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死士一个个倒下,赫连悬离殿门越来越近,只剩一步之遥…… 忽然一柄长枪拦住去路,枪身一振,狠狠击中赫连悬胸口,直打得他口吐鲜血,跌落阶下。 含恨十几载,怎能就此认输! 赫连悬含着血水嘶吼道:“赫连浡!我要你的命!” 死士见主将被擒,非但不肯罢手,反倒发了疯地冲向殿门。 喊杀声骤增,殿内众人俱是一震。 “请先生移步。”女官捡起刀来,随手颠了颠。 “我……走不动。” “我背先生走。” “你走吧,我要在这儿等他。”常异咬了咬牙。 “殿下在城外牵制各营勤王兵马,一时半刻不会回来,以防万一,请先生移步。” 常异扶着把手使了使力,又闷哼一声跌了回去。 女官刚要扶他,殿外喊杀声渐歇,常异如有所感,双眼一亮,“他来了!” “瑞王在此!诸将听令,勤王救驾!” “杀呀!” 皇帝闻声,使尽全力推开医官,朝着殿门目眦欲裂,低吼道:“怎会……怎会!” 不到半柱香,殿门自外大开,疾风骤雨冲进殿来,一人迈进门来,身上的重铠随步伐响动。 电闪雷鸣中,赫连浡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谋朝篡位,本是他的拿手把戏。 “你这个……逆子!”
第96章 “你这个……逆子!” 赫连擎将长刀递给身后副将,抽出宝剑,一脚踢开张琪的尸身,缓缓走向垂垂老矣的皇帝。 “父皇糊涂了,百二十个死士,杀不了我。” “狼子野心!乱臣贼子!”老皇帝双目血红,信手抓起医官放在地上的瓶瓶罐罐朝赫连擎掷去,赫连擎依旧不躲不避,以他的手劲儿,已不能伤人分毫。 老皇帝仿若迟暮将死的头狼,眼中的凶狠残暴渐渐化为绝望,一眼瞥见赫连擎手中宝剑,嘶声怒道:“这剑是孤赏你的!你要用它来弑父……” “父皇还记得这把剑。”赫连擎拇指搭在剑柄上,摩挲两下,转手将剑刃搭上父亲脖颈,“若非父皇心狠,儿臣此生都不会知晓,狼的颈血也是热的。” “阿擎!” 众人循声望向常异,赫连擎也回头看他。 常异想起起不来,有些话却不能当众说,急得出了一层薄汗。 还是扶海贴心,命两个部下连人带椅子抬了过去。常异拉住赫连擎手臂,低声道:“不能用剑。” 老皇帝双目圆睁,忽地想起这人是干什么的,不敢置信道:“你想……你想毒害孤……” 赫连擎的神色却缓和下来,握了下常异的手,让他不必担心,转头看了眼扶海。 扶海又将常异抬了回去。 老皇帝终于死心认命,如一堆瘫软的烂泥,闭目道:“成王败寇,动手吧。” 赫连擎却收剑回鞘,“爹,孩儿是来救驾的。” 很多年前,贺妃正得宠时,皇帝也曾短暂地疼爱过他,也曾将他举过头顶,准他喊声“爹爹”。 母妃坠楼后,赫连擎午夜梦回,总想将这庞大而阴森的宫殿付之一炬,偶尔也想手刃生父,替母亲报仇。 可真到了这一刻,他却下不去手,或许是贪恋那不值一提的父爱,或许只是胆怯。 殿上一时沉静,后妃们紧紧捂住嘴,连啜泣都不敢出声。 赫连擎开始痛恨自己,“父皇还记得母妃吗?” 老皇帝厌倦地紧闭双眼,冷笑道:“活煞星啊,你拿什么治理国政,你懂人心吗?” 无人应答。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响彻空寂的大殿,停在皇帝身前。 “父皇怎么伤成这样。”嗓音也温润。 皇帝蓦地睁开眼,震惊道:“你,你怎么……” 赫连霄规规矩矩行礼问安,答道:“晨间有贼人假传旨意,要置儿臣于死地,已被儿臣斩于剑下。儿臣护驾来迟,父皇恕罪。” “你也反了……” 赫连霄不置可否,转头发号施令:“大局已定,各营将士皇城待命。” “是,殿下。”罗繁站在他身后,抱着剑,却行文臣之礼,笑道:“陛下保重,臣先告退了。” 殿门“哐”一声合上。 皇帝怒不可遏,挣扎着要起来,胸前伤口开裂,出血不止。 外边下过暴雨,赫连霄却一身清爽,星灰色缎袍上连个泥点子都没有。他淡淡扫了医官一眼,医官急忙敛容施针,皇帝很快安静下来,眼却瞪得老大。 “四哥,大局已定,父皇躺在此处不妥,不如移回寝宫静养。” 赫连擎点点头,“来人,送陛下回寝宫。” “慢着!”翎妃突然出声,“陛下伤重,若……若就这么抬出去,必定人心大乱……” “那依翎妃之见?”赫连霄笑意从容。 “储君之位空悬已久,如今正该,正该立储!稳定民心。”翎妃拉着儿子,朝徐皇后拜倒,“请娘娘主持大局!” 徐后看向赫连霄,低声呵斥翎妃:“放肆,立储之事,理当由陛下亲自定夺,怎可由本宫代劳。” “陛下如今是神志不清,可从前清醒时早有成算。臣妾与吴贵嫔都听陛下念叨过,立储,当立嫡!” 妃嫔中有一女子应声跪倒,“臣妾……臣妾不……” “吴贵嫔与臣妾最得圣宠,当明晰陛下之心!”翎妃死死盯住吴贵嫔。 