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高兴到撂下一句“现在也别说了”,就直接挂了电话。 连珩发信息给他道了歉,他也懒得回复。 那句“对不起”就一直留在对话框的最后一句,直到秋末冬初,下了第一场雪。 连珩这次出差比原先计划的时间要长了一倍,距离那通电话之后,他们有近半个月没有联系。 余安最开始的那点小别扭和小脾气,已经被这一个多月吃喝玩乐给消磨完了。 他不是排斥上学上课,他只是排斥父母的比较与巨大的压力。 余景悄悄把他送回学校,特意交代了老师不要告诉父母。 余安平日里按时上下学,余景又一个人在家了。 他发现之前给自己列的待处理事情清单已经差不多完成了,算一算自己的个人资产,也有不小一笔积蓄。 丰富的物质基础基本可以支持他去试个一两年的错,想去干什么都可以试一试。 余景琢磨着去念个书。 高考后的那次任性让他与自己的理想专业擦肩而过,虽然已经毕业了这么久,但偶尔回想过去,还是有一些小小的遗憾。 他想走远一些,最好是去压力比较小的国外大学。 平时宅在学校里学习,闲了倒腾基金和股票。 不用想东想西,顾及太多,那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只需要照顾好自己。 说干就干,余景开始查找相关资料以及考取各种资格证书。 大学四年他被祁炎给祸害不轻,整天只顾着昼夜颠倒陪他创业。 后来公司起来了,他也不想干了。 余景就不是什么胸怀大志的人,他只想安安静静的过自己小日子。 很快,十一月底。 初雪没覆盖住的屋檐让第二场雪给盖了个严实。 余安感冒了,从学校带回来的病毒一并把余景也给传染了。 两人一个在客厅刷网课,一个在餐桌写作业,擤鼻涕的声音此起彼伏,跟比赛似的,持续几天都没停。 突然,余安扭头对余景道:“连珩哥哥怎么还没回来。” 余景也开始注意到这个问题。 他已经跟连珩断联一个多月了。 对话框里的信息还停在那句“对不起”,余景回复过去,也无人问津。 又过去一天,他联系了连阿姨,对方表示这种断联消失情况很常见,一般都是有什么紧急事件帮忙处理去了。 没有归期,只能等待。 余景茫然地回了家,理解了当初连珩父母为什么反对他从事这个职业。 真的挺让人担心的。 - 转眼间,十二月。 快到了余安要回家的时候。 他有点不安,害怕自己的爸爸妈妈不要自己了。 小孩就是小孩,即便被严苛地对待,心里其实还惦记着父母。 不过这么多天他在学校,余父余母也早就知道余安重返校园,只是一直放任没有插手。 余景拍拍他的小脑袋:“不要你就到这儿来,哥哥要你。” 余安转过脸,看着余景,眨巴了两下眼睛,重重点了下头。 趁着年尾,余景把资格考试的名给报了,收集了几所学校的资料,还没有做出具体的选择。 日子似乎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经过这几个月的沉淀,生活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然而意外却横插一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连珩重伤入院,正在急救。 接到连阿姨的电话是在午夜,余景扫了一眼备注就觉得不妙。 匆忙接听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还以为是自己父母那边发生的事情。 然而,话筒那边传来的凄厉的哭声还是让他浑身一震,最后电话还是被别人接了过去,告诉他医院地址。 又是外地的医院,好在余景自己买了车。 他开了三个多小时到达目的地,这时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连母已经哭倒在手术室的门外,等候区站了很多人。 大多都是年轻的男人,身上各有各的狼狈。 余景来不及一一看过去,只觉得门上亮着红光的“手术中”格外刺眼。 “怎么回事?” 他茫然地问出一句,不知道问的是谁,但又好像谁都问了。 静了片刻,有人回答:“腹部中弹,大出血。” - 余景跟着一起守了一夜。 手术室的门开了两下,病危通知书也签了两次。 连母已经晕了过去,暂时被放置在楼下病房休息。 余景和连父继续守着。 天亮之后,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亲戚朋友。 连父无心应对,都是余景跑上跑下解释安顿。 终于,上午十点多,手术结束。 连珩直接被推进重症监护室,仍然没过危险期。 腹部中弹只是众多伤口中较为致命的一个,他的烧伤也很严重,必须严格看管,不得探视。 于是余景也只是从手术室外挪到了监护室外,他依然在等,和许多人一样,心力交瘁。 中午时分,圆圆一家过来了。 连母一见着他们就开始哭,到后来一群人哭成一团,余景也忍不住偏开脸去。 他回了趟家,给连珩拿来相关证件和一些日用品。 接下来,又是没有尽头的等待时间。 晚上,来探望的人也都离开了。 连母有亲人陪着,连父出去抽烟。 后面两天,余景都这样浑浑噩噩地等着。 困了就去用凉水洗把脸,累了就在椅子上眯一会儿。 病房里每一个工作人员的出入,他都得紧张投去目光。 第三天早上,允许家人短暂探视。 连母进去了,但很快就因为控制不住流泪而被重新请出来。 每个人都熬到快要精神崩溃,就在余景快要扛不住的时候,祁炎过来了。 