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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予有一次问他怎么改称呼了，宋珈说叫哥哥听起来像是在撒娇。那时候青春期的宋珈似乎喜欢总是绷着一张脸，宋知予就以为宋珈在装酷，好像喊哥哥的确实会破坏他的几分形象，宋知予就不再关注这件事。就是觉得小孩装酷的样子怪可爱的，就掐了掐宋珈的脸。 现在再一次听到宋珈喊他“哥哥”，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毕竟这样一声哥哥，是那个瘦小沉默的小宋珈才会喊的。此时宋知予听到这一声哥哥，仿佛在已经二十岁的宋珈身上，看见了还是十三岁的小宋珈的身影。 宋知予在呆愣的这个间隙，身后的门就被推开。一位医生走进来，他问道：“你就是宋珈的亲属吧？” 宋知予点了点头。 医生让宋知予出去。医生和宋知予说，因为撞到头了，宋珈的记忆和智力会有一点影响。宋知予不明白，又问了一个仔细。被医生告知，这个只是暂时性的，只要好好休养就能好起来。又说宋珈的记忆现在比较混乱，有时候心智会退回到小孩时期，容易产生焦躁不安的情绪，需要人陪伴，让宋知予多抽出时间来和病人多相处。 宋知予都一一听了，记在了心里。 他在心里想：只要小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又重新推门进去，宋珈还坐在那里。 看见宋知予进来，他黑沉的眼睛亮了亮。好久都没见到宋珈的脸上这种表情了，宋知予心里心疼的同时，还是觉得他十分可爱。于是宋知予就上前去，轻轻握住宋珈那没受伤的手。宋知予和他说：“还好你没出什么事，你要担心死我了。你还要留院观察几天，哪里都不准去。” “哥哥。”宋珈看起来如此澄净单纯的眼睛凝望着宋知予，他那被宋知予握住的手轻轻抓了抓宋知予的手指。这是一种潜意识的依赖与亲昵，他和宋知予说：“哥哥，能不能不留在这里。” 宋知予知道他不喜欢医院，但这时候还是要和他说：“不行，你必须留在这里。” 眼见宋珈不说话，只是用那可怜无措的眼神看着他。宋知予心里一片柔软，就柔声和他说：“待几天就走了。就待几天好不好？” “好。”终于，宋珈回答道。不过他很快就说：“哥哥能不能陪我在这。” 听到宋珈愿意待在这里了，也不任性非要走，还和小时候一样懂事听话，宋知予又想起记忆里那个孤僻乖巧的小孩。宋知予笑着和他说：“好，你让我陪你多久都没关系。” 宋珈的手指勾着宋知予的手指。像是小孩子一样晃了晃，他和宋知予说：“那哥哥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好。”宋知予很快就回答他。 得到了这个答案，宋珈似乎很高兴。他也笑起来。他说：“哥哥，这是你说的，不准反悔。” 宋知予也是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是不会反悔的。” 宋珈伸开手臂，宋知予知道他想干什么，也伸开手臂，自己先凑过去拥抱他。宋珈将手臂收拢，将宋知予牢牢抱在怀里。他将自己的脸埋在宋知予的肩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大概是将脸颊埋在宋知予的肩上，就让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 他和宋知予说的是：“你说好的，不会反悔。” 宋知予抱着宋珈，用手轻柔地碰了碰宋珈的头发。他想揉一揉宋珈的脑袋，又怕弄到宋珈的伤口。就只能轻轻碰了碰宋珈的头发。 听到宋珈的声音，宋知予也回答了一声：“嗯，不会反悔。” 他想到医生说他现在的情况不稳定，就想着要抚慰他的心情，轻轻拍了拍宋珈的脊背。宋珈身上浓厚的药水味道将宋知予包裹，宋知予感受着怀里的温度。他终于放下心来。 之前因为担心而又猛烈跳动的心脏和紧绷的肌肉也全都放松下来，让他在这一刻，这个静谧的病房中，也缓缓地闭上眼睛，去感受宋珈的体温和他呼吸的幅度。他忽然明白，如果自己赶来看到是已经冰冷的尸体——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但是他明白，小珈不能死，不能遭遇意外。要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抱着宋珈，在此时又轻声和他说：“小珈，哥哥不会离开你。” 作者有话说： 感觉可以加上一个强制爱的标签。不过这个强制爱，是非典型强制爱——强制让哥哥爱我，让哥哥进入设计好的圈套，让他离不开我，让他只能爱我，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只能爱我了。
