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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小心翼翼地接近他，不再因为哥哥对他无尽的宠爱而得寸进尺。他小心地来到沙发前，他蹲身下来，看着宋知予熟睡的脸。 他很想扑进宋知予的怀里，像以往一样嗅闻他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气息。可是哥哥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宠爱他，不再任由他做任何的事情了。那悬在半空，即将触摸到宋知予的手收了回来。 他在这黑夜与寂静当中，躺在了沙发下面铺着的地毯上。宋珈侧身看着上面睡得正熟的宋知予。他的目光藏匿在黑暗，只有在黑暗中，他眼中的情感才不用任何的遮掩去这样看他。正是因为躺在地上，他要去看宋知予，就要微微抬眸。于是这样仰视的姿态更是显得虔诚而又轻柔。 他张了张嘴。 却也似乎被扼住咽喉一样，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来。只是无声地，一声又一声地喊他。 哥。 哥。 哥。 仿若他无声的呼唤让睡梦中的宋知予听闻了。宋知予翻了一个身过来。这样宋知予与宋珈就是相对而侧躺。只是一人躺在上面的沙发上，一人却只能安静地躺在下面的地毯上。 宋珈停止了呼唤，看着这一张就在自己眼前的脸。 他微微撑起自己的身体，抬起头来，去凑近宋知予。似乎要更近地去看他。他与宋知予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他们的呼吸近乎相融。 窗户外透过窗帘的、微弱的月光进入到这昏黑的室内，寂静空阔的客厅里，一道身影凑近另外的那一道。看起来像是在亲吻。其实他们的唇瓣只是即将接触在一起。 宋珈没有将这吻落下去，因为在这睡梦中，宋知予无意识地喊了一声：“小珈——” 这一模糊而又轻柔的梦呓，似乎让宋珈彻底恢复神志似的，让他僵立在原地。才没让这个禁忌的吻落在宋知予的唇上。 他呆呆地僵立在这里，只感受着宋知予温暖而柔和的气息。最终，宋珈退却回去。他重新躺在了地毯上。 他看见宋知予垂落在沙发边缘的手腕，他伸手过去，轻轻握住宋知予的手腕。他将宋知予的手腕拉过来，他凑过去嗅闻他手腕上的味道。那依旧是属于宋知予身上温暖而又清润的味道。 最后，他将刚才没有落在他唇瓣上的吻，落在了宋知予的手腕上。 宋知予在睡梦中似乎感知到什么，又或许只是手腕完全垂下去让他有些不舒服，他就无意识地将手收回去。宋珈也没有紧紧抓着他，就让那手从自己的指尖滑走。他继续安静地躺在这里。他侧躺在宋知予所睡的沙发脚，将自己的身体完全蜷缩起来，隐匿在漆黑里，一动不动。
第14章 【相互牵连着，愿意一同奔赴死亡。】 宋珈没有让宋知予知道，他一直睡偷偷躺在沙发脚的地毯上。每一次在宋知予醒来之前，他就又偷偷地回到卧室里去。 宋知予的睡眠质量一直都很好，而宋珈正好相反，宋珈正是完美掌握了宋知予的睡眠时间，才将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 他明明有其他方式和宋知予好好谈谈，可是之前宋知予那再一次地推开的举动，彻底让宋珈退却了。让他不敢在宋知予的跟前，肆无忌惮地表露对哥哥的依赖。他担心宋知予会更加推开自己，所以他只能这样小心翼翼地藏匿起自己所有的心思，悄然地、小心地接近他。 宋知予不知道这些，直至他知道宋珈生病了。 因为宋珈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而且长时间在夜晚躺在地毯上，一趟就是一整晚。又加上那段时间天气转凉，宋珈自然就生病了。 宋珈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好，但他也没怎么在意。 宋知予将他推开，并且和宋珈的相处也不如以前的亲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隔阂着。那让宋珈的心脏里充斥着许多无法言说的情感，近乎要将他的身体撕碎了。于是那一点身体上的不适，于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直到宋珈在课堂上昏过去，宋知予才知道宋珈生病了这件事。 病来如山倒。宋珈病得昏昏沉沉，一直不间断地发烧。 宋知予在接到老师的电话的时候火急火燎来到学校，看着那个躺在医务室里穿着校服瘦弱的少年，宋知予呆愣在原地。自从他打算彻底纠正宋珈的情感之后，他有一段时间没有仔仔细细观察过宋珈了。 因为他担心自己过多的关心与亲密，会让宋珈更依赖他，让这个能够前程似锦的孩子，在心里种下一颗畸形可怕的种子。这一次去看宋珈，原来宋珈又变得如此瘦弱，也因为生病，更是一脸苍白的病容。躺在那里，虚弱而又轻薄，好像那个不曾得到过喜爱与关心的小孩子又出现在眼前了。 看到宋知予过来，老师站起来和宋知予说：“你来了。” 宋知予木然地点了点头说：“嗯。” 他走近过去，更能够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宋珈的样貌。看见宋珈这副模样，宋知予内心当中便翻涌起一股莫名的揪疼之感。 他后悔自己这样强硬地就与宋珈分开，他应该要用更温和一些的方式的。应该去温柔地教导他，一点点地告诉他，而不是这样直接就断绝他们之间如此亲密的距离。他只是——他只是——真的被那一张卷子吓到了。 那写满了整整一面试卷的“我最喜欢的人，是我的哥哥”，从那字迹与内容就可以知道，写的人的内心已经出现不可扭转的偏执与欲念。