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家的时候,方以淮给他打电话,语气着急,“江濯,你在哪呢?” “啊?”江濯有些迷糊,“我在家里啊。” “你回去了?” “是,我不是给你们发消息了吗?” “消息?没收到啊。” 怎么会……江濯皱眉,翻开微信,对话框里显示消息发送失败。 “抱歉,地铁站里信号不好……” “没事,”方以淮反倒松口气,“你安全到家了就好,祁戎担心你出什么事,一直在找你。” 江濯突然为自己的任性感到内疚,“你们现在在一块吗?” “没,他手机没电,也是刚刚才联系上我们的。” “……哦。” “行了,你早点休息,我们也准备回去了,挂了。” 电话陷入忙音,江濯对着暗下的屏幕愣了会神,重新划开,给方以淮发去消息,找他要了祁戎的电话号码。 接通时,江濯先是听到刺耳的警笛声,然后是祁戎紊乱的气息,仿佛是剧烈奔跑过后,急急地窃取新鲜空气,带点失而复得的贪心。 江濯小心翼翼地,“祁戎?” “我是。” “我是江濯。” “嗯,听出来了。” 江濯一下子不知道要说什么,对方倒也没催促,似乎走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因为江濯只听到了电话那端逐渐清浅的呼吸声。 “对不起。”江濯说。 祁戎嗓音里透着些疲惫,只说,“江濯,走丢了要等在原地。” 江濯想说他没走丢,又知道对方其实知情,于是愈加沉默。直到手机压得耳朵发疼,江濯才想起来打电话的目的,木讷道,“你现在在哪?” “抬头,”祁戎说。 江濯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慢腾腾地收起手机,然后看向马路对面。祁戎正坐在花坛边,一瞬不瞬地回望着他。 隔得远,江濯却觉得能看清孱弱路灯下,祁戎清澈眼眸里的复杂情绪,所以即便匆忙从家中赶来,在面对面能看到彼此的距离,也变得有些退缩。 方以淮告诉他,当时中转站台出站口人流过大,发生了点事故,祁戎顾不上自己受了点轻伤,始终担心个矮的江濯淹没在嘈杂的脚步声中。 一遍一遍地找,一个一个地寻,可看到的,只有不大相似的面孔。 想了想,江濯给对方回拨了电话。 “怎么了?” “你喝奶茶吗?” “你请?” “嗯。” 祁戎说,“要纯茶。” “那你等等我,”江濯说,“我现在原路回去。” 过了几秒,祁戎先是很轻的笑了下,然后说,“好,我等你。” 等在原地的其实还有方以淮和徐霖。 特别是徐霖,四个人当中最为人高马大,偏偏最感性,嘴上说着预定了包厢不让退定金浪费钱,结果自己一坐下来就窝在角落里抽鼻子,一首歌没赚,自责的不行。 而这回江濯跳高集训受伤也是,大半夜幡然醒悟似的,敲开方以淮宿舍的门,拉着人到天台哭诉自己不该贪小便宜,方以淮语塞,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揪着人衣领到监控死角,结结实实落下一吻,把人亲迷糊了满意地准备回去睡觉,没走两步,又被拽了回去。 舌尖被咬破,肩砸在墙上留了淤青,方以淮后半夜睡不安生,在硬板床上翻来覆去的,越想越气,连给江濯打去几个骚扰电话。 江濯吃了感冒药睡得沉,隔壁屋的祁戎黑着脸被吵醒,到客房前砸了两下门,江濯这才醒来,睡眼惺忪地去找声音的来源,枕头边,床头柜,被子里都没有。 祁戎还在敲门。 江濯够到台灯,手肘撑在枕头上缓慢地支起身,准备穿拖鞋的时候,才发现祁戎裹得太大只,穿不进去,只能扶着墙,慢吞吞挪步到书桌前,把手机调成静音。 听到开门的声音,江濯无奈道,“已经关掉了。” 祁戎嗯了声,伸手对着江濯睡乱的头发,报复似的又是一呼噜。 江濯揉揉眼睛,无波无澜地。 算了,随他吧。 ---- 高二——高一
第18章 18 回学校后,江濯在宿舍卧床了一个星期,大爷似的享受了室友每餐准点的送餐服务和其他三人的投喂,书桌上堆满了零食水果还有奇怪的保健品,脸都肉乎了一圈。 等江濯脚消肿后差不多能正常行走了,周末又跟着郑礼去拿膏药。 药店在榆城老城区的一个旧社区里,边上是中西医院旧址。大多数人生病后总会想着多些法子保底,当年在这求医问诊的病人也多,里头留着不少中草药店和中医馆。 小区楼房矮,这几年城改外墙翻修过,道路却拓宽不了,沿线都是商铺,什么时候都哄闹。特别是周边有个菜市场,长街摆着许多小吃摊车,卖的都是榆城特色的吃食。 走街串巷,都是相似的景象,不熟悉路的人,很容易找不到位置。 头一回来,祁忻特意交代江濯给自己发个定位,省得绕迷糊。 即便如此,按照导航提示还是走岔了路,江濯和祁戎两人边推卸责任边甩锅给对方,分明就是一个胡同口的距离,硬生生吵了十分钟,从理科生竟然分不清东南西北到地理属不属于理科再到北斗系统和老破小的不兼容性,江濯把手机往他手上塞,“呵,你行你来看。” 祁戎冷笑,“用得着看?就在你后面。” 矮灌丛后的药店没有牌匾,扁平的门头,压得很低,就是一个普通一楼住宅,在前坪搭出了一个玻璃门面,两侧玻璃上贴着红字的联系方式,写着传统膏药,四十余年之类的字样。 