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全靠谷巍表叔找到的一竹簸箕撑场,装满后,也不多停留,哄城里小孩,说村民已经寻过一遍,自然不剩多少,“清明嘛,都挖来做青团的馅料了。” 青团是清明应季的食俗,甜口咸口皆有,甜口包豆沙馅,咸口内馅则是雪菜豆干虾皮春笋混着肉馅拌匀,外皮是用鼠麴草碾磨出青汁,掺入糯米粉揉成面团做的。看着其貌不扬,入口是另一番风味。 古村商铺里现做的青团也不少,可保存不长久,特意送到镇上的农副食品店子做真空包装。祁戎给店家留了联系方式,转账的声音还没报完,看见外头围着的人群里,江濯挤在后头,祁戎和店家说微信沟通,便走了出去。 “其他人呢?” 江濯没回头,“徐霖他们去前面拍照了,谷巍去山下接女友了。”摩托车一骑,皮夹克一穿,谁能想到是之乎者也的班长。徐霖当时没认出来,太正常了。 岁月不居,他们偏在时节里逆流。 热乎的青团凉了后会变冷硬,祁戎提着袋子往江濯的手肘碰了下,“拿一个。” 每个青团单独装着,黏在小塑料袋上,连同底下垫着箬叶剥开,江濯觉得自己在好像在吃粽子。糯米粘牙,费劲咬了小半个,人群散了不少。 古村里还留着传统的做法,新摘的鼠鞠草倒进石臼,拌入蒸熟粘米捶捣,类似捣年糕,江濯围观半天,终于能上手试一回。 群里有新消息。 徐霖他们定下中饭的地方,发来定位,导航显示在下午要去的景点周边,大概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祁戎看着跟着村民学样的江濯,给徐霖打电话,让他们先过去。 杵捣看似简单,一锤一锤的间隙是需要人配合翻拌的,江濯顾忌伤到人,比划了两下过了瘾,就不给他们添乱了。 剩下半个青团在祁戎手中,江濯接过,发现他竟然沿着齿痕边缘捏合,团成一个比汤圆略大的球。表皮微微发干,多了韧劲,也好入口。 莫名地,江濯好像突然找回了祁戎一点。 垫过肚子,石板窄巷不算太长,江濯确认群消息,问祁戎是不是打算再逛逛。 古村如画,青瓦土墙,粉塘烟水。一端行至另一端,再从另一端折返,游客渐渐减少,牌坊外走出五十来米,快到停车的地方,江濯说,“你听他们提过吗?我们以前也算是来过这里。” 高二寒假集训结束,四个人买了票,搭乘的是城乡巴士,人多,先后上的车,因此两个坐在最前排,两个坐在倒数第二排。那时隧道封闭养护,司机开得是土路,山弯崎岖,方向盘打得也急,一路颠簸,江濯晕车晕得难受。 终于驶出山路,巴士经过一处古村落,牌坊前有很多摆摊售卖自家土特产的阿公阿婆。祁戎瞥见了,站起身朝驾驶座走去。然后车辆停了下来,开门关门后,停了有一段时间。 目的地不在这,也没有站牌,乘客以为出什么事了,议论纷纷间,江濯苍白着嘴唇,看到祁戎提着买来的橘子上车。 砂糖橘,很甜,但是籽特别多。 江濯和祁戎都不爱吃,买的又多,几大袋,整个车厢的人都分到了,祁戎回收了不少橘皮,有一个姐姐还给了他瓶风油精。 橘香混在辛辣里,江濯笑说是上课提神必备神器,祁戎看着他,让他闭嘴别说话。 江濯也没力气和他吵,因为其实还是不管用的,到站后,洗手间里江濯吐得厉害。大概是祁戎半天没等到他出来,哗啦的水流声响后,江濯眼眶湿红,推开隔间的门,看到了同样一张谈不上好脸色的脸。 围巾还在祁戎手上,江濯让他再帮忙拿一下,跑去洗手池捧了清水洗脸。抬头,镜子里的人胡乱地裹着他的围巾,手上拿着纸巾,边给他擦拭脸,边让他以后不要随便跑出来玩了。 是啊,以前的江濯坐个车都晕,所以跟着祁忻全国各地跑的时候,包里的晕车药始终没有少过,进藏后,那通电话里,祁戎的那声叹气,是接在江濯谎称自己没有高反之后的。 头晕,反胃,即便,即便,无数波澜壮阔的山河秀丽,江濯好想祁戎也能看到,于是问他打算什么时候来玩。电话那端陷入沉默,江濯慌忙改口,黄石公园也很漂亮啊。 理科生,江濯很久没学地理了,却背住大洋彼岸各种各样的风景名胜,全是装订在那一摞留学简介后的页码,怕有遗漏,江濯开着免提,边和他通话边用手机搜着自己整理的文档,信号好差啊,页面不显示,江濯快哭了,因为自始至终祁戎都没有答应他。 去荷兰吧,去荷兰吧,江濯几乎是哀求,说着不属于留学文件夹里的题外话。很久很久,祁戎终于开口,江濯听到他问他为什么,为什么去荷兰。 江濯连荷兰属于西欧都没弄明白,祁戎的问题太难回答,无力到一直重复让他去荷兰,说得口干,说得舌燥,说得祁忻淌着清泪,告诉江濯,回国以前带祁戎去看的那片海碧波万顷,那家也是榆城人开的中餐店口味很地道…… 江濯牙牙学语般,一字一句转达,在扎日神山的庇佑下,信誓旦旦地告诉他即便概率再高,也只是概率。 分明是盛夏,山风却冷冽,卷走了帽子,眼泪干涸,刺痛脸颊皮肉,江濯突然好想回榆城,哑着嗓子问祁戎榆城的天气好不好。 