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濯倒不在意,他要求不多,绷带系紧了就行,见左腿处理好,颇为自觉地趴在床上,反手抓着衣摆,方便祁戎动作。 方以淮说江濯小身板,确实没有嘲讽成分。除了脸,江濯身上不长肉,腰窄而细,一个手掌就能握住般。 祁戎覆上指尖,轻轻压了压,“这里?” “不是,下面一点。” 顺着背沟的位置,祁戎手指缓慢游走,一边向他确认,“这?” 江濯松开衣摆,摸索到祁戎的手指,带到更暧昧一点的地方,凌空点了点。两个腰窝之间。 “这里——诶,我够得到,”江濯朝祁戎摊开手,忍着疼,“你放我手上,我自己来。” 贴上了。只是没贴好,卷边皱了大半,无法,祁戎撕开重新给他贴上。 药膏粘得紧,撕开时拉扯出皮肤的红晕,泛滥开在白皙的腰肢与股间。祁戎偏开视线,拿了片新药撕开,快速贴上。 下手狠了,江濯疼得溢出了声,奶猫儿叫似的,但声音很轻,如羽毛拂过心尖,绵软又挠人。 “……祁戎。” 夜露重,祁戎哑了单音,“嗯?” 江濯脸埋在枕头里,同样很闷,“这是你几岁的睡衣啊?” 对方今天经历太多了,祁戎略一思考,决定不再打击他,“高一。” “……哦,”江濯支起头,手举到眼前,拽了拽过长的衣袖,“感觉你那会要更高些啊。” “没有,”祁戎下意识地,“是你那时候太矮了。” ---- 高二
第17章 17 感冒药发挥药效,江濯再困倦,丝毫不妨碍他抡起枕头往后砸。 祁戎侧身轻松避开,揉了揉江濯的头发,“还是能再长高的。” 江濯愤愤然,“别乱摸!” 祁戎这个毛病,江濯归结为他逗猫的习惯性动作,某种意义上病症还很轻微,因为方以淮更严重。 特别是刚领养奶糖那会,早春,他们俩都喜欢把江濯的羽绒服帽子戴上,然后将他整个人笼在自己跟前,揉来揉去,吸猫似的。 江濯闷得两颊发红,眼睛湿漉漉的,合理怀疑是被校园霸凌了。 最打击的,莫过于买奶茶回来的徐霖,看到夹在两个大高个中间的江濯,来了一句,江濯你原来这么矮啊。 不过方以淮和徐霖在一起后,就很少这么做了。平心而论,江濯谈不上开心,原因是徐霖他吃江濯的醋。 没想到一个夏天过去,轮到祁戎变本加厉,按照晚上在他家后院的话来说是,现在的高度差,枕着下巴最舒服。 虽说反手给了对方肚子一拳,江濯选择相信他的解释。早在高一的元旦跨年那天,祁戎就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那天徐霖起意去滨江的江心岛乐园看烟花,本想单独约方以淮,但又有些迟疑,于是喊上江濯和祁戎,热络地组织四人一同跨年。 渡轮码头上,江濯看着风浪里暧昧又黏糊的两人,宁愿和祁戎待在船舱里,至起码不用费劲交流,帽子一兜,谁也看不见谁。 直到下船,祁戎给江濯递了张观光车的票,江濯才正眼看他,“他们人呢?” 祁戎朝拥挤的人潮里指了指,江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岛上的一座摩天轮,装饰着新年的彩灯,写着花里胡哨的I LOVE YU(榆)。 “……他们俩?” 祁戎一脸“不然呢”的表情,然后问江濯,“想去坐么?” 有病吧?和你坐这玩意? 江濯不正面回答,笑说,“观光车到了。” 观光车停靠的终点站紧挨着岛内的创意园,江濯望着对面酒吧暗色的装饰灯,抿唇。 这里江濯来过。心里多少有些隔应。 江濯第一次抽烟,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次,就在这个酒吧的后巷。 高一国庆的末尾,逢年过节只捧着果汁杯的江濯,跟着徐霖来到清吧时,满是局促不安。 但很快,心里的起伏就被其他情绪所覆盖。拆出来也能讲,是他的某些不安被证实。洗手间外,酒精烧的徐霖呼吸浓重,方以淮借着搀扶的姿势,飞快地亲在他的下颌。 徐霖没躲。落在后头想去帮忙的江濯看得清楚。而是非但没躲。 心尖似削掉一个角。江濯退回到卡座,垂着头,苍白着脸色,小口小口地呼气,胸口却依旧渗血。 “我去透个气。”江濯对着空座椅说。 酒吧后门出去,正对着一个露天广场,夜深,三两人在里头练习滑板。 看得久了,江濯站得腿麻,脊背顺着墙边慢慢滑落,曲着膝盖,坐在了地上。 可能是因为下过雨,也可能只是因为清霜凝重,金秋十月,夜间29℃的高温前所未有的冷,寒意渗进神经末梢,四肢都发僵。哈了口气,江濯搓了搓掌心回暖。 吱嘎,身后的玻璃门推开。 来人瞥了江濯一眼,兀自弹了弹烟蒂,垂手,把半截烟落在空中。 星火,火光在沉寂黑夜中烧出微弱的热度。 江濯却笃定是暖源,像贪婪的狗,被零星碎点的好处勾引,蹭着裤腿边,跪在地上去咬滤嘴。 干。涩。 江濯紧紧抓着他的右手,指尖全白,咳嗽不已,仍要往嘴里送。 “江濯,不会就别逞强。” 冷冰冰的嗓音。 江濯眼前浑浊,朦胧又迷乱,重重地甩了甩脑袋,仰起脖颈,还是看懂了对方的眼神。 冷漠到似乎没有情绪,实际上藏着很深的一丝讥讽,就像是透过他在看自己。 