药店的两位老医生一男一女,是对夫妻,年岁近七十,病人都管他们叫方言里的阿公和阿婆。 阿公正在门口扫地,步子迈得小,但每踩一步都很稳健。 江濯看到他后,避开落叶堆,扯着祁戎的胳膊一块先问好,“阿公,我来取药。” 阿公眉毛花白而浓密,架着一副老花眼镜,看见江濯后,压低下巴,是从下往上打量面前的人,“好点没?” 讲的是方言,祁戎译给江濯听,“阿公问你好一点没有。” “好很多了。”江濯看向祁戎,“你帮我说谢谢阿公。” 祁戎点头,温润而细腻的咬字,给清冷的声线添了些柔软,又对江濯说,“阿公让你进屋,和他去换药。” 阿婆在里头看电视,见祁戎要付钱,和他说祁忻已经给过了,“坐下等一会吧。”给祁戎抓了一小把瓜子,阿婆又问他,“吃过饭了?” “还没有。” “前面的鱼丸店好吃,试试看。” “我问问他。”祁戎说。 阿婆推荐的是家老店子,清汤鱼比鱼丸更有名。鱼肉鲜美,汤头浓稠,郑礼食欲大开,一下消灭两大碗饭,还添了份粗面,呼噜入胃,暖而畅快。 两个小孩子则留着肚子,准备去街上再买点其他小吃。 江濯买了徐霖爱吃炸糕和炸排骨,祁戎提了半袋方以淮馋了很久的板栗饼。 “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江濯给祁戎递去试吃的签子,问他,“你喝凉茶吗?” 祁戎抬眼看江濯,以为对着眼前的花里胡哨,好歹会说出想吃冰淇淋这类的话。 祁戎接过糖山楂球,“走吧。” 凉茶摊在附近公园新修葺的亭子里,爱心老人免费布点伏茶和施粥,在榆城很是有名,不分老少,暑天清早都拎着大壶大排长队。秋日午后人少,留了个保温桶,清出空余,让给唱戏段的老人家。 伏茶不涩口,纸杯很快就见底。这会戏班搭起,鼓板敲击,两个人很自然地站在亭子外听了会戏段。 唱的是地方戏,古音古调,祁忻在场估计也一知半解,江濯的注意力却全被婉转清丽的唱腔吸引,没留意祁戎有一搭没一搭的转译声渐轻。 在这四周,算作步行街的划区,随处可见些历史保护建筑,来往游人也多,周末,围观的人来来去去的,怕挤到江濯,祁戎退步到江濯身后,挡去了片纷杂。 江濯没有回头看,但后背紧贴的那份炙热,感受的清晰。 再是段新戏,祁戎站累了似的,修长的手臂搭在江濯肩上,交叠,抵在他的下巴处,然后卸力,将重量都往江濯身上压。 江濯手肘往后一顶,“长不高都是给你们压矮的。” 祁戎没躲,锁喉般箍紧江濯的脖颈,“分明在帮你拔高。” 江濯放弃挣脱,想着反正过会祁戎就会放手,没想到对方只是收了力,依旧松垮地揽着江濯的肩,像是从后抱着他。 起承转合间,曲调愈加缠绵,江濯却分了心,春秋的校服外套是棉涤混纺面料,摩擦时带着刺啦声,过电般,干扰了心绪,拽了下祁戎的衣摆,“我们回去吧。” “再等等。”祁戎松开他,掖好翻起的衣领,“快结束了。” 江濯默许着答应下来。 目光掠过亭子楹联,又落在青石板上斑驳的树影,或是盯着石凳上的缺角,唯独听不进戏,是冲动地报了个兴趣班,还没入门就开始后悔一时兴起。 降调转音间,戏告一段落,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孩子踩着光影跑向亭子里,东凑西瞧,对着演奏乐器满是好奇,又扯着板凳上一人的裤脚喊爷爷,惹得一片哄笑。 挨得太近,江濯也感受到对方胸廓里的震动,同耳边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一样,轻轻擦过时,撩拨出酥麻的痒。 愣了神,不察念白声又起。 江濯耳廓边温热,是祁戎又俯身凑近,用榆城方言重复念诵先前的戏文,“升平早奏,韶华好,行乐何妨。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 安静几秒,江濯微微侧过脸,问他,“是什么意思?” 译成白话要折两道,祁戎偷懒,“不知道。” 时间尚早,祁戎给郑礼打电话,让他在车里再等会,“我们在里头再转转。” 郑礼看着车里的两袋小吃,“那我先送过去吧,免得时间久了,闷软了,就不好吃了。” 挂断电话,祁戎对江濯说,“走吧。” 但没走多远,乌云翻滚,细密的雨点落下。 避雨的连廊里挤着许多人。江濯他们走得慢,只挨着檐边,祁戎让出空余给江濯,自己湿了半天肩膀。 江濯抬头看他,视线不聚焦,总觉得外头半斜的雨要落在他的鼻梁。 祁戎没有转头,“在看什么?” “雨。”江濯试着往里挪了一小步,“你站进来点。” 空当仍旧小,只是站得更近了,呼吸间的距离,每当江濯垂眼,长睫扫出小片阴影,祁戎都可以看清他眼皮上浅色的小痣。 现在的高度差刚刚好,刚好可以看的仔细。要想看得更清晰,要么江濯再长高点,要么靠的再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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