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效仿秦横波?” 我摇了摇头。 我道:“我最看不起秦横波,又如何会想着效仿他?” 楚晚思道:“那你想要关容翎对你动心,是为了什么?” 我道:“你想想西云楼龄,他对秦横波那般忠心,至少有五成缘由是他对秦横波心有爱慕。” “我若也想要有这样一条好狗,自然也该让关容翎如西云楼龄那般,真情实意来爱慕我,那般,我便有了一条绝不逊色于西云楼龄的狗。” 楚晚思道:“……你是有病吗?” 我道:“你不为我想办法,反而在这里说风凉话?” 楚晚思道:“我怎么为你想办法?你嘴上说不想效仿秦横波,现在想的,不也和秦横波一模一样?” 我道:“这怎么一样,秦横波利用西云楼龄,一桩好事都不会做。我却不是。我至少还为了关容翎杀了归鹤仙,要知道,我当时可是对他说不会帮他,看罢,我这般出尔反尔,都是为了他,他怎能不对我动心呢?” 楚晚思彻底无言。 他静静看我许久,脸上扯出个笑来。 然后一挥手,直接从窗户翻身而走,眨眼间就不见踪迹。 陆、 我深觉无趣。 虽说走出酒楼,关容翎便依约跟在我身后,玄衣墨发,抱剑而行,俨然是护送主人的架势。 可偏偏我这个主人觉得很没意思。 我虽厌恶断袖,但也不是什么断袖都讨厌。 如叶尘生和西云楼龄那般的,我就十分欣赏——大抵是因为他们于我而言总是很有用处。 而关容翎对我更有用,他要是能学到西云楼龄十分之一的痴情,我又何必这般懒倦。 说到底都是关容翎的错。 他不识抬举,他三番四次不给我面子,他总是拒绝我的好意。 想我谢兰饮做坏人的次数十根手指都数不清,做好人的次数屈指可数,却一次也没动摇关容翎的心。 他是石头做的不成。 我这般貌美风流,武功高强,唐逸这个天下第一尚逊我一筹,天下间还有什么人能胜过我? 怎么偏偏唐逸有亲可成,秦横波也有西云楼龄倾心,我却什么都没有? 我着实嫉妒。 一想到唐逸在当初的武林盟会上胜过我,如今更是娇妻在怀,放话江湖,再也不入武林争斗。 我就满心不爽。 我从不否认自楠封己心狠手辣罔顾人命善恶不分,亦不否认我嫉妒秦横波嫉妒唐逸。 我凭什么没有这些东西?这本就是世间对我不公平。 再看关容翎一脸平静,神色不见半分端倪,在月色下出入于阴影间,一张脸愈发显得俊美非凡。 他凭什么。 我忽然停下脚步,向他勾了勾手指。 关容翎蹙眉走近。 我微笑垂首,正欲开口说话,身后忽有一声锐利的破空之声乍然激荡而来。 关容翎神情一凛,当先将我拽到身后,拍剑出鞘,挡在我身前。 飞镖撞于剑刃,发出一声尖响。 无边月色下,我望向远处,漆黑天幕下,一道教我并不意外的人影缓缓行来。 他于月中显露眉目。 “谢兰饮,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讥笑嘲讽着,“怎么,现在喜欢躲在别人身后了?” 我不因他这句话而愤怒难堪。 我只是忽而觉得秦横波对西云楼龄既不爱,又不舍得,其实十分情有可原。 因而这种“生死关头”,“危急时刻”,能有一人挡在自己身前,着实令人欲罢不能。 我伸手将关容翎推开,上前两步,将他挡在身后。 我对着来人微笑,从关容翎的手中接过了他的剑。 “是啊,有人敢为我挡你的暗器,可没人为你挡我的剑。你好可怜。”
第11章 壹、 深夜拦路的人,自当不是我的友人。 可要说是仇家,我着实不将他当作我的仇家,他于我而言什么也不算,但我于他而言,大抵是一生的劫数。 我和秦横波确然是兄弟。 他屠灭枕桑满门,我便杀了冷秋风两个知音。 区别在于,秦横波做出这等事,还能心安理得对枕桑说“喜欢”。 爱慕之心毫不避讳。 也许情爱各有颜色,只是秦横波抉择的与诸多人都不同。 而我之所以说我与秦横波是兄弟,在于我们在这两桩事上,有那么些相像。 贰、 我与冷秋风相识,是在四年前。 他与我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引我为知己,以为我是个良善之人,以为我是个正人君子。 可惜我谢兰饮这辈子就不懂得何谓良善。 我从冷秋风的嘴里得知了他还有两位知音,在江湖上,也是颇有盛名。 但那并非是我对他们动手的原因。 我对他们出手,是因为他们活于世间一日,就对我天意楼是个威胁。 冷秋风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以为人心相交,要将凡尘事都分开。 如天意楼是天意楼,谢兰饮是谢兰饮,纵然有仇有怨,也是天意楼的事情,与我,与他,与那两位友人,都无关系。 他着实是个天真的人。 如不天真,怎么会以为我会对天意楼的敌人推心置腹? 