浪费我钱。” “榆城人养生。” 凌菁不接他的话,“酒精过敏吗?” “身体原因,喝不了。” “身体原因?”凌菁暧昧地重复了一遍,“年轻人哪方面的问题啊。” 打火机的墨绿色手工皮套样式复古,刻着烫金的名字首字母缩写,凌菁同收到的庆生礼物一并发在朋友圈,将赠送人的姓氏写在了文案最后一行。祁戎顺着纹路围着字母J外轮廓划了一圈,指腹摩擦出暖意,迎上风情万种的眼神暗示,说了几句荷语。 对方拨开一绺垂在袒露胸脯上的金色长发,挑逗地打量他。不一会,曼妙的身材扭在祁戎和凌菁面前,向祁戎递来张湿巾,旋即转身离开。 擦干净指印,祁戎重新把打火机还给凌菁:“体虚。” 凌菁被他一系列行为噎住:“行吧,那我替你圆个场。” 不管怎么说,祁戎是她带来的人,少年心性不给面子说得通,但是她攒的局,怎么都得圆融。 祁戎却率先端着酒杯回敬其他人。即便如此,祁戎的姿态还是太高,单手握杯随意一碰,一些人是看不惯的,凌菁便调侃他包袱重,接二连三的玩笑里,场面谈不上热络,总不算太僵。 推杯换盏后,清醒的负责顺路送喝醉的人回去。祁戎叫住一个女生和他一同送凌菁回酒店,刚刷开电梯,大厅里突然有一个人怒气冲冲地走来,不分青红宅白地朝他砸去易拉罐瓶。 瓶子击中祁戎的颈部。金属壳震开声波,凿进大脑里,祁戎不悦地甩了下脑袋,搭着额头揉压太阳穴,待晕眩感消失,回头向方才动手的人看去。 对方面色涨红,显然也是喝多了。 “有事?”祁戎说。 “这话我倒要问你。” 女生也认出来那人,慌忙摇醒凌菁。凌菁醉眼朦胧地看到是陆维,二话不说抄起手机丢他脸上,祁戎拦下她,“动手理亏。” 说完,祁戎打电话报了警。 事情传到国内,凌陆两家都派来人。本来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关键在于双方相互不让步,凌菁钻了异国法律的空缺,转移到情侣间的暴力行为,自然闹得不可开交。反观祁戎,安生地坐在沙发中间举着化妆镜听两方调停,随口问凌菁,“你过年还会回陆家吗?” 凌菁斜了眼她堂哥,立马推到祁戎身上,“要是我退婚了,说明是你全责。” “你脸抹成这样,他也能认出来,退了的话,是挺可惜的。”祁戎说,“还特意等你这么久。” 凌菁卸脸上颜料的动作一顿,不露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她原以为能拉个祁戎作托,这人的风凉话倒自己立场轻易地悬浮起来了。 陆维听了最后几句,心里果然平衡了些,干脆让律师负责与祁戎对接:“祁先生身体若是有恙,也可以直接来找我。” 一窝蜂人离开后,屋里只剩下凌菁和祁戎两人。 凌菁刻意闹出的事情这么莫名收场,心里还是有点计较的。要说自己惹他去声色场所闹得他不愉快了,祁戎也不会特意留到结束,就为了保持社交礼节送她回去。 但不管怎么说,这人情是欠下了。凌菁团着化妆巾搓成球,丢进垃圾桶:“祁弟弟,你心思是不是有点多啊。” “因势利导而已。” 凌菁笑得爽朗,拍着祁戎的肩,“送你去医院,让你好好讹我们一笔。” 当天,凌菁改成介绍医生朋友们给祁戎,另一边,更加积极地撺掇他和自己出去玩。今年年初祁戎空出时间,答应凌菁去澳洲度假。 祁戎难得热络,格外好说话,关系好的一些朋友调侃他最近有喜事,祁戎竟然也笑着默认。后来祁戎请她帮忙联系美国的医院,凌菁才知道,其实原来是病情复发。 而这次来找祁戎,就是为了商量手术相关的事宜。祁戎将准备好的资料递给她,开始心不在焉地反复确认时间。凌菁稀罕道:“你也预约了美容院啊?” “去剪个头发。” 凌菁比了个鬼脸:“信你的鬼话,赶紧交代清楚。你不会又头疼了吧?还是有事?急的话,我明天再来找你。” 祁戎搅着拉花,顺时针绕了两圈,又逆时针绕圈,最后放下勺子,“你再坐一会儿,我帮你约车。” “诶!祁!”凌菁喊住他,“你的衣服!” 遗漏在座椅靠背的大衣被人拽下,没抓稳,掉在了地上。祁戎俯身拾起搭在手臂上,推门离开时忍不住为冒失摇头,似乎勾了下嘴角,是一个很不明显的笑,混在街衢巷陌的陌生音容里,凌菁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小自己四岁的男生,确实才二十的年纪。 凌菁出神地看着玻璃窗外,秋风瑟瑟夹杂着冷冰冰的雨丝,想必是季节的缘故,容易伤春秋悲。 取消预约,凌菁到附近的商场血拼一圈转换心情,没想到回酒店后撞见祁戎从隔壁房间出来。 祁戎租了公寓,但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这家酒店。 凌菁代入下自己,对祁戎这种浪费资源的行为不难理解,插卡通电,拔卡走人,一干二净的,什么都不用挂心。 “这么急匆匆地,老房子着火啦?”凌菁噗嗤一笑,“靠这么小一个杯子,能浇得灭?” 祁戎不多解释,迈进电梯,“我先走了。” 凌菁刷着房卡,蹙眉思考半天,换下高跟鞋的时候,终于找到觉得异样的地方。 祁戎怎么穿着室内拖鞋? 