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濯低头穿校服外套,没注意听祁戎在说什么,“那你动作快点,我们去趟咖啡馆。” 先折去附近的驿站,徐霖给奶糖新买的猫抓板到了,他和方以淮赶高铁去邻市玩,拜托江濯帮忙取一下快递。 是一辆卡通小巴士,双层的,奶糖一往里头钻,几个女生被萌化了心,凑在祁戎身边不停地给奶糖拍照。 老板看江濯落单,招呼他来吧台边上试新品,“你试试看。” 玫瑰花边的餐碟上,摆着造型精美的蛋糕,裱花的褐色奶油堆出三角形,配上顶端的一颗栗子,像株圣诞树。江濯对甜品不研究,剜了一小勺,尝到香糯的栗子泥。原来栗子不仅仅是装饰。“栗子味的蛋糕?” “是,叫做蒙布朗,”老板询问他意见,“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江濯再剜了一勺,比第一回 稍微多了些,咽下,回味过后,点点头,“很好吃。” 老板跟着一个法国回来的西点师学的手艺,做法传统,口感偏浓重,配方来回改了很多遍,先后几次让祁戎试味都说太甜。看着江濯默默放下的叉子,老板读到正确评价,笑了笑说,“给你试试新豆子,解下腻。” 江濯早上没认真吃,连喝了三杯浓缩有些头晕,胃里也难受,接了点热水,坐回到沙发上看祁戎和奶糖玩。 自高三以来,江濯的早饭都很应付,大课间跑去学校小卖部糊弄两口,或者囤上一箱面包,家里玄关和学校杂物柜各摆一件,随拿随取。 祁戎就比他难伺候,一份营养早餐准时在早读后进行,多是中式的粥点或者各式冷食的西点,气味不重,比起炒面炒饭甚至卤面都往教室提的班长,称得上很有良心。 吃完后,还会扯着便携漱口水包装条去洗手间。 早读后江濯昏昏欲睡的,就着凉水洗了一把脸,半眯着眼,模糊地辨认祁戎手里拿的东西,以为是他新买的猫条,冷着脸告诉他里面添加了诱食剂,话还没说完,喉间一热,辛辣的漱口水灌入口中。 江濯来不及吐干净,咽了一些,呛得他不住咳嗽,转过身恶狠狠地蹬着祁戎。 脸上的潮红褪去,眼眶仍旧是红的,江濯眼底蓄着水汽,再怎么瞪,都与狠戾挂不上钩。 祁戎抬手捂住他的眼睛,“喉咙这么浅?” 江濯原封不动地反问回击,“你喉咙很深——” 话还没说完,泛着些凉意的触感褪去。 江濯睁眼。对方眼角好像也带了点红。江濯嗤笑一声刚想嘲笑回去,迎面看见其他班男生暧昧的笑,一分心,祁戎已经侧身离开。 江濯不明就里,吃午饭的时候想起这事,随口问了一嘴方以淮,被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迷糊了一会,江濯反应过来,大致猜到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沉默地翻找着同城配送。 当晚凌晨三点,祁戎被门铃吵醒,黑着脸接过跑腿送来的外卖,打开看到了一截带血的新鲜牛喉管。 事情没完。祁戎加了价,让跑腿送到一家中央厨房,额外买了其他的新鲜器官,两样混在一起加工完,第二天晚上准时送到餐桌上。 祁戎推到了江濯面前,“放了辣椒,我吃不了。” 江濯照例吃不了辣,但还是夹了两筷子,等知道这盘牛杂具体是哪两种杂之后,煞白着脸,锁骨红了大片,至此起了条件反射。 一想到这件事,看到奶糖都皱眉,江濯心气不顺,小声骂了句逗猫的人。 ---- 高三
第20章 20 祁戎回过头,沙发上,江濯抱着书包垂着头。把逗猫棒给其他客人,祁戎走到他身边,“怎么了?” 江濯摁灭屏幕,给他讲解生物知识点,“吃完甜食,血糖升高,困了。” “给你扎一针胰岛素吧。”祁戎拉他起身,“陪我去趟便利店。” 江濯以为他要买速食食品,开始夸大食品工业的危害,“都是添加剂,小心吃多了代谢不掉。”结果手上一凉,祁戎塞了两瓶苏打水给他。 “给我这个干嘛?” 祁戎编造虚假的商家噱头,“调节你体内PH值。” 江濯开易拉罐的动作一顿,旋即皱眉。 真不知道这人生物是怎么学的。 不过这事轮不到江濯操心,一张生物试卷祁戎校对完答案,红笔盖子都没打开。 见江濯还在奋笔疾书,祁戎伸手从他手边的活页本里,取了张空白的纸,写了几个字,指尖压在纸张上,推玩具汽车一样,滑着纸张在江濯眼底下转啊转。 图书馆安静,江濯不好发作,太阳穴气得突突的跳,“啪”地合上书,从对面的位置换到了祁戎身边。 抓过白纸,写字。 -可以了吧? -你背再挺直点,不然挡不全 -嫌晒就打伞吧你 落日余晖,倾泻的光芒晃眼,坠入江濯的眼睫,清澈瞳孔的颜色会变淡。 这是坐对面。 像现在坐在自己身边的话,和每日放学时微低头记着作业时那样,会把黑软的直发照得很浅。 祁戎停下转着的水性笔,打开笔盖。 -你怎么还不剪头发? 剪什么?刚剪好吧? 纸推到祁戎面前。 -你写完怎么还不走? -你怎么还没写完? -你怎么还不出国? 怎么会有人这么闲?纸再推到手边,江濯也不再搭理他了,一来一回的,数学选择题都能写10道了。 