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取出抽纸,擦干净手,“没事吧?” 江濯退得更远,“没有,谢谢。” 他不迟钝,只是有点后知后觉,很显然自己是被骚扰了,以可控的步速,低头离开。直到出了洗手间拐角,黏在他身上的视线才消失。 祁戎买完单,站在餐厅门口等他,抬头看他脸红一阵白一阵,以为他还在生气,不再调侃他,“走吧。” 餐厅门口不便泊车,郑礼发消息告知他们停车位置,单行道限行的缘故,要绕一小段路。 深秋,道路两旁法桐浓荫蔽路,不少附近的居民伴着微风,悠闲地在路上赏景散步。 江濯却兴致缺缺,垂头看着卡通鳄鱼形的拖鞋,动了动脚趾,嗯,脚感很不错,江濯勉强承认对方肯定也是有一番挑选的。 见江濯仍旧是幅病恹恹的样子,祁戎问他,“发烧了?” 说着,祁戎停下脚步,侧过身,伸手微抬江濯的下巴,然后碰了碰他的额头。 不是用手掌覆盖感受灼热的那种触碰,而是只用指尖点了一下。祁戎无意确认是否发烧,他在提醒江濯发热的可能性。 江濯弄不明白祁戎的脑回路,但总能莫名跟上他的思路。 “没有,”江濯说,“又没有伤口感染,不会引发发热的。” 祁戎嗯了声,继续低头看手机,“消炎药记得按时吃。” 祁戎在和人发消息,表情不大明朗,江濯也不好多问,绕到祁戎外侧,免得目睹一场某青少年边走路边玩手机引发的血案。 也因此,没有看到灯影下,祁戎察觉到身边人离开又靠近时,很淡的笑意。 ---- 高二
第16章 16 临时停车点,郑礼站在车外,边和什么人说着话,边朝走来的江濯和祁戎看去。 江濯迎上视线,对郑礼礼貌笑了笑,然后落在转身的那个人脸上时,笑容一僵。 正是洗手间碰上那人。 夜色笼罩下,这会的打量要比刚才更加露骨,因对方相貌好,偏成了眼波流转。 江濯仗着有其他人在场,得了些底气,对上他眼睛,直直地撞进他的视线里。 生涩而大胆的对峙。 那人见了,摇头笑着,缓慢朝他们走来,风衣衣摆笼罩出袅袅身形,月色如澜,捎出了雌雄莫辨的清丽,江濯分心想着很俗的比喻,像是易碎的玻璃,裂出脆弱而难以琢磨的美。 祁戎收起手机,“在看什么?” “夜莺与玫瑰。” “……说人话——”抬头顺着视线看去,祁戎脸色一沉,侧过身,随后挡住了江濯,扶着他走到车门边,径直拉开车门。 然而,车门锁住,没能打得开。 祁戎冷眼看向郑礼,郑礼偏开视线,把车钥匙交到男子手里。 男子转着车钥匙,“交了新朋友而已,干嘛藏着掖着啊?”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先回答我,我再回答你。” “无所谓,”祁戎说,“也不是非得知道。” “嘁,口是心非。” “说完了?把门打开,我要回去上晚自习。” “哦,还上晚自习啊,”对方拖着音,“我还以为你准备带人约会呢。” 说着,男人走到江濯面前,用一种轻挑的语气,“你就是祁戎的新男友?” 从祁戎动作起,一直在状况外的江濯,这时脑子高速运转,将从餐厅入座起到洗手间的故意的围堵等一系列的画面串联,得出有力结论后,换回了事不关己的态度,“不是。” “是吗,可惜呀。” “也还好吧。” 对方蹙着好看的眉,想了几秒,问他,“那要不如,你和我玩?” 这下轮到江濯皱眉了,嘴上还是礼貌拒绝,“不了。我学习比较忙。” “谈恋爱又不影响学习——” “爸,”祁戎声音低沉,“你够了。” 江濯目光掠过祁戎侧脸立体的轮廓线条,再又落回在面前人的眼角眉梢的风韵,稀里糊涂又不合时宜地来了一句,“叔叔好。” 好在祁忻比他更跳跃,捏了捏他的脸,“小江是吧,你好呀。” 江濯迟钝地点了点头。 看着江濯一脸失望又困惑的表情,祁忻笑得明媚,“刚才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的。” 祁忻伸手挑着他的下巴,“哦——是么。” 江濯沉吟片刻,据实以告,“以为您是他前男友。” 回榆中的路上,祁戎被赶到了副驾驶的位置。祁忻坐在江濯身边,就着昏暗的车灯,抽出一盒药膏看了会,“和家里人说了?” “还没有。” “医生怎么说的?” “静养段时间就好了。” “你在学校里,楼上楼下来回窜达的,怎么静养?” 江濯给他科普,“其实坐在教室里,一整天基本上不怎么动的,饭也可以让同学帮忙带。” “上厕所呢?教室里解决?” “……”江濯确信对方是祁戎爸爸了。 “脚受伤另说,腰受伤最好是卧床休息养着,坐着反而更难恢复。你成绩要是可以的话,考虑一下请假在家里休息。” 江濯没吭声。 祁忻不复笑意,叮嘱他,“伤筋动骨一百天,落下病根,以后有你好受的。” 行事上祁忻雷厉风行的利落感比祁戎更甚,让郑礼靠边停车后,交代祁戎晚上再请个假,自己则给助理打了电话,“小王,你联系下城南的那位老中医,问问他有没有相熟的骨科医生,我们去拿几贴膏药。” 挂断电话后,祁忻对江濯说,“晚上回去估计会晚,宿舍门禁指定赶不上,小江你就先住我们家,明天让郑叔叔送你们去学校。” 