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中伙计对往来行人带搭不理,有人开口询问才会隐晦地给予回应。 想是这里的货物昂贵,价不好明着讲,交流间多用行话。 宿幼枝一眼扫过,稀罕物的确多,是在皇城都不一定能见到的珍品,但更好的东西应当被小心安放,不会直接摆在台面上。 他从小瞧过的好玩意儿不少,若不是特别亮眼的,也难起心思。 盛延辞见他只是看,也不要买,禁不住道:“可有瞧得上眼的?” 宿幼枝道:“看看便好。” 盛延辞想说什么又忍住,陪着他沿街闲逛。 “我都说过要拿的,你怎可卖与旁人!” 附近店铺有人激动言语,伙计倒是很淡定:“客人许是不晓得珍市的规矩,咱这里不收定金,交易是要当场落下的。” “我不过回去取些银子,你这、你这……” 那素衣加身的客人仍觉懊恼,同行小声劝他:“珍市这般,也没得办法。” 他问伙计:“敢问是哪位老爷买了它,我等自去交易。” 伙计不肯说:“那讲不得喽,客人莫要为难小的。” 见问不出,他们又不能纠缠不放,守备已经在探头往这边打量,只好出了门。 那素衣客人魂不守舍地往外去,走到一半突然痛哭出声:“他就留下这一件物品呀,我怎么能弄丢掉。” 对方软跪在地,正落在宿幼枝前边,他忙往旁侧躲避。 素衣客人哭得太伤心,不少人转头去瞧。 宿幼枝不想惹眼,带着盛延辞往远处站了站。 “怎么珍市还有被典当的东西?”宿幼枝问。 盛延辞点头:“凡是精品,不问出处。” 宿幼枝看他很懂的样子,低声问:“殿下常来?” “算不得。”盛延辞也压低了声音,两人挨近了些,几乎能感受到肌肤上的热度:“有那么两三次。” 宿幼枝不太习惯,拉开距离,也不再问了。 盛延辞却跟上他道:“珍市虽有些虚名,若瞧得好,也能寻到几样好东西。” 能入临王殿下的眼,那便不是普通的好了。 宿幼枝来了几分兴趣,挑眉看向盛延辞:“殿下,请。” 盛延辞正经着脸,被阿又瞧着,还是没忍住笑,羞恼道:“阿又怎又打趣我。” “阿又冤枉。”宿幼枝一脸无辜:“您的眼力旁人哪比得,阿又自是最信任您。” 小王爷不想笑的,可嘴角他控制不住,甚至有种要将所有好物都奉到阿又面前的冲动。 “好啦。”盛延辞抓住他的手:“莫笑我。” 他带宿幼枝往另一条街道去:“珍市内铺分三等,好东西要去最上等的雅阁寻。” 既有了打算,便也不在别处晃。 宿幼枝被拉着手,对方掌心滚烫,烫得他指尖缩了缩,忍不住去勾盛延辞悬在背后的发尾。 青丝如绸,反有几分清凉,从他指间滑过,没留下半点痕迹。 盛延辞有所觉,询问望来。 宿幼枝将他脸推回去:“看前面。” “好好。” 盛延辞宠溺任他摆布,不作反抗,只将阿又的手悄悄握紧了些。 才走过,背后一阵嘈杂。 宿幼枝回头看到那软倒在地的素衣客人被珍市守备驾着往外去,他些许微弱的挣扎徒劳无功。 “嗯?” 宿幼枝瞧着不对:“珍市一向如此?” 连自苦自怜都不许,皇宫大内的规矩都没这般多。 盛延辞也挑了挑眉,显是头次见,视线一瞥,隐在人群里的侍卫立刻跟上去查看。 他道:“关内商会近年素有出格。” 连韩继都能混进去,想来这商会也没那么清水。 宿幼枝心道。 自上次不欢而散,除了陈掌柜有来贴问候,其他商主已有排斥之意,否则也不能他们出个门都要搞些恶人手段。 两人交流声小,却有人义愤填膺大着嗓门去吼。 “你们这些守备咋回事儿,人儿伤心哭两声都不让,那二两银子是喂了狗吗!” 兄弟好气魄! 宿幼枝立马去瞧,看到一组着塞北寒服的队伍。
第41章 喊话的汉子身形高大, 站在那铜墙铁壁般很是威武。 有同伴不愿惹事,想拦他,没拦住。 两个守备被他吼得一愣, 随后有些怒, 但因引得许多人注意, 他们也不好太过无礼, 毕竟来珍市的少说也是富裕之人。 “这位客人过于悲伤, 我们不过是带他去僻静之处歇息。” “什么偏僻地方。”汉子瞪着眼睛, 显得更凶了:“你们问过他的意见没?” 那素衣客人难过归难过, 却有试图挣脱,只是没能成功,旁边同行也在急于表述。 可还没得汉子落雷似地吼声有用。 守备还想说, 同行已经过去搀着素衣客人往外拽:“我们不去我们不去。” “听到了吗,人家不去。” 汉子又往前几步,瞧着身姿更伟:“还是说珍市就如此霸道?” 就是就是。 不讲理也要有个限度。 宿幼枝不好明目张胆的给他叫好,躲在人群外偷偷起哄:“好汉说的对!” 盛延辞无奈瞧他, 没忍住轻点了下他的脸。 干什么干什么。 有正事晓得不! 宿幼枝伸手点回去, 尤觉不够, 还捏了一下,得到小王爷故作可怜的神情。 懒得理你。 宿幼枝去看场中。 原本大家只是瞧着不掺和,见此也有外乡人跟着应声。 