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措一整天的,源于海边那晚江濯跳过的一段章节。 高一,入夏后,榆城雷雨天气。 难得连续放晴,不少人出门时掉以轻心,被一场骤降的滂沱大雨,困在市体育馆的各式建筑屋檐下。 江濯等伞上直淌的水滴小了,小心挤进游泳馆前的人群里,径直找到看台上的方以淮,抱歉地朝他笑笑,“来晚了。” 方以淮埋头敲打字,正在联系尚未赶到的祁戎,“赶紧坐下,马上就要上场了。” 江濯应声。方以淮抬头看到他半湿的衣袖,问他,“外面雨很大?” “嗯,突然下大了。”穿着短裤,江濯小腿上溅起不少泥点,低头用纸巾擦拭,“他什么时候能到?” 方以淮拿过江濯的伞,“估计困外面了,蠢死他。你先看着,我去接。” 播报入场选手的名字随之响起,江濯先站起身,对上周成为徐霖男友的方以淮说,“没事,你告诉我位置吧。” 篮球馆离得不算远,江濯跨步走上台阶,也没收伞,偏开伞檐,对相隔不远的祁戎打了声招呼。 祁戎表情不是很明朗,“出来干嘛。” 江濯觉得他真的很难交流,“出来接你啊。” 见祁戎没动作,江濯拽过他的袖口,拉进伞下,“走快点,说不定还能赶上。” 祁戎比江濯高出许多,然而伞拿在江濯手里,一个弓腰,另一个费力举高撑着,走了段路,雨势终于渐小,江濯脚步快了一些,在看到消息的祁戎告知徐霖赢得比赛后,又慢了下来。 “不可惜吗,”祁戎问,“我可以不看。” 江濯望着不远处的路灯,“以淮希望你看的吧。” 有风,无论哪个角度都会淋雨,祁戎和他靠得更近,“徐霖不也希望你看么。” “不是已经赢了?看和不看都影响不了太多吧。” 祁戎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说着不着调的建议,“你可以换个人看,说不定会有影响。” 说话时,祁戎轻挤着江濯的肩膀避开积水的坑洼,反光的缘故,祁戎一脚踏进泥水里。滴答的雨水敲击在伞面,江濯握紧伞柄,很小幅度地偏头看去一眼,面色如常地转了回去。 咖啡馆那日被牵着手摸小猫后,江濯再也没正眼看过对方。 江濯思维复杂也简单,只要方以淮喜欢祁戎,只要祁戎喜欢方以淮,无论是哪一个,江濯都可以光明正大地看。 假拟的奇怪条件好似有时满足,有时又不满足,所以他告诉自己,刚才是困惑怎么有人雨天穿白鞋。 庆祝的午饭过后,雨停,另外两人照例借口先离开。祁戎买完单回来,问撑着下巴发呆的人,“电影开场前打算去哪?” “随便找个地方坐着吧。”江濯说,“你呢?” “去喝伏茶,你要喝吗?” 江濯放下手,坐直看他,“伏茶?奶茶的牌子吗?” “不是,三伏天喝的茶,算是凉茶,十几种中草药熬煮的。” 江濯自下而上打量祁戎,想象不出单手插兜,正在包间里抽烟的人会喜欢喝这个,想了半天,评价他,“你很养生。” “一般吧,”祁戎吐了口烟圈,“我爸比较讲究。” 去布点的凉茶摊途中,江濯在公园里的甜品站买了个甜筒,他对祁戎口中的伏茶有好奇,却并不打算尝试。路过锻炼身体的老人家,他模拟祁戎的爸爸也有早起打太极习惯,大概是一副身强力壮的体态。 坐在亭子里等排队的祁戎时,江濯再舔了一小口冰淇淋,自顾自点头坐实猜想。 江然不太干涉江濯吃零食,知道他不会吃太多,吃得也慢。但祁戎不知道。