好吧,江濯夸大其词了,是4道。 模拟卷怎么这么难?真的没超纲?好在批改时没有错太多,解析答案也讲解得清楚,省得费功夫问祁戎。 天黑。邻座不少桌子上亮着台灯,江濯并不打算打开,时间差不多了,压低声音,“回去了。” “你先整理东西,我去还书。” “快滚——” 尾音戛然。 江濯看到纸上的字。 -快了 打开活页本,江濯把纸装订回去,背上书包,把椅子推回桌子底下,提着祁戎的包,顾自走到电梯间。 听见脚步声,江濯没有回头,对着电梯门模糊的身影,问他,“什么时候走?” “等我爸回来。” “哦。” “怎么,舍不得?” 电梯到达,江濯把攥紧的背包还给祁戎,面对着镜子站着,祁戎背对着。 镜子被擦得很干净,顶灯惨烈,冷冷打在祁戎的后脑勺。安静地看了会他新剪的短发,江濯压低视线,盯着祁戎的肩膀说,“巴不得。” 节假日,来图书馆自习的人不见少,站台前等车的人很多。罕见的,江濯没有看见眼熟的车牌。“你打车回去?” “嗯。” “那我去做公交——” “说了,在等你写完作业。” 江濯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但不想赴约,“书包太重了,背不动。” 祁戎不说什么,随手拦了辆出租车,脱掉江濯的书包,连同自己的丢到车上,给司机报了个地址后,甩手关门。 江濯第一反应是追车,腿还没迈开就被祁戎拽着衣领拉了回去,立马想到打电话联系出租车司机,来回滑动屏幕,对着电话键一阵迷茫,搓着干涩的手,无奈地叹了声气,“去哪里?” 祁戎无所谓道,“没想好。” 搜索一圈,社交平台上推送的各类游玩场所很多,加上是国庆,图标上都标着火的符号,但祁戎不爱凑热闹,限制要素累加之下,漏斗似的筛,选择变多又变窄,反而不好抉择。 最后,江濯的手机屏幕被祁戎锁上,拉着他随便乘坐了一辆人少的公交车,并肩坐在了倒数第二排的座位上。 市图书馆滨江,沿线道路两边挂着装饰的小红旗,景观绿道上有很多散步遛狗的居民,悠闲而惬意的度过平凡日子里的夜晚。 江濯突然觉得车厢有些闷,开了点窗,风吹乱了发丝,声音也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以淮?” “到那边的时候吧。”祁戎说,“你呢。” “高考后再看情况吧。” 祁戎应了声,很自然地换了话题,“他们俩今天去哪了?” “桦城。” 桦城是周边热门的旅游城市,新城区霓虹灯光明若白昼,山水古城老区的蜿蜒河畔里乌篷摇橹,写意午后的偷闲。 “你为什么不去?” “你现在去还来得及。” “去当电灯泡吗?” “这个季节除了古镇,还可以去南向的枫湖玩,有名的是伫立其间的千年古塔,游览完湖区,你可以乘游览车到下一站,顺着石板小道走到枫香林的深处,去古庙求支签,算下你适不适合当电灯泡。” “你算过自己和桦城八字不合,宁愿自己待着也不回去?” “是啊。”桦城于江濯而言归属感稀薄。他不想深入这个话题,“今天老板告诉我,蒙布朗的造型,是照着阿尔卑斯山勃朗峰的样子制作的。” “为什么?”祁戎配合地问他。 “雪山假若常年积雪,肯定是苍茫一片,勃朗峰的秋冬却因树木枯萎常呈现褐色,”江濯比了个三角形,“我觉得因为色彩独特,于是糕点师以此为灵感。” 祁戎觉得牵强,“是么。” “说不定勃朗峰主要树种都是壳斗科的,”江濯补充尚未求证的论据,“居民们在秋天采摘,囤积大量板栗,便有了各自栗子类食物的做法。” 车辆到站,陆陆续续有人下车。 江濯拖堂,很执着地引出重点知识,“你明年秋天的时候,可以去勃朗峰玩。顺便帮我核对下我猜测的对不对。” 祁戎想下课,十分敷衍,“如果有机会的话。” 江濯强调,“去看雪,雪山,雪原,堆雪,铲雪,滑雪。” 榆城是典型的沿海城市,亚热带季风气候,雪水很薄,积不了一片雪白皑皑,飘落在柏油路上化成了脏污的黑渍,并不好看。 祁戎不想答应他,“太冷了。” 两个人都没有看对方,直直地平视渐空的车厢。公交车笨重地关门声响,江濯搜刮地理知识,“那你去雅典,冬天温度和榆城差不多。” “懒得跑。” “或者去西班牙的海岛,气候温和,冬似夏。沙滩是白沙,和榆城的滩涂很不一样,日出时海浪船帆间一定很好看——” “江濯,”祁戎轻声打断他,“下一站,我们下车吧。” 江濯看向窗外,微微地拧了下眉,但觉得对方无心特意挑了这里。只是凑巧。毕竟榆城不大,绕到哪都多少带点曾经和什么人一块的记忆。而且,是他错过了提前下车的站台。 百来米的距离有个码头,停着上岛的渡轮。江濯把他划定为未宣之于口的暗恋告别起点。 江濯看见了只作没看见,先问祁戎饿了没有,随后又开始借题发挥,从鲱鱼罐头起把欧洲古怪的美食说了个遍,祁戎想他是不是背了本欧洲旅游手册,没有耐心听,却不忍心再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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