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沉吟,含糊应道:“个子高的见过,长得好的按说也不少,只是不知这少年是何人,劳世子如此兴师动众?”目光一扫旁边的美少年,“莫非是……” 赫连益抚掌大笑,“先生风趣,本世子不才,我府上的人,绝无私奔外逃一说。” “那是?” “乃是我一远房族弟,使小性儿离家出走,他家长辈托我来寻他回去。”这话说的,好似贺青任性妄为。 回想初见时贺青那一身伤,常异心中没来由的憋闷,发觉握着他的手渐渐转冷,心口如被钝刀子割了一道,想也没想,暗暗反握住贺青的手,笑道:“见过师兄后,我便回城去,帮世子好生打探。” 心中却道:打探你个毛毛虫,跑得慢了我跟你姓。 “小先生不厚道,酒都没喝就要走?来来来,我敬你一杯。”赫连益朝鸣红抬了抬手,鸣红垂眸倒酒。 “我酒量……”推脱的话尚未出口,鸣红盯着常异,径直将酒杯推至他面前。 不待常异反应,斜刺里伸出一只手,使了巧劲儿将鸣红的手撞开去。 鸣红眉头一皱,顺着贺青的力道缩回三寸,又绕开,复进两寸。 二人你来我往,周遭渐渐漫起杀气。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较什么劲。”赫连益笑着打圆场。 “夫人休恼,我喝就是……”常异也出言阻止。 罗繁见他口风松动,立马话锋一转,笑道:“先生爽快!” 常异关心则乱,悔之不及,夺过酒饮尽了,揉着额角同贺青耳语:“别把我丢了。”说着话,人已迷糊起来。 “哎呀这,我当小先生谦逊,未曾想这酒量还真是……寒碜啊。”赫连益饮酒过量,早有醉意,一时不察说了心里话,果真被纱笠下那双眼怒砍一刀,惊得酒都醒了。 “快,快来人。” “怎么了世子?” 见他神色慌张,身旁美少年小猫似地支起耳朵,脸色白了几分。 “快扶小先生下去休息,没事啊,没事。”赫连益连忙给他顺毛。 “不行。” 贺青忽然开口,罗繁和赫连益虽早有准备,却还是默契地愣了一下。 “贺青,你怎么……说话……”常异醉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一开口却如糯米浸着酒,微微发甜。 贺青在他背上轻抚两下,顺势揽人入怀。 罗繁惊掉了下巴,半晌才收回去,“贺青?阿擎,你何时也学会扯谎了。” “你们来干什么?”贺青像哄孩子似的搂着常异,以防常异当众撩拨他。 “三个月一封的家书说断就断,我娘没你的音信,差点把我也送去张琪麾下玩命。”罗繁撇了撇嘴,“今日你也看见了,璃妃为了她那小崽子,可是要拆骨吃人的。俨王刚派世子过来,张琪的死士也跟着到了,你不怕,我还怕呢。走走走,跟我回去。” “姨母安好吗?”贺青手臂紧了紧,惹得常异哼哼两声。 “我还当你眼里只有儿女情长,将我们都抛到脑后去了呢,合着也没忘了我娘啊?”罗繁笑了笑,指着常异道:“这小大夫是你的人?还没灌就醉了,倒是省事,明日打包带走,不耽误你柔情蜜意。” “对对,明日就走。”赫连益窝进软玉温香里,惬意地眯了眯眼,“带着你的小先生,还有我的小宝贝儿。” 贺青皱起眉头,“我父皇……” 罗繁同赫连益对视一眼,干笑几声,“你生死未卜,陛下当然也是要寻你的。” “我明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托付皇叔去找,他在宫里陪璃妃逗儿子。”贺青摘下纱笠,那张艳丽绝伦的脸上无波无澜,更显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美。 片刻的沉默后,罗繁叹道:“你这张脸,真是越长越造孽了……” “是,越来越像他。”贺青眼中浮现出几丝厌恶。 罗繁本是夸赞他,闻言赶忙闭嘴。 “他师兄在哪儿?” “进城了啊,方才不说了嘛。”赫连益吊儿郎当地笑了两声,“从前是我小瞧了四殿下,以为你薄情冷性,原也是个情种。让你回魏都保命,你倒好,替他操心。” “赫连家有情种吗?”贺青面露讥讽,扫了眼那美少年,“生面孔,准备什么时候换?” 那少年脸色一变,眼看着要掉眼泪。 赫连益不敢发作,一边安抚美人,一边咬牙切齿道:“四殿下这张嘴啊。” “承让。” 贺青仰头灌下一杯凉酒,扶着常异,起身要走。 鸣红闪身拦住,贺青沉声道:“滚开。” “阿擎,回了魏都,好歹有我们……”罗繁也来阻拦。 贺青顿住脚步,扭头看着罗繁,神色缓和了些,轻声道:“孟绦没了。”