最让人想不通的,要数华裔朋友捷森收到的祁戎发来的消息。捷森接上凌菁去餐厅,车子还没驶出地下室就踩了刹车:“你有收到吗!” 凌菁确认手机,发现自己也收到了类似的消息,只不过额外问了她市中心一家冰淇淋店的位置。凌菁直接打了电话,“刚才打雷劈中你了吧!一下子想不开要推迟2个月?” “具体的安排就都麻烦你们了。” “可以给个理由吗?”捷森追问。 惯来有界限的人面前,不多说本是默契,捷森仍还是不小心拍到喇叭,直到长鸣消弭在寂静里,祁戎才道,“有些事情还没处理好。” “糊弄谁啊?你能不能编些走心的理由。”凌菁伶牙俐齿,“再说,真有什么事不能让我们帮你处理?你看看你,连买个冰淇淋都来问我,明天是不是还要问约会去哪里玩。” 祁戎顺着她说:“有推荐吗?” 知道是很难从他这边套出话的,凌菁翻了个白眼,“除非你告诉我是被神秘物种绑架了,否则我不能理解你现在的决定……还是说,病情更加严重导致手术风险变高了?” 祁戎笑了下,模仿江濯可能的回答,“没有变得严重,可能只是压迫到脑神经,做出不能理解的决定,不是很正常吗?” 凌菁看了眼时间,当即买了去曼谷的机票,“一会去找你,我要亲自确认一下中邪的程度,严重的话,我要带你去找个厉害的灵媒。” 祁戎对她的举动见怪不怪,告诉凌菁快到时联系,同时给祁忻助理发去阿姆和代尔夫特几家餐厅的链接,沟通一些执行细节:“没有变动的话,就按照刚才说的时间送餐。” 交代完其他事情,很快,另一通电话打进来。“小濯在你这?” “对。” 祁忻莫名松了口气:“有什么需要的就提出来。” “会的。”祁戎略作停顿,“上次和你说过,我决定再动一次手术,至于其他的,不会和你透露太多,提前先给你打个预防针。” “这么薄情,养你有什么用?”祁忻隔着电话都想给他两拳。 “你是医生吗?知道也没用。” “先不说我,你考虑过小濯吗?你这样像个定时炸弹似的,他能受得了?” “难道让他守在我身边?”祁戎说,“你也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太消耗了,我舍不得。”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就是怪我当时把他带去找你么。” 祁戎冷声,“爸。” 听他如此,祁忻无法再说什么,“好了,不给你乱扣帽子了,要是小濯愿意来马德里,就带他过来玩。” “暖和吗?” “肯定比你那暖和。” 那倒是可以考虑。祁戎打开卧室的门朝外面走。客厅只开着一盏壁灯,沙发旁边紧挨着落地窗,窗外低沉阴郁,悬铃木枝杈上枯槁着落叶,风一吹,卷起枯黄的肃萧也袭进屋里。 江濯侧卧在沙发上,应该是在调整合适的睡姿,腿一会悬在沙发扶手上,一会又搭在另只腿上,换来换去,最后面对着沙发靠背,手肘弯曲置于胸前,十指交叉握紧,下巴抵在拇指上面,保持着蜷曲身躯的姿势。 江濯其实还是瘦,个子也高,这样缩着不显得可怜相,也没有乖巧的可人,格外真挚地祈祷着,祁戎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好深信是能照拂到荫蔽暗角的明朗。 确认过暖气温度,祁戎走到沙发边,俯身耳语,“回屋里睡。” 江濯没应声,凭空挥了两下手,分不清是不是嫌他干扰在赶他走。祁戎捏他的后颈,“抱你进去?” “我睡沙发。” “你觉得我会让你睡这里吗?” 皮肉传来些刺痛感,江濯想肯定被他掐红了。默默承受了会折磨,感受到贴着皮肤的呼吸忽远忽近,他抬手压低祁戎的肩膀,张开唇答应着。
第60章 59 上床前依旧是江濯并不喜欢的约法三章。分明是未成年就抽烟的不良,哪来这么多不许他点灯的条条框框? 但没来得及说出口,单人床发出吱嘎声响,江濯的腰被祁戎一抬,后背贴上了铁艺栏杆的床头。不疼,祁戎用手肘做了缓冲。 距离挨得近了,江濯的视线里只剩下祁戎。祁戎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一双眼睛眼型轮廓偏细长而眼角锐利,双眼皮深深嵌在眼窝里,无论眼疾前后,瞳孔总是深邃。很英俊的眉眼,江濯却不喜欢。 关系亲疏与否,即便眼神有细微的变化,祁戎鲜少显露直接的喜恶,唯独对江濯和所有人都不同。有不悦,有薄怒,更多的是藏起一些太过直白的情绪,然后用敷衍来掩饰。后来相处久了,哪怕在混沌感官的亲密里,也杂糅着灰哑而落寞的浅色。 和此刻截然不同。 江濯更加不想答应祁戎单方面的约定,别过脸埋进祁戎的肩膀里当没听见。直到手机铃声响起前,他们还维持着不太舒服的拥抱姿势。江濯摸进祁戎的衣兜,取出震动的手机给他。祁戎原本准备腾出一只手去接,结果一抬手就改变了想法,握住江濯的手贴近耳边,让他帮自己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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