第13章 【他隐匿于黑暗中，一动不动。】 本来今天宋知予来看宋珈之后，他打算晚上回家一趟，没想到宋珈一把抓住宋知予的手腕。那一双暗沉沉的眼睛凝视着宋知予，不用宋珈问他，从他这样的眼神中，宋知予就知道宋珈希望他陪他。 真的如医生说的一样，宋珈的心智有点回退，却又说不清楚到底回退到哪一种程度，但确实很能够明显感受到宋珈很缺乏安全感。就像将小宋珈刚刚带回家的那个时候——所以那时，小宋珈才会误会宋知予要将他送人而哭得那样伤心。 宋知予到底还是没舍得就这样离开，他打算在医院里陪宋珈。可是这一间病房里，只有这一张病床，也没有其他供休息的地方。宋知予本来打算等宋珈睡着，他就随意坐在凳子上，趴在床沿随意睡一晚。 虽然会睡得不舒服，但这么多年来，他为了工作的事情经常趴在办公桌上睡觉的情况也不少。只是宋珈坐在病床上，那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宋知予，一眨不眨的，似乎他一闭上眼睛，宋知予就不见了。 宋知予颇感好笑，就和宋珈说：“小珈，你睡觉吧，时间不早了。我不会走的。”他拉住宋珈那一只没有受伤的手，他告诉宋珈，“你睡着的时候，也可以一直拉着我的手。你一直拉着我的手，你就知道我没有离开了。” 宋珈听了宋知予的这句话，就将宋知予的手牢牢攥在自己的手里。但是宋珈躺在病床上，还是睁着眼睛看着宋知予，就是不睡觉。宋知予望着他，更是无奈。 正不知要怎么办时，宋珈忽然说：“哥哥，你和我一起睡觉吧。”他说着这句话，还将自己的身体往旁边挪了一挪，给宋知予挪了一个能够躺的空位。 这张病床虽然是单人床，但稍微挤一挤，还是能够睡得下两个人。 宋珈还是紧紧握着宋知予的手，一双眼睛期待地看着唐周。自从宋珈长大之后，宋知予很少能够从他的眼神中看到这样纯粹天真的神态，宋知予忍不住心软，也格外疼惜他。现在宋珈说些什么，他都能够答应。 只是陪他睡觉而已，没什么不好。于是宋知予说：“好。” 两个人挤在这一张单人病床上，虽然稍微有点拥挤，却也能够让两个人都躺在上面。宋知予担心会弄到宋珈的伤口，又因为床小，只能先这样安安静静地躺着。 宋珈一开始还想往宋知予的怀里钻，宋知予和他说：“小心弄到头上的伤口。” 宋珈或许还以为他还是那个十三岁瘦小的小孩呢，习惯性地就往他的怀里钻。要是睡觉的时候，也是习惯性地蹭蹭，头上包着的纱布会被蹭掉了。 宋珈听到宋知予这样说，就侧身过来将宋知予揽入怀里。这下是宋知予被嵌入他的怀抱中。这样一来，这一张床才能够让他们两个完整地躺下。 只是两个人这样紧贴在一起，几乎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只是隔着一层布料相互接触着，显得格外亲密。这距离骤然一下，让宋知予感知到什么，正要从宋珈的怀里出来，宋珈就抱着宋知予，将自己的下颌搁在宋知予的肩头，以这样一个交颈的方式抱着他。 宋珈闷闷的声音说：“哥哥，你答应过的，不走。” 听到宋珈这样一说，宋知予僵硬的身体才又重新放松下来。他努力让自己心里泛起来的那几分奇异淡下去，他轻轻拍了拍宋珈的脊背，轻声和他说：“好，我不走。” 宋知予听到宋珈笑了。 听起来是那种很简单纯粹的笑声，仿佛就是给他了一颗糖，他就笑得很开心。 他又将宋知予紧紧揽到怀里，就这样抱着宋知予，没有了声音。好像就这要这样沉沉睡去了。 宋知予安静地待在宋珈的怀里，在这静谧当中，心中一切的思绪也缓缓淡去。一整日的精神紧绷与身体的疲倦，让宋知予在这温暖与寂静里，缓慢地闭起眼睛来，就也昏昏沉沉睡去了。 他在睡去之前，想起不久之前徐锦翊和他说的那些事。 徐锦翊和他说那些事时，他就想起宋珈那一张触目惊心的卷子。那张卷子现在还被宋知予收藏起来。因为他要拿张卷子警示着自己，时刻要关注宋珈的心理健康——还要警示着自己，不应该让宋珈对他产生了除了亲情以外的依赖。 于是那个时候，就算在那一栋小房子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宋知予还是和宋珈分房睡了。 他让宋珈睡在卧室，他缩在起居室沙发上睡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刻意拉开了和宋珈那种亲密而又黏糊的距离，想让他们像寻常的哥哥弟弟一样相处。在宋珈青春期情绪如此动荡的这个时候，他意识到，他应该纠正宋珈一些不正常的依赖与情感。 之前他因为宋珈一直没有得到真正的亲情，就对宋珈多为照顾与疼爱，一直将他当作小孩一样对待，可是忽然之间，宋知予意识到，宋珈长大了，不应该继续以对待小孩子的方式继续对待他。 所以他那段时间一直睡在客厅。 [可是他不知道宋珈就睡在他的脚下。 客厅铺了地毯，在家里两个人都很讲究卫生，这一块地毯也一直很干净。于是在宋知予睡着的时候，宋珈就会从卧室里出来，躺在地毯上。 这段时间，宋知予是看卧室里的灯熄了，才安心去沙发上睡觉。他每天都在因为工作上的事情繁忙，所以基本上一躺上去，无论到底睡得有多么不舒服，宋知予很快就睡着了。 而宋珈总是能够掌握他哥哥睡着的时间。 毕竟这两年来，宋珈一直都和他哥哥睡。宋珈睡眠质量很差，要躺上很久才能够睡着。 于是他总是侧身过去，去看宋知予在昏黑里那一张熟睡的脸。 他要钻入到宋知予的怀抱里去，去听宋知予的心跳声，感受宋知予呼吸的起伏弧度，才能够真正入睡。宋知予来到客厅睡之后，他从来就没有睡着过，于是他就掌握了宋知予睡着的时间，等宋知予睡着之后，他就从卧室里出来。 他能够看见在这漆黑当中，那一副蜷缩在沙发里的身躯。 漆黑的客厅只有宋知予沉重的呼吸声。他的脚步声隐匿在其中，根本听不见。又或许他根本就不会弄出任何声响，不会再制造出什么大的动静，去惊动他的哥哥，不会让他的哥哥再受到任何的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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