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疼,酥麻更多,牙印或许也不深,不过祁戎没有去看。祁戎始终注视着江濯,紧紧握着他的手。 下一秒,床垫震了震,祁戎把江濯拉进跟前,枕在他的肩上。 江濯贪恋温度,安静地被他抱着。隐约间,江濯感到颈侧汇聚着汩汩溽热,蜿蜒至锁骨,渗入玻璃罩下跳动的罅隙。看似冬日冰川般静默,果然温暖而汹涌。 “祁戎。”江濯轻轻地叫他。 先是应了一个单音,略显湿哑,祁戎说在他的耳廓边,“我在。” 太近了,说话时声带的震动令江濯慌乱,更让他心安,在对方同样剧烈鼓动的心跳声里,再次难以自拔地深陷其中。 渐渐地,江濯不知不觉放松意识,任由思绪游走,构想出一张无边际的蛛网,将掉落进一道道裂缝里尘封已久的碎片粘黏,拼贴悬挂在上面的,不是一张张照片,是一些字,一段话,拼出掩耳盗铃的伪装,化作江然离世后坚信他只身远行的虚妄。 平稳着声线,江濯说,“你看到我家的门了吗?看着老式,其实新换没两年,因为有次章末让助理姐姐来送东西的时候,我没应声,就直接撬门了。” “当时,小猫离开,对我的打击真的很大,加上先前的种种,思维上也挺混乱的,浑浑噩噩了一阵子。胡老师说的,就是那段时候。” “但只能说是引发了负面情绪,”江濯说,“归根结底,还是与我爸生病有关。” “让我再去说,其实我也说不上来什么。无非每天来这附近买点草药,然后去医院,偶尔在医院碰上你了,弄明白其实生病的是你,但还是假装巧合,再一起去食堂吃饭,如果没碰上,也不怎么吃饭,就扒拉两口我爸吃不下的剩菜。有时看会书,看不进去就打扫卫生。” 陆家来人找过不少陪护人员,江濯愿意他们的额外照顾,不愿意让出陪护床。他自知帮不上任何忙,甚至可能添乱,让江然更不放心,却还是听不进劝。 陪伴对江濯来说,不是中性词,也不是褒义词,它是一个很珍贵的词语。江然看在眼里,便时常说些生活日用品,支开他让他去买。 不像祁戎,江然的病情恶化得很厉害,一天一个样,到后期江濯成日惴惴不安,每时每刻神经紧绷到极点,去洗手间洗个苹果,疑似幻听般,常会跌跌撞撞从里面跑出来。 捱到手术那天,手术室外围着许多人,江濯母亲,陆维父亲,徐云母亲,江家的亲戚,许许多多的人在走道上来来去去,人影,跫音,遮掩的讨论…… 江濯莫名地觉得慌张,好像大家在提前为什么而送别,心脏遽然被死死捏住,闷堵地几欲窒息,双脚踩在地面上,仿佛仍旧悬空着,低头捶着腿,变作砸,砸裂发麻的无知觉,一下,一下,猛地被人箍住了手腕,不容江濯反抗地拉扯着什么,生生把他拖拽出。 面前是沉不见底的浓绀色,似海,幽深至极,吞噬殆尽炸裂大脑的混乱聒噪。 抬头,江濯看见一双同样蓄满沉静的眼睛。 “你说你来帮祁叔叔送东西,”江濯说,“一串沉香佛珠手串。” 作息紊乱,高度敏感,状态是无意识间一天天差下去的。 清理完病房的个人物品,江濯提着行李箱回到家中,嵌进齿轮里奔波江然的后事。安然无恙地撑到了丧礼结束,重新打扫房间时连装饰的栅格都用棉签擦拭了一遍,忽然觉得再也没有要做的事了。 不留意是哪个刹那,恍惚间,江濯推开窗户感受到夏夜搁浅的风,想去抓攫,却似春末馥郁的栀子在指缝间消弭。 隐隐想到什么未尽的,江濯目光涣散着,于深蓝如墨的寂寥里,寻到手腕上尚未归还的珠串。 深更半夜,一通电话后,郑礼把江濯接到了祁戎家。 “记不太清了,好像找你帮我向老师请假,你说节日放假了,然后你就来找我了。可能哄了我很久吧,就记得后来你一直、一直问我要不要搬到你们家,我说不要,你就说那来你们家吃粽子,因为是端午节,祁叔叔买太多了,两个人吃不完。” 真的特别多。收到消息的助理赶在开市前,跑去一家老字号的灰汤粽店,提前买空两个煮锅的量,摞在餐桌上。住在祁戎家多久,江濯就吃了多久,以至于后来看到粽子都想绕道,“我都怀疑我胃不好,全是你弄的。” “总让你吃?” “嗯,所以总吵架。”江濯笑说,“真要吃了,你又说不好消化,只让我咬一口。但这是粽子啊,无论蛋黄鲜肉或者是蜜枣,馅料全包在里面的,每次吃个没味道的小尖,肯定不开心啊。” 原本祁戎的手搭在江濯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闻言,咬在他面颊,“没讨价还价?” “当然有。但是没答应。”江濯回掐他,“想让你赶紧出国。结果过了立秋、中秋、重阳,立冬以后,你才走。” 特别是暑假留校,头疼欲裂,为了纾解压力,祁戎烟瘾很重。但凡请假去医院或者是在家休养,病痛也不会如此折磨,可是祁戎执意每天来学校。 以前总有点没想明白,祁戎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吸烟会加重病情恶化,不可能不听告诫,即便真的执意决定不治疗,也没必要这样糟蹋身体。 直到一次去徐云家拜访时,徐云醉醺醺地问江濯,是如何看待同性恋的。 “徐霖他们的事情和家里人明说了。