要让人惊骇，立即要赶紧断绝这一切。于是他就那样做了。 所以宋知予愣愣地去看着宋珈苍白的脸 。他心疼得难受极了，恨不得回到过去狠狠揍那个推开宋珈的自己。 “宋先生，之前我和你聊过的那件事——” 宋知予听到耳畔老师温柔而又亲切的声音。 宋知予才从干涩的咽喉里挤出声音来，宋知予说：“我和小珈谈过了。”他还记得，他和宋珈谈那件事的场景。 他不记得完整的话语了，但是还记得自己因为内心里的惊骇，用了几乎没用过的严肃的声音与神态与宋珈说话。宋知予说什么，宋珈都点头答应。其实那个时候宋珈就有点不对劲，只是宋知予以为宋珈在故作敷衍答应，所以没有在意。 “那你是不是——”老师似乎想了一个比较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比较严厉的方式？” 宋知予“嗯”了一声，几乎什么都说不出来。他伸手过去，轻轻握住宋珈这冰冷的手，希望自己的体温能够让他冰冷的手带来几分暖意。 “好像从那天之后，我就发现宋珈的情况有点不对劲。只是宋珈一直以来都是话很少比较内向的孩子，我问他，他也不说。我想宋先生肯定也和他谈过了。虽然我让宋先生多关注一下孩子的心理健康，但宋先生还是要更加注重孩子的感受更好。毕竟他现在也快要中考了，这段时间是很重要的。” 宋知予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他与老师说：“对不起。是我之前的处理方式不对。我也是第一次照顾弟弟，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的宋知予二十二岁，模样和之前没有任何的改变，其实看起来还是一个才刚刚成年的青年，极为年轻。甚至也还有几分孩子样。 这位老师见宋知予这副模样，隐约也知道他们家的情况，于是她轻轻拍了拍宋知予的肩膀说：“宋先生，你也不用太内疚。我们可以重新想想办法。我也会格外照顾宋珈的。宋先生，你有带宋珈去看心理医生吗？” 宋知予摇了摇头，宋知予说：“没有。我没想带小珈去看心理医生。我知道这个时期的孩子是极为敏感的，要是我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他会觉得自己有病，心里会更加不好受。我想，我还是私下里去咨询心理医生，让医生也指导我吧。我再也——”他停顿了一下，才说道：“我再也不会这样莽撞地做这些事，而伤害到小珈了。” 他彻底低下头来。在此时，他还是握着宋珈的手，内疚塞满了他，要让他在这苦涩的内疚当中窒息而亡了。 对不起。对不起，小珈。是哥哥不好。哥哥不应该这样对待你。哥哥再也不会这样丢下你了。你快醒来，睁开眼睛看看我。快好起来吧。再不退烧，你会死的，小珈。小珈，你要是不在了，哥哥要怎么办。都是哥哥的错，原谅哥哥吧。快好起来吧。小珈。小珈。 宋珈高烧不退的这段时间，宋知予不断地和宋珈说话。似乎这样说话，真的能够被宋珈听到。 这段时间，他也拜托徐锦翊，让他帮他处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他放下所有的事情来照顾宋珈。可是宋珈的病就是不见好。 在空空荡荡的，好像只能够剩下宋知予的房间里，宋知予握着宋珈的手，一遍一遍地说一些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的话。好像他又回到了那冰冷的病房当中，周遭一切的声音都听不见。他握着宋丽文的手，一遍一遍和她说：妈妈不要离开我。 他一直哭，一直在宋丽文的病床前哭。直到年幼的宋知予哭累了。他睡着了。他醒来之后，他所握着的那只手已经冰冷而又僵硬。然后是他的祖父、舅舅，他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自己。每一次让他面对的都是无端的寂静与沉默。他以为他的父亲是他最后的依靠，可是事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好在——好在——林庚所谓的恶念，却阴差阳错留下了能够陪伴他的宋珈。他沉默而又寂静的身侧，终于又能够出现这样鲜活而又纯粹的生之气息。而不是只留下他空荡荡的一个人，要让他孑然一身，继续踽踽独行于世。 宋珈，是他最困难时期唯一能够支撑他继续行走下来的生之存在。让他还能够想办法站立起来，用自己尚且还瘦弱的肩膀去撑起那已经塌了一半的宋氏。只是因为回家时那一个温暖而又轻柔的拥抱，似乎一切苦恼都泯入人烟、不复存在。如果没有了宋珈，他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呢？ 又再一次面临那空荡荡的一切，冷冰冰的一切。 宋知予深切感知到，宋珈于他而言，已然是不可替代、不可离去的存在了。正是贪恋这鲜活的生命在他空寂的周围跳动，感知他生命的温度与存在，才让他无意识总是那样宠爱亲近宋珈，而这又正巧给这一个从未有过真正关爱的宋珈，浇灌了甘霖，让那干涸之地，埋下了种子，生根发芽，长出了诡谲的植株来。要紧紧攀附着那甘霖，似乎这样才能够得以存活。一旦离去了，就即刻陷入死之境地。 宋知予颓丧地坐在宋珈的床沿，内心当中晦暗悲戚的情绪，已让他整个人有些失神了。 他握着宋珈的手很长一段时间，他垂着脑袋在那里，难以看清楚在他的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神采，但绝对不可能是什么轻松的神色。他像是睡着了，可是他很快又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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