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容禀,草民在此等待王爷,只为让王爷了解容阳府的实情,绝无恶意。”精壮汉子指了指身后的百姓,诚恳说道,“我们都是在封城前逃出容阳府的老百姓。” 我说:“为什么要逃?封城又是怎么回事。” 精壮汉子一脸愤懑地说:“那容阳府尹关文林是个地地道道的狗官,贪墨了朝廷下拨的平疫款,那可都是老百姓们的救命钱啊!得知朝廷派出钦差大臣后,关文林赶紧下令封城,以防有老百姓跑出去告御状。” 我说:“封城?他是想把我关在外面吗。” 精壮汉子脸上闪过一抹异色,难言地动了动嘴唇。 我才反应过来我说了傻话,顿时羞红了脸。 季明尘轻拍了下我的肩膀,揉了揉我的后腰。 精壮汉子详细解释道:“并非如此。等王爷一行到达容阳府,关文林必然已经将容阳府情况控制住。王爷所见,必是一派祥和美满,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时疫。但请王爷一定要谨记,这只是他摆出来迷惑王爷的骗局,还有万千老百姓等着王爷去解救,主持公道。” 我问:“今年时疫严重吗?” 精壮汉子刚毅的脸上布满悲痛,沉声道:“前所未有的严重。草民的老母和妻儿,都已丧生于时疫……” 他声音哽咽起来,老百姓中有人开始呜咽,驿站外一片悲声。 我默然了片刻,说:“我知道了。” 精壮汉子抹了把眼泪,俯下身磕了三个响头,满目都是恳切:“多谢王爷!草民恳请王爷,一定不要被那狗官蒙蔽,草民给王爷磕头了!” 他咚咚咚磕着头,老百姓们也跟着他磕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我说:“起来吧。” 这些百姓瘦得皮包骨头,互相搀扶着站起身,眼神麻木而空洞地看着我。 我转开眼,说:“给他们些吃的。” 马车里并没有带多少干粮,只有一些糕点和零嘴,我便让夏风给了他们一些银子。 经这么一打岔,我们自然没有了歇息的心情,在驿站加了些水,便又匆匆上路了。 我召来秋观异商量了一番,在进容阳府的前夜,让夏风和冬子易了容,悄悄下了马车,消失在黑夜中。 与那精壮汉子所说的大相径庭,容阳府一片歌舞升平的祥和。 容阳府尹关文林早早地在城门口迎接,一双小眼睛笑成了一条缝,颇有些浮夸地行礼问候:“早就听闻三殿下玉树临风,风度无双,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您这一来,下官这小小的容阳府简直蓬荜生辉,光彩照人哪!” 一句话被他说得波澜起伏,我感觉像在听戏。 关文林笑眯眯地弯腰一指:“下官在前面听风楼设了宴席,为殿下接风洗尘。” 我说:“走吧。” 马车向前驶去。 我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现在正是傍晚,太阳还未落山,街市上正是热闹的时刻。 两边的摊贩大声叫卖,提着菜篮的妇女和菜贩子讨价还价,小孩子吃着糖葫芦……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正常。 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我吸了吸鼻子。 季明尘说:“是熏艾叶的味道,能驱时疫。”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了听风楼门口。 季明尘亲了亲我的额头,说:“御风跟着你,别怕。吃饭的时候可以暗中观察,但也别和他杠上,万事等我回来再说。” 他想了想,又说:“不要喝凉酒,伤胃。” 我心里软成一团,凑过去亲他的嘴唇:“我不和除了你之外的人喝酒。” 他笑着问:“为什么?” 我说:“在完全信任的人面前,才能放心喝醉。” 我想到接下来的计划,担忧地嘱咐他:“你小心些,千万不要受伤。” 他应下,我仍是不放心,又强调了一遍:“记住,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马车外,关文林恭敬的声音响起:“到了,王爷请吧。” 我下了马车,马车又往前驶去。 关文林似乎有些诧异,小心翼翼地问:“王妃不共同用膳?” 我说:“他身体不适,先去使馆休息。” 进酒楼前,我瞥到屋檐上那一闪而过的一角黑衣,心中顿安。 欢快的丝竹管弦声中,穿着清凉的婀娜少女巧笑倩兮,端上一道道山珍海味。有几位还冲我抛媚眼,削葱似的手指不经意从我肩上划过。 关文林笑道:“南方姑娘,活泼了些,王爷勿怪。” 上好的金丝楠木桌上,白玉菜盘中的每道菜都价值千金。 关文林低身斟酒,满脸堆笑地说:“窖藏的千红酒,容阳府的特产,特为王爷接风洗尘,王爷赏脸尝尝。” 秋观异上前一步说:“王爷身体抱恙,不能喝酒。” 关文林的笑容一僵,随即又笑开了:“王爷可是路上累着了?吓了下官一跳,还以为王爷对下官有何不满。” 我说:“最近胃不太舒服。” 关文林说:“没事没事,用过饭,下官给王爷找点乐子,王爷好好松快松快,身体就舒服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尽暗示地冲我挤了挤眼,那是一种每个男人都懂的暗示,颇有些下流。 我看着他。 我不知道他是故意摆出这副下流的样子,来试探我的底线,还是他生性如此。 