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徐霖回榆城,衔来复合的好消息,揽着江濯的肩去请他吃早餐,江濯归还钥匙,扑到遮盖头顶的被褥上,笑嘻嘻地邀请祁戎一起。 第五天,天晴,江濯凌晨四点出发骑行到老校区,在晨曦间对着绷着脸的人吹耳边风,山色返青,杏雨梨云,适合散步郊游。 第六天,惊蛰,乍暖还寒,万物生机,江濯提了一大袋雪梨,洗净一个,坐在书桌前吃着,润肺补脾。 祁戎洗漱完脸色仍旧阴沉得吓人,“我不介意明天起搬到你家,换做我每天叫醒你。” 江濯从善如流,“不好意思,房子小,住不下。” 很幼稚且无法溯源恼意地报复了六天,第七天,江濯手被门夹后,被迫停止早安叫醒服务。 胜在他苛责得也不多,离场时称得上落得圆满,因为祁戎眼下的黑眼圈不比他一周前的早上浅。 手的原因,江濯握起鼠标变得艰难,移动图层的时候频繁出现差错,效率骤降,一寻思,干脆和行政请了假。 次要原因,他不想看见章末。工作交流可以不带情绪,但是专挑他吃饭的时间堵他,江濯胃更疼。 假批得很快,最近他做的都是些基础工作,线上交流足够应付。 难得的周末,江濯整理好图册的文案,把修改的第三版发给同事后,拆了包饼干垫两口,趁着阳光好,将被子抱到天台上晒。 伏在女儿墙上朝下俯瞰,临近中午,菜贩收摊,热闹的街巷只剩红蓝色的篷布。江濯吹了会风,围着阿婆自种的蔬菜泡沫箱绕了小半圈,想着找时间把屋里的花盆腾出来,把营养土都拿给阿婆。 他养过些花草绿植,奈何养不好,无法,只留了一盆在家中,剩余的全带回工作室,交给擅长养护的王老师照看,长势渐好,索性留在了工作室。后来家中的仙人掌烂了根,江濯不敢买多,重新买一盆香松,等黄了叶,又从花卉市场挑一盆新的。年前精挑细选的黄金香柳也枯了大半,江濯不打算再折腾了。 关上天台的门,江濯正打算回屋,徐霖打来电话,“下午有空吗?我打算喊祁戎一块回趟榆中。” “不了,”江濯说。 这几天不见江濯人影,徐霖猜他有事要忙,不强求,“那行,晚上来吃烧烤哈。” “好。” “记得抽空去医院看看手伤。” “买药涂上了。”江濯说,“都快好了。” 电话那端有其他人说话的声音,过了一会,徐霖道,“以淮让你拍张照给他。” 江濯停下脚步,盯着渗出指甲盖的黑色血块,“刚贴上创口贴,晚点,晚点我再……同事找我,我先过去了。” 挂断电话,江濯眉头紧皱。 老式的绿色防盗门前坐着一个男人,埋头含胸,抱着膝盖缩在一团,听到脚步声,缓缓抬起头,咧开嘴,醉醺醺地打了个酒嗝,“……听说你请假了,我来慰问你呀。” 章末松开抱膝的手,晃晃悠悠,献宝似的推着脚边的一个大纸箱,“洗洁精,进口的……小王买了一箱,不够的话,再让她给你买……” 江濯定定地看着他,“不需要,我没有那么多碗要洗。” “需要呀,你需要的……别这样看我……那给你买洗碗机好了,还是给你请人做饭?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找人给你做……” 江濯踢开纸箱,跨过横亘在跟前拦路的腿,把喷色的灰紫色玫瑰腾开,清出开门的空余,最后拽起章末,“确定没送错人?认得出来我是谁吗?” 章末忽然睁大眼睛,猛地砸了下铁门,面上挂出冷笑,“江濯,别不知好歹。” 稳住身体,江濯摸出钥匙顾自拧开外门,“好过有些人借酒装疯。” 章末顺势挤进塑钢套门边,手伤,江濯拦不住他进屋,况且这人能干出再找人撬门的事,“东西我收下了,章总还有事找?” “陪我去个酒局。” “没空,忙着准备毕设。” “你投到各个公司的简历,我有的是办法扣下来。” 江濯表情没什么变化,“章总你知道的,我哪怕去餐厅端盘子,挣得也不一定比做设计少吧?” “那陆家呢,”打开鞋柜,章末给自己拿了双拖鞋,“听说陆维最近搭线找上我哥打算折腾个度假酒店?去年刚好有些工程款项的烂账,看来是有人接盘了。” 和陆家接触不多,但生意场上本就尔虞我诈,陆维没个准数,其他人也会盯着,假若法务部真的低能无用,也轮不到他这个外人操心。“是吗,那到时候等他出狱,我一定第一时间去接风。” 江濯认定自身无足轻重,旁人看来是另一种狠心与绝情。说没心眼又比谁都计较,真要说计较,又好像什么都无所谓,有气没处撒的感觉章末再清楚不过,初识时戴着文质彬彬的面具,就试过敲点他的学业,对方真的可以做到没心没肺,笑说考虑休学在家呆着。 章末收敛些许,面露颓色,语气却格外真挚,“最后一次。回来后你是否要继续留在文末都随你,我不会干涉,也不会回榆城了。” 闻言,江濯愣了下,温吞地转身,看向沙发上的人。 王姐透露过章末很少来榆城的原因,文末庭院,有一间空置的办公间窗明几净,落地窗向外看去,阶柳庭花,拥有工作室里最好的景致。 章末的那间却背阳,一点光亮都透不进暗角处,抽湿器时不时运作着,免得潮湿一屋子图纸和设备,每次回榆城,章末始终带着电脑坐在会议室,讨论完事宜后从不过多停留。工作室东西太齐全,花卉农药,驱虫剂,抽水泵的机油,随处可见的美工刀,装饰枝桠的粗制棉绳,意志力坚定点,整条街都要被警车封死。 