第23章 窗外鸣虫叽叽喳喳,扰人清梦。 常异睁开眼,忿忿地想:让你别把我丢了,你偏就得丢我一回,有本事别来找我。 “阿异!”如此熟悉的语调。 常异正在生闷气,闻声猛地坐起,后脑“嗡”地响了一声,还不待他缓过神来,已被人紧紧搂住。 “阿异,你怎么都不回家看看我们啊?”方玉亭跳进屋里,眉眼飞扬,“世子说你吃醉了酒,师父不是不让你沾酒吗?当心我告你的状去。” 常异勉强笑了笑,“二师兄,你怎么也出来了?大师兄你,你先放开我,我喘不上气了。” 梁清眠赶紧撒开手,蹲到他面前,自怀中取出一包糖豆,塞到常异手里,“尝尝甜不甜。” 常异本想说自己长大了,不再吃糖了,可一对上梁清眠那双清泉般澄澈的眼眸,又只能乖乖拆了纸包,捏起一颗放进嘴里,抿着嘴笑说:“甜。” 梁清眠静静看着他,抬手将他嘴角的糖渣抹去。 木门猛地响了两声,惊得常异险些将未化的糖豆吞了。 贺青推门进屋,一言不发地盯着梁清眠的脊背,神情像要将人抽髓剥筋。 “这位是?”方玉亭问道。 “这,这是……”常异酒刚醒,头脑不清醒,一时不知该如何介绍贺青。 贺青径直走到床边,亲昵地替他理了理睡乱的鬓发。 方玉亭笑了,“是你娘子吧?何时成的婚,臭小子也不请我吃喜酒?” 贺青也笑,“二师兄误会了。” “你怎知我是二师兄,你……”方玉亭的笑僵在脸上,“这,弟媳嗓门够粗的呀。” “常听他提起诸位师兄,久之,心中便有数了。”贺青就势坐在常异身边,居高临下看着梁清眠,“我是男子。” “哦。”梁清眠点了点头。 方玉亭惊得腮帮子直抖,“师弟啊,你,你怎么,怎么娶个男媳妇儿?不对不对,你俩谁娶谁啊?” 常异看了眼贺青,又看看两位师兄,扯着嘴角苦笑两声,“他不是我媳妇儿,我……”转头冲贺青嘀咕:“你做什么……” “我与他……”贺青略一思量,改了口:“我与阿异两情相悦。” 观他涂脂抹粉,作女子打扮,却一味强横,全无小女儿情态。如此惊世骇俗,方玉亭一时难以接受,晕头转向地同常异寒暄几句,便拉着大师兄走。 梁清眠倒是全盘接受,走前还叮嘱常异吃糖。 常异捧着糖豆,心里甜一阵慌一阵,一肚子话不知如何开口,问贺青:“吃糖吗?” 转头却见他面色不善,诧异道:“怎么了?俨王世子为难你了?” “你自己吃吧。”贺青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 常异醒来之后是真饿了,便真的拿起一颗含在嘴里,贺青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吃这个。”贺青掏出一个纸包扔给他,打开一看,是两个包子,还热乎着。 常异咬了一口,往他身边靠了靠,随口道:“大师兄很照顾我,小时候我不肯吃药,都是他拿糖哄我。” “二师兄自幼调皮捣蛋,老爱逗我,为此没少挨师父的打。”常异一边吃一边说,却发觉贺青不肯出声,便问他:“你去哪了?” “没去哪儿。”声音泛着冷意。 常异司空见惯,便没有追问,“快入夜了,怕是要宿在这儿了,这里安全吗?” 贺青索性不答话了,只点了下头。 常异脾气上来又下去,恍然想:这应是吃醋了吧。 便拽着他的胳膊道:“该换药了,你今日……”话没说完他就躲开了。 “你就是吃醋,也不能不顾伤口啊,过来,换完药随你怎么耍性子。”常异耐心劝他,语气极软,“好贺青,好郎君,先把药换了,你怎么收拾我都行,好不好?” “我没吃醋。”贺青盯着常异嘴唇上的糖渣。 “那你怎么了?方才还说两情相悦,难道是骗人的?”常异扳过他的肩膀,“我可当真了。” “你若觉得我在骗人,就别信。”贺青眸子黑沉,看得人心慌。 常异心骤然一沉,“这茬过不去了是吧?” 贺青铁了心跟他犯倔,愣是不吭声。 “说到底只是睡了一回,我问你喜不喜欢我,你不答,现今又要管东管西。我都这么哄你了,你还想怎么着?”常异脾气压不住了。 贺青眸子里的黑絮不断聚集缠绕,越拧越紧,也不知怎的,偏就想惹常异生气。 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不占理,心绪一乱,脑中便全是那句“只是睡了一回”,他凑到常异耳边低语:“那就再来一回。” 常异还没来得及说话,已被他推倒,紧接着腰上一沉,贺青竟然骑了上来,按住他的肩膀,胡乱扯着衣服。 这回轻车熟路,只潦草厮磨片刻便长驱直入。 常异疼得眼前一黑,双手紧扯着他衣襟,昏昏沉沉地想:连一句喜欢也不肯说,自己还厚着脸皮逆来顺受,这怎么能算两情相悦,该算作苟且才是。 “走神了,小先生。”贺青哑着嗓子,一字一顿,“不准,不准想别的。” 常异断断续续道:“行啊,你可别心慈手软,让我看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不许哭。”贺青拧着眉头,轻吻他眼角。 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滑,常异闭着眼笑起来,手指在他涂了胭脂的唇上摩挲,“我没哭,看你这幅尊容,我就觉得真,真刺激。” 贺青握住他手腕,堵了他的嘴,好不叫他胡说八道,顺便将胭脂匀给他一半…… 次日醒来时,常异倚在贺青怀里,满心悔恨,明知他年少轻狂不服软,为何非要逞口舌之快?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究竟是哪来的骨气去别刀刃。 “贺青,你挺狠啊。”常异轻轻颤抖着,抄起他环在自己胸前的手,恨恨咬了上去。 贺青闷哼一声,静待他撒了口,低声问他:“你爱吃糖?” “我爱吃,我为了吃糖连命都不要了。”常异有气无力,“你呢,爱吃醋?为了这口酸的差点要了我的命,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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