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太久没谈恋爱了,余景被连珩这一系列过度反应给弄得有点手足无措。 他僵在那儿,因为刚才连珩猝不及防的碰触,又或者是格外满足的笑容。 本以为自己可以完美应对游刃有余,结果刚开始没一会儿呢,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余景,”连珩回过神来,又看向他,“我喜欢你。” 余景吓得前后左右看了一遍:“嘘——” 两个大男人加起来都快六十了,还在这喜欢不喜欢的,被人听见也不臊得慌。 但明显连珩没什么羞耻心,重音重复一遍:“特别喜欢。” 余景捂住了他的嘴。 掌心里闷着对方的呼吸,湿漉漉的,和连珩的眼睛一样。 分明是弯着的,在笑,可又拢着雾气,像在下雨。 “真的。” 是真的,余景都知道。 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他似乎是经历了连珩从高考到就业的近十年。 那些深埋在心底的辗转反侧与求而不得,现在都有了安放他的归宿。 “只是试试,”余景说,“试不对了随时终止。” “你想得美,”连珩眯起眼睛,努力撑起自己的上半身,“余景,你现在是我的人。终止?不可能。” 刚到嘴的鸭子,他还没来得及啃两口,现在扑腾翅膀就想飞?摁都给摁住了。 余景抽了抽嘴角,伸出两根手指把大放厥词的某病患按回床上:“躺好吧你。” - 可能是心情过于良好,连珩的治疗过程非常顺利。 腹部中弹虽然严重,但只要第一时间止住血,未伤及器官,修养起来比骨折用时要短得多。 几天后,连珩转院,回到B市。 余景莫名其妙就担下了照顾对方的责任,每天从家里做好了饭带过来,时不时用轮椅推着连珩去各科复查。 除了一开始确定关系时连珩稍微激动了那么一下下,之后两人相处到像是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 连珩行动不便,偶尔占占嘴上便宜,余景也懒得去管,左右没人听见,就由着他去。 直到一个月后,连珩出院。 连珩父母都来接人,大包小包装了满满一车,全部打包送到连珩那个家去。 “安家落户了。” 连珩坐在轮椅上,笑着看他们忙活。 余景还没想好要不要住在这,但也没人问他,似乎默认就给同居了,连母甚至还给添了两套崭新的床单被褥,弄得余景多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收拾卧室时,连珩看出他的左右为难,遍找了个借口说想吃小区门口的包子。 余景出门去买,他趁机推着轮椅挪到卧室门口:“妈。” 连母正铺着新床单,听见声音直起腰来:“嗯?你怎么过来了?” “问你个事儿,”连珩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你是不是和余景说什么了?” 对方的答应太突然了,他从一开始的欣喜若狂,到现在慢慢冷静下来。 仔细想一想,其实有很多问题。 “我?”连母也是一懵,但很快反应过来,继续低头倒腾她铺了一半的床单,“我可没说你的事。” 是没说连珩的事,但说了更重要的。 余景为什么会答应,连母心里比连珩清楚,但她没有说出来,本也不打算说出来。 连珩明显不信:“妈,你知道他不可能拒绝你。” 连母动作未停,像是没听见一般。 直到连珩又喊了声“妈”,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隔着一张大床看向连珩:“那怎么办?你让他走吧。” 连珩抿了下唇。 母子俩沉默着僵持。 连母看连珩这样就心疼,也不想让大病初愈的儿子难过,仅仅只是半分钟不到的时间就缴械投降了。 “我没有逼他,只是让他看了你写的信。小珩,妈妈已经妥协了,这辈子只要你自己过得好,平平安安的,怎么样都可以。” 连母离开时抹了下眼角,剩下连珩一个人留在卧室门边。 他的视线停在那扇半开着的衣柜门上,艰难地挪着轮椅塞进床边那一条细小的走道,打开来看,原本放在角落里的纸箱果然没了。 心里蓦然就轻松了下来。 这些天的胡思乱想终究成了一场破碎的美梦,即使一遍遍地告诫自己没有可能,但在知道真相时却还是控制不住生出巨大的失落。 本该如此的。 连珩安慰自己。 余景向来心软,看完他写的那些又怎么会忍心拒绝? 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他只是可怜他。 心里有一瞬间的怯懦,此时反悔或许尚且还来得及。 迈出去的步子一旦踏实就收不回来了,他和余景这么“试试”,如果试错了,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玄关传来密码锁的轻响,余景买包子回来了。 他去的有点迟,肉包子已经没有了,只买了些白菜粉丝包。 或许是在客厅没看见连珩,便听他问道:“小珩呢?” 厨房的连母回他:“在卧室。” 连珩低头深深吸了口气,在短短几秒钟内飞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余景拎着包子过来:“小珩,这个菜包有点辣,要不你今晚换点别的吃?” 