我当然不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一来他这手段实在不能让我生气,二来,季明尘让我不要和关文林杠上,我向来都是很听他话的。 吃到一半,我下意识地望向窗边。 夜幕已经降临,街上的人少了一些,但依旧热闹。 关文林问:“王爷在看什么?” 我看着他,说:“听闻容阳府时疫严重。” 关文林笑道:“是有几人感染了瘴雾之毒,哪里称得上什么时疫!那感染的几人早已病愈了。老百姓啊,总是爱恐慌,一恐慌就以讹传讹!这不,我还命人在城内四处熏艾叶呢,好让老百姓安心一些。” “这点小事,还要烦王爷金口过问,王爷果真忧国忧民呐!” 我说:“既然听闻了,自然要问一问。” 他哈哈一笑:“提那些小事做什么,吃饭,吃饭!” 我担心着季明尘,没什么胃口,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 关文林拍了拍手掌,丝竹声停了,七个美人袅袅娜娜地走了出来。 在我面前站成一排。 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秋波流转。 关文林说:“这几位是下官为王爷物色的绝色美人。王爷路途劳累,不如早些回使馆,让姑娘们为王爷解解乏。”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手帕带起香风阵阵。 七个姑娘看着我。 关文林看着我。 秋观异在身后看着我。 一道视线隔着房顶看着我。 我说:“好啊。” 关文林朗声大笑。 房顶上的那道视线似乎要把我戳穿,我默默打了个抖。 回到使馆,刚关上门,身后就传来一道愤怒的声音。 “王爷可真是龙马精神!” 我转过身,看到御风气得粗眉拧起,睁大眼睛瞪我。 “主子才出去不到两个时辰,你居然就红杏出墙!” 我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什、什么出墙?” 御风瞪着眼睛气愤道:“还说不是吗?主子身怀绝世武功,真气霸道,不知疲累。难道还满足不了你吗?你竟然,竟然还要去外面找女人!” 我感觉他好像误会了些什么。 我认真地解释:“不是他满足我,是我满足他。” 御风冷笑:“呵,小王爷,不要想着用这种拙劣的谎言,来破坏主子在我心中的英伟形象!” “那些女人都是那狗官的属下,都不简单,小王爷,你要是去,没一会儿,底裤都被人扒光!” 敲门声传来。 打开门,秋观异正站在门口。 我下意识回头,房内已经空无一人。 秋观异咳了一声,说:“王爷,那七位姑娘还在隔壁呢。”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我摆了摆手:“你去吧。” “鄙人一定替王爷打探出关文林的秘辛。”秋观异笑得异常灿烂,“谢王爷赏赐。” 门一关,御风又平空出现了。 “算你有点良心。” 我却没有心思再说什么,默默地在桌边坐下,无比担心季明尘。 御风瞅了我一眼,语气生硬地安慰我:“你放心吧,这天下还没有能与主子匹敌的人。” 我却依旧不能放心。 关心一个人,和他的实力强弱并没有关系。 又过了一会儿,窗子轻响,我眼睛一亮,站起身来。 季明尘落地,关上窗户,冲我摇了摇头。 我心里一凉。 他武功极好,轻功更是俊绝,却也没能找到关押感染时疫的百姓之所。 季明尘说:“我看了一圈,并无异常。” 可若是时疫不严重,又怎会有流民袭官的事情发生?朝廷又怎会派我来安抚民怨。 路上那群老百姓麻木空洞的眼神又出现了,我紧锁眉头。 关文林会把流民藏在哪里? 想不出头绪,季明尘轻轻拍了拍我的肩:“没事,这才是第一天,明天开始慢慢查,总会有端倪。” 御风好奇地问:“找流民还不简单,为什么方才不让我去?” 我没好气地说:“你脑子傻,所以才累着你主子出马。” 御风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我暗道不好,就听他对季明尘告状:“主子,你也不管管你媳妇,他刚才接受了那狗官送的七个女人。” 御风伸出手指比了一个七,用一种痛心疾首的声音强调:“整整七个啊!” 季明尘挑了挑眉,缓缓地看向我。 我:“……”
第47章 我傻眼了。 偏偏御风还冲我做了个鬼脸, 干净利落地原地消失了,让我想瞪人都没地儿瞪去。 我鼓足勇气,和季明尘对视。 他挑着眉, 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收下那些姑娘不过是权宜之计, 季明尘肯定也知道,可我看着他略显疲惫的脸,愧疚还是涌了上来。 我好像那个……支使媳妇出去干活,自己却花天酒地的负心汉。 我慢慢地挪过去, 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地说:“我错了。” 季明尘凑近过来闻了闻,说:“嗯, 有脂粉味。” 我抬起袖子一闻,果然有股艳香, 心里顿时哇凉哇凉。强迫自己松开他的袖子, 慢吞吞地挪到床角坐下。 季明尘说:“跑那么远做什么。” 我垂头丧气地说:“我不干净了。” 这句话一出口, 我的眼眶就湿了, 用力低着头抠着床单。一想到他可能会因此嫌弃我,我的心里简直像针扎一样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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