楠封 如不天真,又如何猜不到我们三人只是在粉饰太平? ——我不在乎冷秋风这个朋友。 我谢兰饮不缺朋友。 只是他到底有两位知音牵挂,那两个人,我至今回想起来,还是能想起他们彼时的神情。 他们说:“别让冷秋风发现。” 明知终有一天我们会刀剑相向,生死角逐。 却偏偏要骗。 骗冷秋风,讲说我们人与事都分得很开。教这人以为我们因为友谊,绝不会兵戈相见。 我们是趁冷秋风离开中原时撕破的脸。 在一个冷清的雨夜。 彼时我还执着我的旧剑。 所以说冷秋风是天真的人,他无牵无挂,无门无派,于是便觉得人间没有野心,没有算计,没有背叛。 然而我体贴地告诉他。 这人世间充斥野心与算计,背叛与陷害。 他千里奔回,见到的,只有两位故友的尸体。 他从此恨我。 我却没有杀他。 很长一段时间,秦横波都觉得这是因为我心软。他甚而劝我——心软会令你失败。 那个时候秦横波还没有遇见枕桑。 是以他劝我的话,我听了,觉得甚有道理。我亦笑着回答:“你在想什么呢?以为我会心软?” ——我没有心软,只是觉得冷秋风从没做对不起我的事。 他可以恨我,我却不恨他。 既然不恨他,他亦不能妨碍我什么,那也就没有杀了他的必要。 我剖析得很好。 只可惜后来秦横波遇见了枕桑,他把事情闹得一团糟。 曾经他劝我,我听了,后来我劝他,他却不听。 叁、 他和冷秋风也有相像的地方。 同样的固执,同样的天真,同样的自以为是。 将自己相信的看作人间真理,将自己不信的视作歪理邪说。 真令人可惜。 肆、 这也不是冷秋风第一次暗算我。 自那年起,他一年不知要寻多少个机会来杀我。 按理来说,他这般烦人,我应早就取了他的性命,让自己清静清静。 可我没有。 不是因为心软,只是因为我实在想知道,他究竟能在这仇恨里坚持多长时间。 是一月还是一年?亦或一生。 迄今为止,冷秋风都坚持得很好。 既让我意外,也不令我意外。 他讥讽嘲笑我躲在关容翎身后,不过是嫉妒罢了。 毕竟曾经能为他挡剑的人,已经死在了我的手里。 他就不该引我为知己。 当初我就同他说—— 在秋风冷雨里,在他两位知音的坟茔前。 我说:“你怎么会以为我会是你这种人的知己?” 他的天真、愚钝、自以为是,都让我觉得好笑。 笨拙得让人生不出半分怜悯。 他那时就想拔剑杀了我的,可惜,他也没有这么做。 伍、 好在现在他十分有觉悟。 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反反复复质问我为何要这么做的人。 我反手执剑,静默看他。 冷秋风回望我许久,唇角扯出个笑容:“我再可怜也没你可怜。” 我挑眉道:“哦?为何?” 冷秋风道:“你满心为了秦横波做事,他却为了心上人弃你不顾,你难道不比我更可怜?” 他又有了些进步。 我道:“你现在说话聪明不少。” 至少,懂得要去刺人的痛点,而不是说一些根本不被人看重的话。 但这也还是可惜。 因为我比秦横波放弃我之前,更早放弃了他。 我含笑看着冷秋风的眉眼。 一如往昔,岁月不改,哪怕对我有着刻骨恨意,他也还是一派温和端方。 是天性如此?亦或他也懂得了伪装? 我无从得悉,亦不在意。 我只欣赏。 而冷秋风就在我的注视下皱了眉头,转而看向我身后。 他道:“你是谁?” 他越过我,直接去问关容翎。 我不答话。 关容翎便道:“我是谁与你有何关系?” “或许与我没有关系,”冷秋风说,“但我有几句忠告。” “你眼前的这个人,心狠手辣、阴险歹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绝非善类。他此时此刻对你好,未必永远都对你好。唯有你对他有用,他才对你温柔。你若对他无用,他即有千万种方法让你痛苦。” 冷秋风如此评价我:“他极擅长折磨他人。无一例外。” 关容翎暂且没有答话。 我先颔首,微笑道:“没想到冷兄还是这么了解我。不愧是我的知己。” 他深觉耻辱,厉声反驳:“少胡言乱语,我没你这样的知己!” 我懒怠回敬,侧过身,让出半边,好让他与关容翎毫无阻碍地对望。 关容翎的神情很淡。 大抵他一直都是这样,在我身边,就没个好脸色看。 冷秋风说的话可谓情真意切,我一个字都不想反驳,总归这样说我的人也不少,我亦本就是这样的人,又何必推辞这种形容? 倒是关容翎让我有些意外。 他与冷秋风隔着这不远不近的距离,静默对望了片晌。 他却道:“焉知不是他对我有用,我才对他有用?” 陆、 冷秋风绝对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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