连珩笑着看向对方:“都行。” 他曾经也害怕过,因为年幼的懵懂无知,不愿意去面对自己的真实感情。 慢了一步,被祁炎横插一脚。 倘若余景过得幸福,他也愿意做一个旁观者,在不知名的角落默默窥探他的一生。 可祁炎不值得。 他差点把余景毁了。 有时连珩在想,如果自己当初勇敢那么一点,余景是不是就不用经历背叛? 他们可以从长计议,缓慢周旋,余景是不是也不用落得众叛弃离,无家可归? 所以现在,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他都要留余景在自己身边。 想到这,连珩觉得自己可悲。 曾几何时,他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用恶毒至极的话去谴责祁炎。 时光轮转,他竟然变得和祁炎一样。 “怎么了?”余景微微躬身,把手按在他的轮椅扶手上。 连珩微微仰起脸:“余景,你真的记吃不记打。” 余景:“……” 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通,他直起身子:“你又在乱想什么?” 连珩轻轻摇了摇头,自嘲道:“如果别人拿捏住你的弱点,你是不是都会答应?” 他最起码了解自己,就算手段卑劣,却绝不背叛。 他是祁炎,又不是祁炎。 可要换一个人,会不会完美复刻呢? 那个时候的余景又该怎么办? 余景蹲下来,把手搁在连珩的膝盖上。 医生曾经交代过他,患者受伤后可能会产生创后应激障碍,所以这些天下来他都一直非常注意连珩的心理问题。 很明显,就在他下去买了个包子的时间,这位患者的情绪晴转多云,似乎还在往着更不好的方向发展。 “我的什么弱点?” 连珩抿唇不语。 他低垂着睫,看着余景骨节分明的手,此时正亲昵地搭在他的腿上,拍了拍。 这是以前不会有的动作。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答应别人?” 连珩老实回答:“你就是心软好拿捏。” 余景无语:“我也不是对所有人都心软吧?” 两人一高一低,平静地对视。 久到鼻根发酸,连珩声音低哑,略带疑问。 “只是我?” 心软是原因,但心软也看人。 因为是连珩,只能是连珩。 余景从没想过自己这样稀巴烂的人会是另一段人生的缺口,也终于明白当自己说出连珩只是一时兴起时连阿姨那奇怪的表情。 这份喜欢比他想象中要沉重太多。 他惊讶,也惶恐。 以前拒绝是因为自己。 现在答应是为了连珩。 没人会从一出生就陪在他身边,把喜欢压在心底闷了十几年。 “嗯,”余景点头,“只是你。” 除了连珩,没别人。
第58章 连珩是一个挺容易被哄的人,余景就像小时候哄他睡觉那样,蹲在那儿拍拍膝盖,分明也没几下,但就这么把人给拍好了。 连珩坐在那儿,仿佛一只梗着脖子的大头鹅,表情复杂地“嗯”一声,强压下心底翻涌着的情绪,看似风轻云淡地一表态:“我知道了。” 接着,就像皇帝退朝似的,转着轮椅去客厅找他妈了。 余景觉得好笑。 原地站起身,又慢半拍地觉得自己刚才说说的话多多少少有点酸。 “唉。” 他有点尴尬,抬手用食指挠挠鬓边。 不过既然都决定试试了,故步自封又没什么意义。 余景积极地给自己进行心理暗示,浅浅呼了口气。 虽然解决了连珩思想上的阴暗爬行,可关键问题却也没那么容易根治。 就比如他们心照不宣地忽略掉在一起的具体原因——可以是任何,但绝不是爱情。 余景知道,连珩也知道。 但不重要。 像是两人搭伙过日子,他们各取所需。 满足连珩的同时,余景也同样获得了一段稳定的关系。 他中途垮塌的人生跳过被祁炎带偏的那一部分,重新和过去接轨,回到最初的轨道上去。 在连珩住院的这一个月时间里,余安被父母接回了家。 不知道是不是被长辈叮嘱过,余安一直也格外安分,没来打扰。 所有人在这一刻仿佛都回到了他们应有的轨道中去。 该生活生活,该养病养病。 而就在余景下定决心迈开往前走的第一步开始,整个世界仿佛都在为他让道。 最担心的家庭问题压根就不存在,连母甚至对余景的选择十分欣慰。 他像是被连珩重新拉进了十八岁之前的时间里,不再是踏入一个陌生的环境,而是回到了熟悉的家里。 身边围绕着亲人和朋友,他慢悠悠地往前走着,也慢悠悠地尝试着遗忘。 从照顾余安,到照顾连珩。 有一种力量推着余景走下去——他在被人需要,他有理由活着。 - 晚饭后,连母收拾完碗筷后就离开了。 余景和她一起忙活的,虽然也没忙到些什么。 六七点钟,家里只剩下他和连珩两人。 整个屋子像是突然安静下来,从卫生间里出来的连珩隔了半个客厅,跟玄关边上站着的余景两两相望。 对方没坐轮椅,余景皱了皱眉。 连珩的腰腹受伤,虽然恢复良好,但还是静养为主。 上次骨折时的轮椅还在,这次继续派上用场。 可惜这人根本没当回事,今天不过刚出了医院,就不老实地自己长腿开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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