下过雷雨,祁戎告诉他。 那会不会刮台风啊。 不会,跑去其他地方了。 那晴了吗? 嗯。 还有呢,热吗? 还好。 哦,你在房间里啊? 在客厅。 江濯看着祁忻的口型,问祁戎,后院的茉莉花开了吗? 快了吧,冒了点花苞。 三色堇呢? 开了。 哪个颜色的啊? 紫色的。 洋桔梗呢。 快枯萎了。 啊,怎么会,那昙花呢? 江濯,没学过语文吗?昙花是晚上开的。 江濯咬着下嘴唇,说,学过。又说,你是不是不认识啊,后院里根本没有茉莉花啊。 祁戎不再回答他。 江濯越发确信他根本还是看不清的,想催促他回答,又不敢。 风吹散了层层经幡,空谷里诵经声响遏行云,迷失的旅人奔赴归一,江濯却停下步伐。 他听到祁戎问他,“江濯,榆城也挺好玩的。你要不要回来。” 沧海碣石,山河故里,古树榆城养出的润泽,既笨拙顽固,也坚韧不已。“很久没见了。”祁戎笑说。 说多了。说得有些乱了。江濯拉回话题,“以淮说你当时拿着手机在干什么,我估计你应该是给司机发了红包。” 然后又抬眼看向窗外的景色,“那辆城乡巴士的终点站,就是现在要去的地方。” 还有两公里,黄澄澄的花田前,祁戎踩刹车停下,解开安全带,径直走下车,拉开副驾驶的门,看着一直面朝车窗背对着他的人,轻声问,“不是说不哭了吗。” “没哭啊,”江濯说,“风油精辣眼睛。” 车很高,两个人几乎要平视,如果亲吻,脖颈应该不会太僵。但是江濯不想祁戎再吻他了。翻着包里的药瓶,滴了两滴,抹在祁戎的眼角,骗他说,之所以记这么久,是因为当时他也是这么给他抹的。 祁戎等他涂完,剧烈地刺激疼痛过后,才捏了捏江濯过分硌手的腕骨,“那他挺过分的。” 江濯点头,“是啊,”再说,“但是你也不比他好。” ---- ——— ps没有沧海碣石,山河故里这两个成语
第42章 42 江濯是睚眦必报的,特别当对象是祁戎的话。 分三种,显性、隐性和显隐性。 哪个能伤祁戎更多,答案不言而喻。桦城碰面时祁戎便在想,热心而爽朗的凌菁,自称和江濯的几次接触里,怎么没有动念要将咨询师推荐给江濯。 但明晰的是,无论干预与否,江濯的症结有他。 骤降大雨,半坡上,祁戎等在垃圾投放点的洗手池边,看到一柄印着榆大文学院标志的伞,在漫天的桃雨中游移,漂浮摇摆,好似不识路,徘徊的出口却只有一个。 滂沱里,往来车辆溅起水花,伞下的人淋得湿透。雨缓,沾满花瓣的伞面终究一转,辨认不清字的那面直直朝刚停好车的方以淮走去。 不解释,笨拙且自诩娴熟地开着玩笑,混进普通朋友的关心里一笔带过,要装若无其事,藏不住,一定要笑,转而头垂得越来越低,咬咬牙,借着递筷子抬眼看他,被夹起些真情实意后又躲,怕露馅,就连分食半个丑柑也要对着酒柜先喃喃自语。 榆木酒柜,菱形格,在三十三的吉数格里每一卷不透光的画纸面前,厚涂一笔一笔不属于他的漫不经心。 民宿的床上,瘦削肩胛骨宛如溺亡于白浪里的蝶,祁戎小心捕捞起,捧在掌心,忍不住问他,怎么不学好。 江濯还在射精的余韵中,堪堪跌落虚浮的云,稳稳当当地落在他怀里,交合处的湿漉更为黏腻,于祁戎施加的情欲起伏着,说些碎片的话。 学好了啊。 还能教人释怀,教别人放下。 做爱这种事,保留着身体最为原始的感知记忆。祁戎挺腰顶撞地愈深,“网上那种骗人钱财的大师吗?” 江濯攥着手里的东西,攥得死死地。 不是的 。他说。 是时间太短了。 才不到一年半。 刚要尝试。 别多想。不管记不记得,也不要去找一个试图轻生的人。 不会原谅的,不会的,不会的…… “你怎么这么自私啊,忘了就忘了,干嘛要知道?” “你为什么回来啊……快出国吧,祁戎,你什么时候滚啊……” 掐住瓷白的双腿,祁戎猛地凿进江濯的体内,在他终于宣泄的恨意里拿走他手里的东西,拿走那个原先装着避孕套的塑料垃圾。 民宿提供的付费避孕套,只有一个,尺寸也小。江濯的种种剧烈着紧绷,绞紧肆意破开毫无保留赤忱的利刃。 问他疼吗。说,不疼。 知道他其实是疼的,疼得不行,疼得厉害,疼得受伤的内里红肿溃烂还说要。再问,江濯不松口,他想祁戎再进来,深入他,填满他,假借亲密的交合间占有他。他也这么做了。 面对江濯,连下辈子的叹气都不够用。进,怕他哭,出,怕他哭。唯有留住。祁戎简直疯狂地加快频率,大开大合地肏干着,濒临时扯掉避孕套,尽数射进他体内,再堵住殷红的穴口,一下一下,狠戾地将伤他的白灼液体捶搅糜烂。 到底要有多残忍,在江濯说出自己不好的刹那,竟然感到无比庆幸。 方翻了五页纸,祁戎已无法保证假设是现在的他,在曾经里会作出相反的决定。不好,是扎扎实实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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