忍了又忍,江濯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人都走了,为什么还不放手。” 让他去过自己的生活,不好吗。你难道就是最适合他的?不一定吧。你吃抑郁症的药,治不了情伤的,你找和他相似的人,代替不了他的。费尽心思传出去的话,不会用心听的。别等着他来找你了,真的,不会的,不会找你的。 “我放手了。”章末垂着头说,“你不是也听说过吗?我很早就放手了。我放手前,他就有他的生活了,只是我没有而已。” “帮个忙吧江濯。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受伤的神经末梢又在突突地跳,喷溅出大片大片的黑血,比楼下菜场宰杀的河鱼还腥臭。 过了很久,江濯问他,“什么场合。” “他的婚礼。” “选在卡普里岛啊,”江濯认真地笑着,“这么浪漫。” 章末似笑非笑地,“别挖苦我了。” 家里没有花瓶,江濯随手把捧花放在玄关,明早若是出门,可以送给小店的阿姨;几箱车厘子和白草莓太容易坏,可以寄给徐云他们;零食分给徐霖,补剂拿给方以淮,至于其他杂七杂八的物件,江濯全部垒在了餐厅的墙边,挂上二手平台出手转让。 三次来江濯家,对方内门都敞开着,章末看得出江濯的防备心,活动范围也局限于客厅,先前是规避边界,现在是真的喝多了,走不动道,疲懒在沙发上揽着江濯的腰,哭得眼泪都干了,“小江啊,小江啊,你说我怎么这么贱啊。” 江濯咬了口苹果,含糊不清地,“可能贱过了,就会放手了。” 三十多的人了,章末谈不上偏执,听得进小年轻的胡话,哇哇地反问他,“那之后呢?” 汁水迸溅在舌尖,有甜,酸涩更多。王姐选的品质不好。江濯吞咽下糜烂,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走一步算一步吧。运气好了指不定遇上更好的,没有的话,你投身慈善事业,就为社会多做点贡献吧。” 章末好苦,“你怎么不让我了断红尘哇……” 客厅的书柜上摆着很多书,江濯大致都翻过,好像多读些,就能知晓道纪,参悟些玄妙的奥义。 事实恰恰相反,多了杂了,江濯反而越来越糊涂,分不清哪些是一知半解,哪些是臆断,不像以前简单的解题,非黑即白,便沉默不语。 老式的皮沙发躺过人后,会压出一圈很明显的凹痕,水痕也是,皱起的皮革表面鼓出一个包,消下去后,不经意间在某一天就会碎掉。躺了个把小时的章末的脸上,粘着很多陈旧的黑色皮屑,边擦着,边说着第一天见到江濯时就和他说过的话,“开个玩笑而已,叹什么气,你才几岁啊。” 江濯弯着眼告诉他年纪,再告诉他返潮前要去收被子,麻烦一会给他开门。 脸还是花,章末趔趄地去洗了把脸,听见敲门声,隔着防盗门半眯着眼打量屋外人的打扮,“来取件的?” “是,”跑腿急匆匆地,“麻烦报下取件号码。” 章末打开门,“他一会就回来,你先进来搬东西,后面那个小哥也是。” “不用了,我站外面等。” 男生戴着弯檐的黑色棒球帽,看不清脸,穿着打扮干净舒适,不急不躁地,不在意时间,估计是刚兼职不久的大学生,没半点服务意识,悠哉悠哉地玩着手机。 章末认出衣角的商标,呵,金贵,体验生活来了。想到读书时自己干的不少蠢事,章末跑到酒柜前把送江濯的红酒开了,不带醒,歪在沙发上吨吨往嘴里灌。 另一个跑腿直接把玄关的东西都搬到了门口,见江濯下来,和他确认订单。 “对,就这三箱零食。” 江濯抱着被褥侧身擦过男生,腾出只手拿手机给他们报号码。没抓稳,浅卡其色的被褥从手上滑落大半,眼看要碰到地上,男生及时替他捞起,“看路。” 江濯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楼梯间传来脚步声,“您好,我来取件。” 等跑腿离开,江濯攥紧被角,“怎么来了。” 一袋外敷药码在江濯的被子上,祁戎说,“来看房。” ---- ———— 评论都有看到!以及迟到的情人节快乐~
第33章 33 这事,属于江濯典型沉不住气后的因小失大。 早在梧桐路一块吃饭时,方以淮就有撺掇过,表面让江濯带着祁戎逛榆城,明里暗里是让祁戎去盯着江濯毫无规律可言的混乱作息。江濯装糊涂,只答应有空陪祁戎转转,至于要祁戎搬到他家,就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了。 而上周祁戎主动提起时,倒不能再推脱了。 榆大本就不允许外校人员住宿舍,偷瞒着也能藏得住,然而江濯扰民行为波及到其他宿舍了,似乎上报给了教务处,徐霖和他商量让祁戎住他这,江濯不大乐意,分明可以住酒店或是其他人那,怀疑祁戎藏了其他目的,想要借机报复自己故意找各种理由吵他睡觉。但四人群里,特别是方以淮从早嚷到晚的,江濯不好再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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