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知予，宋知予。哥。】 “之前小珈心里有一点问题，那张卷子——” “什么卷子？” “没什么。” 从耳机里传递过来他们的声音，他们的声音带有被传播后而产生的厚重。他坐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修长的手指按在耳机上，似乎要将那声音听得更加真切。 宋知予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安。毕竟他一直以来都认为宋珈是那样乖巧听话的孩子，除了不爱说话之外就没有其他的问题，此时听闻徐锦翊说起关于宋珈另外的事，他彻底有些不安了。 他只是又低声说了一遍：“没什么，只是那时候我和他好好谈谈之后，他就好了。我想那只是他青春期发生的情绪的波动而导致的，他从那以后情绪一直很稳定，到现在都是这样。锦翊，你是不是搞错了，小珈他什么都不懂的，他只喜欢画画，经常在家里就是画画，他怎么会——？” “知予，你听我说，我找到了一些关于宋珈的线索。他其实根本不是你想得那样简单。” 宋珈将眼睫垂下，他看见监听器的屏幕微微发着光亮。这光亮将他的面貌照亮些许，有些昏暗的车内，这光亮照拂在他面孔上，就显得他的面色呈现出苍白。 他轻笑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奇怪的弧度。藏匿在阴影下的眉眼看不清楚，愈发增添了几分诡谲。他摘下耳机，不再在乎里面传递过来的到底是什么话语，他将监听器与耳机收起来。 他启动汽车引擎，发动机的隆隆声响在这逼仄的空间内清晰。他驶出这块树荫之下，光亮缓慢地透过车窗玻璃照射进来。宋珈那黑沉的眼睛被阳光照射，却也不能将他漆黑的眼瞳照射出浅色的柔和。 明明前面无路可走，是护栏和大树，他依旧朝那地方驾驶过去，甚至在即将要接近之时，他还猛然地一下踩了油门。于是他便遽然飞驰出去，重重撞击在那护栏与树干上。 剧烈的撞击声响穿透耳膜，宋珈系着安全带才没让自己飞出去。“嘭”一声，安全气囊弹出来，防止宋珈狠狠撞击在方向盘上。但是他还是受了伤，他的脑袋上开始流血，耳朵的翁鸣让他无法听清周围的任何东西，混沌的脑子难以思考。 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淌下来。蔓延在他白皙的肌肤上，他本来就浓昳的眉眼被这鲜红色增添更多的妖冶，可是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笑着。于是更多让人感受到的就是惧悚。 可以看到他已经被这一撞撞得眼神有些失焦，似乎要即刻晕倒过去，可是他那也沾染了鲜血的手却困难地摸索到一片玻璃碎片中的手机。 手被那些玻璃碎片划破，那些狰狞的伤口不断地涌出鲜血来。宋珈却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似的，连眉头都不皱。他将手机捞起来。手机屏幕已经摔碎得出现了裂痕。 他在解锁，可是全是血液的手让手机失灵，让他半天都没有解开。他终于在此时皱眉了，他将手机上的血随意擦拭在衣角上，用另外一只没有鲜血的手继续解锁。终于能够将手机解开，他找到了通讯记录，他看到了手机上的备注，他又笑起来。 他手指悬停的那个备注，只有很简单的一个字：哥。 耳朵边传递过来电话还未接通的“嘟”声。趴在安全气囊上的宋珈已然有些撑不住了，鲜血糊着他的眼睛，让他难以睁开眼。 他紧紧皱着眉，不知到底是疼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宋知予从来不会不接他的电话。只要他打过去，宋知予总会很快就接。这一次一直不接，一定是徐锦翊的原因。 “嘟！——” 这个电话被挂断了。 宋珈举着手机的手脱力似的垂下。他趴在那里，他困难地从咽喉里发出声音。他已经难以发出声音了，带着气声的语言发出来，虚弱而又苍白。他说：“好——好——不接——” 虽然是这样说着，他又重新打过去。 他继续打，听着那长久的忙音。宋珈将自己的脑袋埋入臂弯当中，缓慢而又沉重的呼吸声充斥进这个满是碎片与血腥的车厢内。按照他现在的伤势，他应该早已承受不住要昏迷过去，可是到现在他都还保持清醒，他的手也紧紧攥着手机，将手指攥得泛白。那原本就被摔过的手机似乎能够因为他这愤怒的紧攥而彻底捏碎。 他无意识地呼喊：“哥——” “哥。” “知予——” “宋知予。” “知予。” “知予。” “哥。”他紧紧将自己的脑袋埋入臂弯，沉闷的声音传出来。到这个时候宋知予还是没有接，他的声音当中已然出现了颤抖，隐约还能够听见可怕隐忍的哽咽。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这声音听起来如此可怜。 一种惧悚的氛围似乎弥漫在这空间里，将宋珈那满是血迹的身躯包裹。好像若宋知予还是不接这个电话，就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来，终于—— “小珈？” 那种氛围骤然消失了。 宋珈微微抬起头来。沾满鲜血的头发凌乱地遮住他的眉眼，血滴从他的下颌下滑。能够看见他的嘴唇勾起来。他在笑。在无声地笑。 他沉重而又虚弱的呼吸能够传递到另外一边去，于是宋知予担忧的声音急切地传递过来：“小珈你怎么了？”那边一阵慌乱，椅子推开的声音。他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的笑容更大了。 他说：“哥——” 这声音确实是又虚弱又可怜。 “小珈？！你在哪？你快点告诉我！” “哥。我出车祸了。我、我本来只是想要给你买——你喜欢吃的——你喜欢吃的——” “不要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了！快说你在哪！” “在....” 最后一个字未说完，宋珈终于支撑不住似的，那手机从宋珈满是血污的手中掉落下去。宋知予慌张而又急切的声音传递过来，一声声小珈却是再也无人应答。手机混在一片玻璃碎片与鲜血当中。屏幕上的裂痕正好印在“哥”这个字上。 再去看，宋珈并不是真的昏迷。满是鲜血的宋珈的脸上，依旧是一抹笑容。他依旧在无声地笑。他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又再一次呼唤出那个禁忌而又亲密的称呼。