看似商量,祁忻不容置喙地口吻让江濯想到高一军训的教官,盯着拖鞋上的鳄鱼眼睛,很是温顺地点了点头。 祁忻却觉得使力打在了团棉花上——怎么有人生气也是软乎乎的? 再想说什么,手机屏幕亮起,划开快速浏览一遍后,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目视前方的人,祁忻哑然。 真想伸手把儿子的嘴角给揪下来啊! 在取药的空当,祁忻找了人打扫了一遍客房。晚上三个人回家时,祁忻把助理放在客房的换洗衣服拿给江濯,“大小应该合适,等你洗完我帮你贴药。” 江濯学了下热水怎么调,磨蹭地洗了个澡。腿上绑着纱布不好沾水,腰又不好扭,脱个衣服都费劲,一通折腾,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模拟了下宿舍的淋浴环境,很是担忧地叹了口气。 祁忻在自己房间洗了澡,披着件真丝睡袍,松散着半湿的长发,端着杯椰子水在客厅里风情万种地翻看文件。 木楼梯传来笨钝的声响,祁忻放下玻璃杯,抬眸浅笑,“睡衣很合适呀。” 合适吗?江濯戳戳胸口的小熊图案,生出这个年纪本该有的叛逆感,“我感觉,有点太小孩子气了。” “唔——” 祁忻一把抱住抱枕,边哼唧边扑棱着长腿,整个人在沙发上滚来滚去的,看得江濯莫名担心,刚想问对方是不是肚子疼,祁忻已经坐起,努力克制嘴角笑容,“祁戎在后院呢,让他帮你吧。” 怎么和原先说的不一样? “……好。” 后院草木葳蕤,庭院景观设计得精巧雅观,江濯踩在镶嵌白色碎石的小园路,蜿蜒过连廊,绕出一道瓦墙木门,水池边草坪灯闪烁着,时明时暗,隐约在凤尾竹林尽头辨认出祁戎的身影。 走近,江濯听见祁戎的说话声,看来在和人打电话。进退两难间,索性咳嗽一声,故作寻人,“……祁戎?” 祁戎倒不介意他听到什么,“你站那别动,我过去。” 电话那头的方以淮有些愣,“啊?” “在和江濯说。” “我说呢,”方以淮说,“你让他少走来走去的,就知道乱跑。” “好。” 挂断电话,祁戎对江濯说,“以淮警告你,再乱跑,就把你腿打断。” “……” “奖牌他们替我们领了,”祁戎说,“徐霖说,恭喜你,拿了个银牌。” “同喜同喜。有空的话,麻烦金牌帮我涂个药。” “付多少劳务费?” 江濯弯起嘴角,作势握拳虚虚捶了他的肩膀,“够吗?” 刚洗完澡,江濯身上热气未散,薄荷味的沐浴露香味随着动作氤氲在空气里,侧颈未擦干的水痕也垂下,缓缓流至骨感的锁骨,渐隐在柔软棉衣的暗角里。 祁戎低头看他,“银牌,你现在多高了?” 开学体测刚量过,江濯回想一番,“1米78。” “难道我又长高了?”说着,祁戎伸手够到他的后脑勺,揽到自己的跟前,“1米78?” 江濯撞进祁戎胸口,闷了记轻哼,半晌,放弃挣扎,“……72。” 下巴抵在江濯的头上,蹭了蹭,祁戎说,“嗯,是长高了。” 身高羞辱实在过分了! 江濯熟练地抬头往上一顶,没想到扑了个空,险些要摔,祁戎敏捷地握住他的手腕,稳住他的身体不往后倾。等人站稳,右手手指比划了个宽度,大概十厘米的左右,给江濯看。 “多跳了这么多。”祁戎轻声道,“很厉害。” 看了他一眼,江濯拄着拐杖戳着地上的铺砖纹路,“当然。” 一人步子不灵便,回屋时便拉开大段距离。 木平台空响出陈旧的嘎吱声,灯光骤然一亮,突然灭了。江濯记得附近有小段汀步,担心不好走,特意从金丝桃丛中绕过,没想到水池是个对称结构,为了美观,中段只铺设几段粗圆木,青苔遍布,拐杖一歪,江濯脚下不稳,一下子就滑了进去。 水没过腰侧,江濯狼狈地扶着景石爬起,动静里,祁戎别开视线,走出一段路又等在原地,听到脚步混着渗水的嘀嗒声,回头。 半天等不到人出来,祁忻正要起身去找,这时玻璃门打开,祁戎背着浑身湿透的江濯出来了。 “怎么回事?” “掉水里了。” “掉水里?”祁忻惊呼,“怎么这么不小心!” 江濯尴尬的脸都抬不起来,嘴上还是努力辩解,“其实,我已经很小心了。” 是怪不了他。 祁戎看了祁忻一眼,“说过几遍了,要让人来修灯。” “修修修!”祁忻围着他们转圈,“有没有摔伤啊?祁戎,要不要再送到医院去看看?” “不用不用。”江濯实在不想折腾了,“没有摔伤,真的!” 又老实洗了个澡,江濯抽抽鼻子找祁忻要了包感冒冲剂,换上祁戎的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不大开心。 “真摔傻了?你这什么表情。” “没什么。” 祁戎坐在椅子上,托住江濯的小腿放在自己大腿上,检查了下,原本红肿的脚踝此时肿的更加厉害。安静地看了会,祁戎凭印象仿照药店里老中医的手法,依葫芦画瓢的,将江濯左脚捆成了一个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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