端着纸杯走近,见到神游的人嘴唇殷红,化掉的粘稠液体流到手背,祁戎一下变了脸色,“砰”地一声,冰淇淋连同纸杯全丢进了垃圾桶。 纸巾糊墙似地贴在了江濯的手背,还嫌不够,祁戎拉着他到露天洗手池洗手,水流冲刷下,也剖白了江濯心底那根被人挑起的弦。 变形急促,节奏古怪,旋律混乱,前后离谱。江濯不擅乐理,想,大概是首不好听的变奏曲。 看着对方微微发红的耳廓,半晌,江濯偏开视线,避重就轻地指责他,“祁戎,没学过垃圾分类吗?是不可回收垃圾。” 流水声止。祁戎松手,看了会他,意味深长却极其冷淡道,“不会当没看见?少管闲事。” 江濯确实当没看见,也管不了,叫好叫座的电影中途就回家了,取来猫玩具的快递,拆箱后不知道纸箱要丢哪个垃圾桶,索性将玩具放回去,一齐交给徐霖后,删掉从未发送过消息的微信联系人,又不去咖啡馆了。 盛夏,暑假竞赛集训,江濯每每听到铃声响起,和谷巍打过招呼后,知道祁戎不会等在门口,也要背起包率先走出实验室。 升入高二,江濯提前报道,金乌西坠,他搬着实验室的杂物到新教室,远远看见天桥上有两个人。起风,衣摆鼓噪在三伏回热的高压里,江濯仓促快步离开,不知道拒绝与礼物在他背影渐远后,才还了回去。 学初的体育课,跑操热身后,两个班级自由活动。江濯挑拣着羽毛球拍,瞥见祁戎递来的球拍,目光定在网格线上,口中的话是执起又落不下的白子,举棋不定间,听到祁戎不甚在意道,“没打算和一个不合格的人对练,我去打篮球,球拍借你。” 说完后,祁戎便转身离开。江濯看着篮球馆的方向良久,也选择背过身。 选择不正面深入祁戎的心意,错误描黑祁戎每一句话的定义,还要自我暗示那道视线在方以淮身上…… 被曲解成喜欢别人的祁戎,始终同他逐渐熟练斩断暧昧的可能性,校准后,无论天平的左和右,各自压好砝码,稳定读数在游离的边缘线,偶尔心烦,吊一记高球扣回去,见他慌张跑动,又束手无策地停止进攻。 金秋,运动会。江濯跳高意外腿伤住到祁戎家那晚,被人揽至跟前轻声夸奖后乱了心思,一脚跌入水池后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祁戎替他贴换膏药时怕自己紧张,佯装镇定地抓着衣摆,嘴上还要说着东扯西谈的话题。 睡前从祁忻那知道儿时的事情,一头扎进枕头里假寐,半夜却又被揉他头发的祁戎揉得清醒,索性尝试跟随祁戎的步调。 但离开戏台绘声绘色的演绎后,江濯的白描变得拙劣,自知怯懦不敢尝试,偏没由来的犟着脾气,开始固执地帮人转送礼物…… “反正,我也特别伤人。”江濯说。 晚上六点半,对楼的小提琴曲准时结束。江濯嚼着最后一口米饭,对餐桌对面的人说吃完了,起身去洗碗,清理厨余垃圾,下楼丢掉后,抱着衣服去浴室洗漱,把自己关到了房间里。 祁戎几次想敲门,最后还是转过身倚在门边。 江濯可以漫然回呛祁戎含有性暗示的话,直言不讳地对他说要做爱,让他内射,实际上感情面前总独自向隅,连尝试都趋向画地为牢,却不吝将匕首对准胸口,挖出深深埋藏心底一捧最害怕的水中倒影,化成实质,毫无保留地给祁戎。 还给江濯的心动,无论他拒绝多少次,祁戎都要给他。 守到晚上九点,借调时差,卡着墨尔本的次日凌晨时间,祁戎湿着头发,在对方应声后推开门,将手里的吹风机递给他,“帮我。” 最低档的热风里,重复的送风频率里重复着类似的话,说来说去,不过是年少时的偶然,江濯不以为意的抬眼间,在暗涌中,荧惑又消泯些令人欲言又止的瞬间。 