说得多了,守备脸色难看起来,又不好跟大众起冲突,只能憋着气道:“那是我等唐突了,还望客人勿怪。” 素衣客人脸上尤带泪痕, 很疲惫的样子,沉浸在悲伤中, 没心思与他们计较。 守备去瞧塞北汉子,见他没出声,忍着怒气离开。 人群渐渐散去。 宿幼枝听到汉子同伴在数落他:“都叫你不要惹事不要惹事,这里是寒骨关不是你家,能不能不要遇见什么事都去管,得罪了珍市守备,在商会也要受阻的……” 汉子不听:“在哪也不能这样蛮横,圣上都说要公正买卖,怎么他们比圣上还大?” “那能一样吗!” 同伴说服不了他,气得跳脚锤他,汉子岿然不动,转身要走,被素衣客人的同行唤住:“还要多谢这位好汉仗义执言,我与表弟在关内也定居许久,有些了解,若好汉需要尽可寻我等,定安排妥帖。” “这算啥事。” 汉子不以为意,大手一挥,跟着同伴走了。 素衣同行瞧了瞧萎靡的表弟,叹了口气,架着人往外去。 宿幼枝在不远处观望,盛延辞也不出声打扰,倚在墙上瞧他生动的眉眼,胸中满溢的鼓胀,热烈而汹涌的情绪裹挟着,让他抑制不住地想将人抱住。 但是不行。 要吓到阿又的。 他垂下眼,看阿又被他握在手心的指尖,软软的,嫩嫩的。 宿幼枝回头瞧见他那副眼眸灼灼的样子,很想一巴掌将他拍醒。 可涨涨眼吧。 下次别看到个男郎都往回抱。 说不定你如今已经有王妃了! 宿幼枝装作没看见,准备再去瞧瞧稀罕,只是方才的事一出,他对珍市的那点兴趣去了大半,这会儿说不上还剩多少期待。 但来都来了…… 他刚要拐出墙角,却突然被拉了回去,宿幼枝控制住要回击的本能,一脸懵地看向盛延辞。 不是,你没事吧? 后背撞在柔韧的胸膛上,疼倒是不疼,但很莫名其妙! “殿下?” 肩膀突然沉了沉,是盛延辞将脸埋到了他颈窝,回应闷在嘴里,有些含糊不清。 温热的呼吸烫到肌肤,宿幼枝缩起肩膀,十分不习惯地去推小王爷额头:“殿下可有不适?” 干什么干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能不能有点距离! 盛延辞额头贴着他的指尖蹭了蹭,惊得宿幼枝立刻收回手,见鬼了似地瞧他。 “阿又。”盛延辞的声音含着几分粘稠:“我可以……抱抱你吗?” 不行! 不可以! 听听你在说什么。 抱什么抱。 想都不想! 宿幼枝觉得盛延辞疯了。 好好的突然这般,怕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但方才出了一点旁人的波折,他们可是没得波及。 到底为什么啊啊啊! 阿又不懂,阿又害怕。 盛延辞你能不能恢复正常? 宿幼枝哪敢应。 小王爷这状态明显有异。 可又不好直言说,否则被他记在心里可能会恼……会恼?? 那还怕什么。 宿幼枝理直气壮地挣脱开:“不要。” 贴近的温度骤然远离,浓浓的失落感淹没而上,盛延辞垂着脑袋,像只被遗弃的野犬,伤透了心。 他不出声,宿幼枝反而迟疑了。 不是他盛延辞该不会要哭吧? 那他要不要看。 临王殿下哭鼻子的画面想是蛮难得的。 宿幼枝蠢蠢欲动。 他试探着弯下腰去瞧盛延辞的表情,但才瞄到锋锐的眉、笔挺的鼻梁,小王爷便抬起头,若无其事地捏住他倾下的脸,坏笑道:“还说没拿我逗趣,阿又想看什么,我演与你可好。” 那倒不必…… 真将临王殿下弄哭。 他岂不是罪大恶极。 说不得是不是有点失望,宿幼枝拨开他的手,恨道:“殿下骗我。” 他转身就走,盛延辞追在后面赔罪:“好啦,是我不该逗阿又,不要气了好不好?” 他们往雅阁去。 最有底气的珍品铺反而没那般惹眼的外观,却处处可见低调奢华的痕迹。 宿幼枝打眼一瞧,连伙计手里执的鸡毛掸子都不是俗物。 好家伙。 这是步步皆落在金砖银面的地方呀。 但临王府都见过了,再惊讶就过分了。 两人表情平淡,跨入门槛,伙计客气迎上来:“两位客人可要瞧些什么?” 盛延辞气度唬人,都没正眼看那些玲珑宝架上的摆件,开口便道:“上凌尖。” 伙计看了他一眼,恭敬道:“烦请客人二楼稍等。” 盛延辞去牵阿又的手,宿幼枝看了看他那空悬的掌心,将腰间荷包扯了塞过去,没让他得逞。 小王爷捏着荷包回头,倒不生气,笑道:“姑娘请。” 呵。 盛延辞果然记仇。 这便找回来了。 宿幼枝半点不怂,仰首走到前面,盛延辞于后面跟着,成了只他一人的护卫。 伙计去通知了掌柜。 对方来的快,他们刚落座便迎出来:“原是严掌柜大驾,不要嫌小店太寒酸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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