医院的走廊上,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祁炎用手指拨开他额前凌乱的碎发:“阿景,别在这了。” 余景木讷地看着他,视线发直,一言不发。 “连珩惹着了不该惹的人,你不要被牵扯进去。” 余景动了动自己干裂的唇瓣:“滚。” 他说完转身要走,祁炎握住他的小臂:“阿景!” 余景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压低声音逼近了道:“小珩现在生死未卜,你过来跟我说这些?祁炎,你他妈还是人吗?趁我没发火赶紧给我滚!别在这里招人恶心!” 祁炎愣了愣。 余景不是一个容易发火的人,当初祁炎与他闹得那样难看,他们都没像现在这样恶语相向。 “我是为了你好。” “那就闭嘴!” 余景说完一把推开祁炎,自己也不受控地往后退了半步。 他太累了,扶着墙转过身,发现原本在病房休息的连母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对方同样虚弱得站不住脚,余景连忙过去搀扶:“阿姨,你怎么过来了?” 连阿姨搭着余景的手臂,整个人佝偻着身体,几乎要缩进他的怀里:“一会你进去看看小珩吧。” 余景诧异道:“叔叔不去吗?” “你去吧,”连母不住地落泪,“医生说他可能有意识,你说点好听的,说点好听的让他醒一醒。” 余景有点懵,但也能听懂这话的弦外之音。 他本以为自己会抵触这样类似于道德绑架的行为,但却只是抿了下唇,一口答应下来。 下午,当余景穿着隔离服全副武装地进入监护室时,他想起连珩曾说过的话。 当一个人性命垂危、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时,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小珩,醒醒。” 余景与病床保持着一定距离,俯下身,声音闷在口罩里,很轻。 他努力逼退眸中泪意,让说出口的话尽量平缓一些。 “只要你醒过来……” 余景哽了一下。 却也就没有了后续。
第56章 余景始终没有把后一句话说出去。 倒不是他沉湎过去画地为牢,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样草率的承诺不只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连珩的不负责。 可下一秒,当他出了急诊室,一抬眼撞上祁炎的目光时,又忍不住想,难道自己的后半生就真的要一个人过下去吗? 连珩要跟他一样,等到五六十岁一起逛人工湖。 祁炎也跟他一样,孩子也不要家庭也不要,时不时出现在他面前,来一出藕断丝连。 毕竟只要单身总有权利追求,余景真是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还能这么受欢迎。 “你怎么还在这?”他摘下口罩,薄薄的眼皮发着红。 祁炎似乎有些不悦,皱着眉:“阿景,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好吗?” 连珩父母等在门外,余景怕祁炎闹出什么事端,便往走廊那头走去,与对方一同停在楼梯间外的窗边。 这是他们分手以来第一次心平气和的谈话,不掺和任何个人感情。 也就是从祁炎嘴里,余景第一次了解到了连珩的工作,以及这次的任务。 那个“不该惹的东西”,包括人,也包括物。 是余景这样平头老板姓所接触不到的东西,连珩接触到了。 他甚至不计后果地追过去,跨境抓捕,以眼下稍显惨烈的结局告终。 余景心中隐约有了概念,却依旧忍不住问:“是什么?” 祁炎无声地做了嘴型。 余景一惊,抬手扶住了窗框。 怪不得是中弹。 那是最危险、最穷凶极恶的歹徒。 事业做到一定地步,往往就会接触一些边缘行为,祁炎没碰过,但多多少少听说过。 哪些场合里的哪些人不能沾,那不是他们这种没背景的人能挤得进的圈子。 祁炎没那么丧心病狂,也懂得明哲保身。 他不在乎连珩的死活,可余景在他身边,祁炎不能看着余景因为连珩而把自己搭进去。 “我知道了,”余景平静下心绪,“你走吧。” 祁炎焦急道:“你知不知道这个医院外面有多少人盯着——” “弄死我对他们没好处。”余景打断对方的话,“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一点——” 他的话依旧没有说完,被走廊那头突然的哭泣给中断了。 余景立刻转身离开,祁炎抓住他的手臂,被对方头也不回地甩开。 力道很大,祁炎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他愣在原地,看着余景大步跑远,没有留恋。 “醒了醒了。” 连母靠在连父的怀里喜极而泣。 她双手合十,把各路神佛全都谢了一遍。 余景听医生说着连珩具体情况,直到对方转身回去,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后退到墙边的公共椅子上,按着扶手慢慢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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