第12章 【哥哥不会离开你。】 宋知予再也没有听闻宋珈的声音时，他已经慌不择路了。他要立即就从这办公室出去，但是却被徐锦翊一把抓住手腕。 徐锦翊那一双暗沉的眼睛紧紧盯着宋知予。宋知予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刚才徐锦翊就是和他说了很多，但是现在——“锦翊，我现在没有什么时间去听你说那些东西了。”他停顿了一下，似乎这样才能够显得这句话多么严肃。他说：“小珈的安危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你还是不相信我刚才说的那些吗？” 宋知予挣脱徐锦翊的手，宋知予说：“我现在要去找小珈。” “宋知予！”徐锦翊忽然这样喊了一声，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宋知予被他这样的语气威慑住了。一时间惊愕在原地。 徐锦翊紧紧扣着宋知予的肩膀。他那冷厉的眼睛凝视着宋知予的眼，似乎要让宋知予除了他以外，其他都不能够深刻他眼瞳当中去。徐锦翊说：“你好好想想，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就出车祸？他晚不出车祸，早不出车祸，就在我和你说这件事的时候出车祸？还有之前的电话，宋知予，你仔细想想。你怎么会这样糊涂，你除了对自己的生活起居马虎一些，对待感情问题极为迟钝以外，你本身就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你难道一点都看不出宋珈的不正常吗？” 宋知予安静地听完徐锦翊的这些话，在徐锦翊说完这些话之后，宋知予说的只是：“我要去找小珈。”和刚才说的话一样，连语气与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动。 徐锦翊这一次，是惊愣地看着宋知予。最后他说：“宋知予，你疯了。” “我要去找小珈。”他说的还是这句话。 他愣愣地看着宋知予，半晌，徐锦翊才说：“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竟然这样相信他。”徐锦翊看见宋知予又张了嘴巴，要说出来似乎还是那一句不曾改变过的话语。 于是他捂着宋知予的嘴，他说：“别说了，好，你要去找他。你就去找吧。”似乎认识到宋知予的固执，他也不再和宋知予说些什么。 在徐锦翊的脸上出现一种怅惘的无奈，他微微垂下了头，落寞地继续站在原地。宋知予将徐锦放置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拂开。他转身离开之际，回头喊了徐锦翊一声：“徐锦翊。” 徐锦翊抬起头来看着宋知予。 他们是认识十多年的好朋友了，很少会这样连名带姓地喊对方的名字，刚才徐锦翊这样喊宋知予，不过是因为心中急切才脱口而出，而现在宋知予这一声，似乎在告知徐锦翊，他说的这句话是多么认真和严肃。他说：“你根本不知道，小珈对我到底有多么重要。”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徐锦翊站在原地，望着那已经阖起来的门扉，最终徐锦翊的脸上浮现一抹苦涩而又悲戚的笑容。他的声音很小，几乎在喃喃自语，他说的是：“十年，这十年，竟然抵不过那个孩子的七年吗？” 宋知予慌忙赶到医院的时候，被告知宋珈所在的病房。他那悬起来的心脏，才缓慢地放了下来。 还好不是在重症监护室，又或者是在手术中，不然很难以想象，那样的宋知予会产生什么样的情绪。心里的那浓厚的担心，也终于能够消散一些。 他又急匆匆寻着病房过去，在没进门之前，宋知予就情不自禁喊了一声：“小珈——”他的声音逐渐消散，因为他看见宋珈坐在病床上，他已经被处理了伤势，身上也换上病服。 宋珈的身体本来就已经不再瘦弱，大约是这统一型号的病服真的有些大了，挂在宋珈的身上竟然有些空荡荡的。听到声响，宋珈转头过来。他的脑袋被包了起来，还能够看见血液将纱布浸湿了一些。他面色极为苍白，让宋知予见了，就忍不住心疼。 宋知予快步上前去，去拉宋珈的手臂，要左右看看到底他还有哪里受伤。一边看一边还不住地问宋珈，宋珈没有回答宋知予的话，任由宋知予看。 宋知予仔细查看之后，发现只是手受伤了，还有脑袋受伤了，其他没什么事，宋知予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宋知予坐在病床旁边的一张凳子上，轻轻抚摸宋珈那抱着纱布的手。 宋知予说道：“怎么伤的是右手，不知道严不严重，你那么喜欢画画，要是不能画了怎么办——” “哥哥。” 宋知予忽然听到宋珈这样喊他一声。 宋知予有些惊诧地抬头去看他。 宋珈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是叫宋知予“哥哥”，后来改叫了“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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