别别扭扭地听完,江濯关掉吹风机,说着不相关的回应,“我爸和我说钢笔是他朋友给的,有两支,所以给了我一支。” “嗯,让我爸助理随便找了个说辞。” “哦。”过了许久,江濯盯着祁戎的后背,轻声辩解,“体校游泳馆的那些事,我真的没有印象。” “不需要有,也不想你发现我在看你。”祁戎声音听上去依旧平直,随后笑说,“不过估计要在你面前炸个鞭炮,你才会有反应。” “怎么认出来的?”小时候长身体,分明隔段时间长相就会变化些。 祁戎回头,认真看他,“很好认,你小时候眼皮上的这颗痣要深很多。”而且江医生的儿子总是垂头闷声不说话,从不抬头看人,分明有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 白生生如纸的清俊上,黑痣浑然不似墨点般雅韵,浸透泛滥开的,是所有浓重而赤裸的难以启齿。 江濯原本低头绕着电线,一听,腾地退到床边,脚尖点地,不等站稳,拖鞋都没穿,光着脚跑到浴室,打开柜子放回吹风机后,想到祁戎抓着他头发的眼神,仍旧说服不了自己去看镜子,核验是否真的有颗痣。 祁戎余光瞥见江濯坐到书桌前,司空见惯般,倚在床边翻了几页书,想到什么似的,慢条斯理道,“对了,青春期想着你自慰,算吗。” 料定他会往这上面扯,江濯假装没听见,祁戎继续道,“别装傻,不是看到过?” 江濯不想回忆误入隔壁寝浴室的场景,祁戎不介意提醒他,“为什么我去化学老师办公室,他没说找我?” 江濯笑容僵硬,“你到底记得多少?” “不算多。”祁戎说,“想知道忘掉的那些记忆里,最先想起来的是什么吗。” “还不想。” 祁戎嗯了声,语气不冷不热,“明天雨停,手上换完药后,去玩滑板吧。” 转过椅背,江濯看了会他,温声说,“我们去看电影吧。” 合上书,祁戎回看他,笑,“好。” ---- ———— 猝不及防地 赶在下班前…… 解释下前文的救护车:高一电玩城江濯受伤后,是祁戎陪同去医院的。(正文可能不会描述太多了,可能会放在番外,(假设有番外的话?)) 照例感谢陪伴~
第47章 47 不大准确的天气预报显示,清明节雨水丰沛,再加上那时估计还在意大利,江濯便准备在阳历25号,也就是周六这天提前回桦城。 搭乘最早的航班,抵达桦城机场后,先把准备的伴手礼提到陆家前去问候,用过午饭便告辞,到偏远城郊的一处陵园,给管理员一点红包,让他帮忙多打扫江然墓碑前的落叶。 将精心挑选的风车果搭配麦杆菊的花束,放到右边的石笼上,在左侧的一株柏树下站一会,大概两分钟不到的样子,转身蹬着石阶下山,背着包坐上前往高铁站的出租车。 回到榆城后,在家附近的面馆点一碗粉。粉的浇头是大排,美言几句,老板会多烫点青菜。吃完,要去菜场门口买一点时令水果,提回家吃多少洗多少。洗漱后继续作图,等困了就睡觉。 这是江濯的计划。 因此,看完电影,江濯和祁戎在水果摊前挑拣,一个带着白手套的司机开着一辆豪车堵在他们面前,告知届时会在原位等他们后,江濯听着电瓶车嘀喇叭骂着诸如马路是你家开的之类的话,对祁戎一脸无语,“你们在拍电视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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