脊背一下就软了,烂泥一般,江濯瘫坐在祁戎面前,唯独挂在对方手腕上的双手没有松开,只是没再用力抓,他失去力气了,抓不住,握不稳,勉强撑着手臂,哆哆嗦嗦地,嗫嚅着为自己的不体面道歉。 他说,“对不起。” 说了两遍。第一遍很轻。比腐草里的萤火还要细弱,侥幸化出,畏怯皎洁的月光。 因而,没有得到原谅。 舔舐下唇龟裂的死皮,口水湿润紧涩口腔,江濯再发音。 第二遍。又有人进出,室内漏出自怜的蓝调吞没呜咽混出的单音,被其他客人好意关心的话干扰。 吵死了。 他不需要帮忙。 再不清醒,江濯也清楚即便有人扶着他站起,也无济于事。这是最无足轻重的小事了,和心里漏风的龌龊相比。 最后江濯还是被扶到了花坛边的长椅上。意识回笼后,他开始后悔出门时贪凉,工装短裤暴露着膝盖,碎石子裂开了皮肉,青青红红,不疼,看着碍眼而已。 祁戎取来店家的应急药箱,用药棉给江濯简单消毒,动作很细致,在伤口处轻点,钝痛感也轻微,牵扯出尚未结痂的痒。 明知故问,“他们回去了?” “嗯。” 江濯的手抵在木椅边缘,不安地敲着,“他喜欢徐霖?” “你说呢?”祁戎折断棉签,换了一根新的。 临近凌晨,江心岛上游客稀少,没一会,亮灭了铺地的灯带,徒亮着草坪里的小灯盏,广场陷入昏暗。 江濯看了会祁戎动作,用手机打着手电,白光扩散在皮肤上,摸着膝盖上的晕开的光晕边缘,说,“我以前,见过方以淮。” 在市剧院,在追光灯下,在鲜花和掌声里,古典舞少年结束独舞,完美谢幕。 “他还跳舞吗?” “不跳了。” 江濯顿了两秒,“为什么?”多可惜啊。 祁戎不介意告诉他,“初中毕业时,他和家里公开性向,他爸失手,不小心把他从楼上推下去了。” 小脑受损,失去平衡,花了很多精力在康复训练上。徐霖路过体校的操房,看见方以淮姿态挺拔,扶着栏杆练习走直线,哪怕摔得眼角满是泪,也骄傲的扬着下巴。第二天,徐霖提早来到体校,陪一个并不相识的同龄人,走了一段最艰苦的路。 “我不管你什么想法,但是提前警告你,不要插手他们之间的事。” 祁戎语气平淡,死水般沉寂,江濯疑心酒醉致幻,听出了暗涌,倒逼自己说出违心的实话。 关掉灯,他匿在暗角,“我再有想法,不需要你警告,也不会插手。” 新年的烟花腾上天际。 江濯视线从酒吧招牌灯上收回。时隔两个月,江濯从没想过找祁戎求证他话里究竟隐含了多少不甘心,当时是自顾不暇,眼下是不想在一盘死局上白费力气。 快步跟上祁戎,江濯往江边景观台方向走。两人一左一右相隔甚远,不像同行而来的同伴,像是恰好赶上了一辆车的陌生乘客。 零点烟花绚烂之后,下了岛的人流往沿江风光带的大桥汇拢,根本拦不到车,加上某个不会骑车的少爷,一行人只能挤地铁。 确切来说,不是挤,江濯是被人流推进去的。别说找徐霖他们汇合了,他连抬手拿手机的空隙都没有。 好不容易到站,结果上来更多人,江濯被推搡到更角落的位置,连扶手都够不到。地铁一启动,江濯顺着惯性直往前冲。这时有股力量把他拽了回去,江濯趔趄两步,笼罩在一个高挑身影之下,终于站稳。 祁戎折着江濯的手腕,把吊环拉手让给他,自己直接够在横杆上。 “谢谢。” 祁戎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江濯低着头,总感觉祁戎在看他,抬头时,果然对上视线。四目相对实在尴尬,江濯无法,只能随便扯个话题聊,也不知道怎么就从考试排名扯到了鞋码再到身高。 不,先是体重。 握住吊环的手背在冷白灯光下白晃晃的,透出皮肤里青色的血管。祁戎敛眼,问他,“你多重?” 江濯虚加了10斤报给他。同理,身高也是如此,很有良心的只加了5厘米,凑了个整数。 祁戎听到后,用手量了下自己的胸口,睨视江濯,说,“原来只差了十五厘米?感觉低头和你说话,脖子都要僵了。” 江濯保持微笑,假装没听见。 人多,地铁通风不畅,江濯松不开手,试着仰长脖子,抬抬下巴,和卡在鼻尖下的围巾空出点距离。 看了会江濯笨拙地动作,祁戎伸手替他把围巾松了松,再从后往前绕了一小圈,解开,拿在手里。 江濯勉为其难地,“谢谢。” 祁戎问他,“闷?” “有点。” “不应该啊,低海拔氧气浓度不是要高些吗?” 江濯不想搭理他,但围巾在对方手上,放弃比较滑稽且无处伸展的跳跃动作,若无其事地慢慢踮脚,伸手一抓,一把夺过。 祁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高度刚刚好。” 江濯仍旧是笑,待列车停下,借着惯性,往祁戎脚上狠狠踩了脚。 饶是好说话如江濯,让人接连打击,说不生气是假话。两站后,等到了中转的站台,江濯瞪了会祁戎的背影,调转方向,朝出口走去,边给徐霖他们发去消息,告知自己有点不舒服,不打算去KTV了,让他们好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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