徐叔叔他们虽开明,但一时也很难接受,双方关系僵持过一段时间。他喝了不少酒,拉着我说,换作我爸肯定也会这样。” “严格意义上,我自己都没弄明白我的性向,话说得太斩钉截铁了,我多问了几句,他告诉我,手术前一天,我爸找过你。” 至于让祁戎多停留照顾他,还是尽快转身离开他,或是皆有之,就不得而知了。 似乎不解,江濯问祁戎,“你猜,答案是A,还是B,还是C?” “不好奇。”祁戎捧着江濯的脸,指腹摩挲着他的唇缝,轻柔的触碰里毫不掩饰渴求,直白地向他索取,等到江濯的齿间主动张开,便去吻他。 嘴唇糅搅在一起,腿和腿之间也交缠着,浸润彼此皮肤肌理的是相同的沐浴露味道,木质香,温暖又清透,连赤裸的情欲都变得纯净。 深吻里,手探进江濯睡衣下摆,祁戎顺着脊骨抚摸过他每一寸皮肤,浓重得像要把他揉进血液里。 再有进一步动作,江濯就不让他继续了。稳了稳气息,江濯认真而专注地看着祁戎的眼睛,“祁戎。” 暗自叹了口气,祁戎妥协道,“你说。” “我猜是最后一个。”江濯说。 不断持续地空无内疚和自责,低压盘旋在每个不经意的微分微秒,微笑强装的坚强全然没有任何发泄口。 回想起来,时常也认同祁戎拒绝他时的回避。不曾拥有的遗憾,和得到后失去,挖掉江濯更多的血肉,一定会是后者。 暗夜,江濯嗓音里还留着点情潮里的煽动,语调却轻柔和缓,“有很多论据。” “因为面对你,我还能有力气难过。觉得你不答应我,我可以哭;你咬得太疼,我可以哭。因为你会假装没看见我哭,所以我可以哭得更厉害。” “因为在你面前,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没有什么不可以做的,不仅如此,还有好多事要去完成。” “要和祁叔叔去请香拜佛求平安,郑叔叔在等所以一定要坐上车去上学,要帮你买早餐,要帮你接水,要仔细留意你有没有抽烟,要听本来应该转到A班的你讲已经会写的题目。” 稍作停顿,江濯继续温声道,“晚上要被你盯着吃饭,还要被盯着写作业,周末回城北后刚要假装我爸去加班了,就要和你打游戏。每天都有吵不完的架,希望你赶紧出国又舍不得你走,知道你不放心却不想你拖着,没时间麻木,因为每一天醒来睡前都要为你制造的琐碎苦恼而苦恼。总说你自私,其实我才是啊。” “祁戎,”江濯对他说,“因为根本不是我在陪你,是你在陪我。” ---- ___________ 硝酸甘油——治疗冠心病的药物 鱼鱼们白色情人节快乐!啾咪 (?˙ー˙?) (感谢评论区鱼鱼指出问题~)
第45章 45 祁戎想开灯去看他。 灯要比日光还明亮,要比蟾光还明净,不要黯淡的荧光,以免晃动了他眼眸里的澄澈。 江濯也在看他,因而提前了很多“因为”,想把结论先说给祁戎听。 无需校对答案是否正确,在江濯主动开口的分秒就是正确回答。 空气里的木质香柔和了安静。不知过了多久,老旧小区里传来走街串巷的馄饨担、笃笃敲梆的声音,缓慢了悠长的岁月,远远而近近。 “吃馄饨吗。”祁戎去亲他。 含糊里,江濯问他,“饿了吗?” “有点,”祁戎喑哑,“但懒得下楼买。” 过了一会,江濯说,“活该你饿着。” 亲吻的水声渐轻,江濯眼睫微微的颤抖,祁戎曲指抵在上面,顺着弧度拨动着。 很痒。 松开祁戎皱巴的睡衣,江濯半阖着眼解开他领口的两颗纽扣,从他的锁骨摸到紧实的背肌,压低靠近自己,“测出来了?” 漆黑的眼底沉了几分,有什么被撬动着。不过一瞬,祁戎笑着含住他的唇,翻搅出滚烫。 细密的吻里,江濯不大连贯地说了很多,感慨其实都记得。 他说住在祁戎家时,自己还是不写作业,祁戎见状,让祁忻领着他后院认各式的花卉植物,整理成物候日记。 先后请来好多阿姨来家里做饭,他不动筷子,便逐个请辞。助理姐姐买来食材,折腾一下午的手工面食,祁戎嫌弃地拉着他收拾三天厨房。 密闭的影音房太暗,祁戎陪他看完一部电影,默不作声将门锁上了。他晚上不睡坐在客厅里搜影片,添加到收藏夹里又不看,偶然间觉得太多了,木然握着遥控器不再添加,祁戎掰开他的手,删掉全部内容,再把遥控器给他。 他提到列表国外的纪录片偏多,祁戎有过考虑要不要带他出国旅游,又说祁戎突然看不见他时兀自否掉了决定…… 祁戎偶尔回应两句,更多地是沉默地听着,再是摩挲着江濯的面颊吻他。隐晦的情色意味被祁戎掌握得当,江濯温顺地回应时,全是安抚的柔和。稍稍分开些,江濯便继续说。 渴,江濯撑起身去拿水杯,抿了小口,见祁戎看他,放下水杯前再含了一口,抓着祁戎松垮的睡衣要喂。 冰丝的布料光滑细腻,没有着力点般,江濯索性去搂住祁戎的脖颈。江濯起了心思,无奈不太会,气都顺不好,遑论喂水。刚挤进唇缝,一大半都溢了出来,沿着两人的唇角滴落,浇在彼此灼热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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