吴贵嫔傻眼片刻,看了眼赫连霄,伏地泣道:“翎妃所言属实,陛下确有此意。” “既如此……”徐后双手捧起宝玺,“本宫便斗胆,替陛下分忧。” 殿门缓缓开启。 赫连擎手举诏书,高声道:“陛下有旨,立皇五子为储,代君监国!” 水青与鸣红并立阶下,当先跪倒,齐声道:“恭迎太子殿下!” 诸将渐次跪拜,高呼“参见”。 赫连霄缓步行出,高声道:“逆贼既已伏诛,诸位安心。本宫暂代国事,待父皇伤愈,再还政于君。” “殿下英明!” 赫连擎奉命安抚各营将士,协同善后。常异便在原地等他。 直到天蒙蒙亮,常异身子一缩,猛然惊醒。 “吓到了?”赫连擎半蹲在他面前,牵住他的手,“回家吧。” 常异点点头,一起身腿还疼着,赫连擎忙接住他:“腿怎么了?” “磕了一下。” 赫连擎沉下脸,手一松要起身。 常异怕他找人算账,急忙拉住他,“是张琪推的我,没事,回去揉揉就好了。” 赫连擎心疼又愧疚,“受了伤,还等我这么久……” “真没事,我是大夫,大夫的话你还不信吗。”常异捧着他的脸,“容我缓缓,回去你帮我揉揉,行不行?” 赫连擎倾身,紧紧抱住他,又立即松手,转身背他起来。 常异有些忐忑,“你放我下来,找人抬我回去也行……别让人看见……” “就是要他们看清楚。”赫连擎往上颠了一下,“我此生,给你当牛做马都心甘情愿。” 常异趴在他背上,见宫人将士都各忙各的,并无异样,这才安下心来。 一路走到宫门口,二人共骑一马,缓缓而行。宋延的北军仍在街上逡巡,显得靖都城格外肃杀。 落过雨的长街略微寒凉,常异想起唐都夜逃,那时赫连擎也是这样紧紧搂着他。 “明日把桑枝接回来,往后都不必受制于人了。” 常异漫不经心地应着。 “我好想你。”赫连擎忍不住贴上他耳际,微微颤抖着诉说思念。 听了这话,常异心肝乱颤,若不是骑着马,恨不得立即抱紧他。 “那就走快些。” 回了府,侍从早已备好热水。赫连擎先抱着常异沐浴,紧张疲惫都融化在热汽中。 二人各披一件薄衫,赫连擎将常异抱到榻上,取了药来给他揉腿。 这双手一如既往地温热有力,常异微微皱着眉,胸中激荡起来。 揉了片刻,赫连擎又不安分了,指尖一路向上求索,蜿蜒信步,惹得常异抖着身子后退求饶:“别……先歇歇……” 赫连擎提着他的脚腕,倾身压下,四处挑衅,“我不累。” “你不累我累!”语调渐渐软下来,“你……你得轻点……”
第97章 “滚!都给孤滚!” 寝殿内一片狼藉,内侍熟练地收拾干净,一声不响地退下。 皇帝四肢瘫软无力,倒在床上大口喘气。卧床三月有余,他疑心自己中了毒。 可那人面兽心的逆子晨昏定省,做足了面子功夫,局势已定,普天之下,已无人再敢救驾。 此刻赫连霄就在殿外,亲尝药石。 “陛下不肯吃药,这几日连饮食都少进,这样下去……” “传令六宫,即日起父皇饮食,皆由各宫嫔妃私厨轮流供给,妃嫔皇子亲自侍候父皇用膳。今日,由本宫始。”赫连霄大步迈入殿内,请安行礼,跪至床前,宫人连忙扶起皇帝。 “父皇不肯吃药,儿臣见之不忍。”赫连霄端起药碗先喝下两口,殷切道:“请父皇安心服药。” 皇帝微微动容,吃了药,恶狠狠瞪着他,“孤这一生子嗣众多,把他们都摞起来也比不上你心眼多。” 赫连霄连忙退后跪倒,“儿臣惶恐。” “钝刀割肉,你还不如一刀杀了孤!” 赫连霄红着眼眶,静静看他发疯,待他疯不动了,膝行上前拜道:“父皇安心养病,国事繁重,儿臣先行告退了。” 皇帝大怒,又闹起来:“孤还没死,国事轮不到你操心!孤没病!孤没病!” “殿下纯孝,可陛下未必体谅殿下一番苦心啊。”内监老得步履蹒跚,面露不忍,出了殿门连连叹息。 赫连霄叹道:“为人子女,该当如此。”说罢,朝老内监行礼,“您侍候父皇多年,向来尽心尽力,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我既不能床前尽孝,父皇这里便有劳您照顾宽慰了。” 老内监急忙跪倒,又被赫连霄扶起,连道:“殿下折煞老臣了呀……” 宫人见此情景,纷纷落泪。 瑞王府 “母妃……别走……” 常异自睡梦中惊醒,轻拍赫连擎肩膀,“阿擎,醒醒。” 赫连擎呼吸一滞,猛然坐起,眼白布满血丝,仿佛还未从梦境中抽身,四下张望一番,一头扎进常异怀里。 “我好冷啊,阿异。” 自打恪王逼宫,皇帝卧床,赫连擎白日里帮着太子操劳善后,忙起来顾不得多想,一直精神尚可。 近日朝堂安稳下来,许多事已无须他出面,旧疾反而卷土重来,夜夜噩梦连连,不得安眠。 常异低声细语地哄着,静静搂着他。 过了许久,赫连擎身子渐渐放松,靠在他肩头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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