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延辞一身薄衫很快湿透,更显年轻人锋锐身姿。 枪如游龙,甩首回望,他明亮的眸子瞧向阿又时灼灼生光,风发意气尽显。 宿幼枝也是行家。 看得出小王爷很卖力,瞧似轻松写意,实则没有十数年的苦练是做不到的。 勉强承认他是有些本事的。 但炫耀到他面前就算了! 哼。 宿幼枝低头吃点心,不想看他。 只能看不能摸,好像更难过了。 什么时候他没了这重尴尬的身份,也能随心所欲的耍耍剑就好了。 盛延辞武毕收枪,“锵”的一声锐响,银身笔直落入武器架。 他接过钱三奉上的帛巾擦掉脸上汗珠,身上依旧热气腾腾。 没太靠近宿幼枝,小王爷道:“待我淋过水,与阿又去用早膳。” 宿幼枝见淋水的房间就在旁边,便没跟着去。 看着小王爷进了门,还不放心地回头瞧他一眼。 就很难言。 跑又跑不掉。 宿幼枝看院外一盏腾空的孔明灯,问钱三:“旁边是何许人家。” 小王爷置宅,街头巷尾准要调查清楚,果然钱侍卫心知,闻言便道:“回姑娘,是韩继韩商主的宅院。” 等等? 你说谁。 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宿幼枝控制不住表情诧异:“韩继?” 韩继不是住在那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吗? 虽说这边的宅院也算阔气,但小王爷未太高调,落在寒骨关只能算是普通的富贵地界。 怎么想韩继也不可能瞧得上。 “应说是韩商主为外室购置的院落。”钱三表情有些不自然:“喻世子觉得晦气,正要让他们换处地方嘞。” 要换地,肯定不会是常规手段。 毕竟韩继富裕,不缺这点卖宅的银子。 宿幼枝又瞧了眼那于天上飘飘忽忽的灯。 一大早上放孔明灯也够别致的。 有喻世子安排,宿幼枝也不想寻思那讨厌的韩商主,别开视线。 却不想那孔明灯摇摇晃晃往这边飞来,还不往高处去,半路歪斜地坠落而下。 “姑娘小心!” 钱三护到他身前,让侍卫去看那掉落的残灯。 宿幼枝没太当回事,让钱三不要太紧张,钱侍卫却很严肃:“姑娘不晓得,那些阴损手段如何防备都不为过,别瞧这只是盏孔明灯,内里危险也多着呢,当年殿下可就是……额可就是见过的。” 说到后面支吾起来,钱侍卫话音一转道:“属下还是先护着姑娘离开吧,莫教这些小事扰了姑娘清静。” 宿幼枝无可无不可地起身,离开前突然听到那查看残灯的侍卫惊呼,立马转头望去,还不及瞧清什么,一个人影先冲过来挡到他身前,有些燥热的手盖在他眼上。 是盛延辞的声音:“莫看。”
第39章 那你要这么说…… 不更得瞧瞧是什么东西了! 有哪个是他看不得的。 宿幼枝满心好奇, 趁盛延辞回头,拿开他的手,灵巧地从身侧探头去瞄。 盛延辞拦不住, 干脆拢过他的肩, 不让人靠近:“没什么好瞧……” 第一眼看到的是那烧起的灯体, 泛着焦黄渐黑的痕迹。 第二眼瞟见的是落到旁边巴掌大的木疙瘩……线络起伏的应该说是个木雕? 哇哦哇哦。 孔明灯里怎么会放这种东西, 怪不得飞不起来要落的, 且看盛延辞的模样, 还不像头次见似地。 侍卫们也如临大敌的架势, 戳那木雕不见异状,才挑起要丢回去。 嗯? 丢回去?? 东西是从隔壁来的,要丢回去也没甚问题。 他去瞧盛延辞, 从小王爷脸上看出些许厌恶神色。 宿幼枝顿时来了兴趣,得是什么玩意儿能让临王殿下讨厌,那不就是他的制胜法宝! 不过……从韩继宅院来的,别管什么都会膈应吧。 “看够了, 我们去用早膳吧。” 盛延辞似有无奈, 伸手点了下阿又鼻尖。 陌生的触感一触即离, 宿幼枝却打了个激灵,不由睁大眼。 说话就说话。 不要动手动脚! 宿幼枝不知哪里来的火气,许是一早间压抑住无处发-泄的精力使然,让他愤愤然地大起胆子,抬手捏回小王爷鼻尖,捏完就想跑,好在及时想起他此时不是随心所欲的宿家少爷, 在盛延辞怔愣时,风轻云淡道:“好呀。” 小王爷回过神来, 耳根漫上红云,视线游移着不敢落到阿又身上,闷声带他走。 然而两人还没走出练武场,隔壁院落又来了飘起的孔明灯。 紧随其后还不是一盏,二三四五……粗粗一略便有十数个。 偏它们不往别处飞,全都晃晃悠悠来到这边。 “?” 不是,韩继有病,怎么他所属的院落也不正常?! 盛延辞冷下脸,下令道:“射掉。” 王府侍卫领命,都是射箭的好手,唰唰几下便将所有孔明灯击落。 且因力施为,都回去了它本来的宅院。 宿幼枝颇觉莫名其妙:“是那韩某人有意?” 否则怎么就盯着他们这个位置放东西。 钱三轻咳一声,似有难言,瞟了主子一眼,回道:“韩商主嗯……应当不晓得咱们住处。” 虽有恩怨,韩继也会暗中调查他们,但那点扰乱误导的手段,临王府还是有的。 旁边挨着这家,只能算是意外。 宿幼枝听完更懵。 不知道他们在这? 那这孔明灯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小王爷霸道的气息隔着墙都能引来邻居不满。 见宿幼枝还想问,盛延辞顾不得羞赧,拉过他的手大步往外去:“管他是做什么,挡回去就是了。” 宿幼枝隐隐觉得不对,回头瞧了眼严防死守的王府侍卫,正看见那被藏在孔明灯中的木雕被人从远处丢了过来,虽被羽箭击中,可距离太近,宿幼枝还是清楚瞥见了那木雕模样,顿时僵住。 察觉他异样,盛延辞看过来,面色随之不好,一边去遮宿幼枝眼睛,一边冷声道:“我不想再见到这东西。” 钱三忙应是,诚惶诚恐地去处理。 他们也没想到对面这般执着,放孔明灯的委婉手段不成,竟明目张胆地投掷。 “阿又?” 盛延辞低声叫他。 宿幼枝不敢吱声。 只恨不得灭掉自己的好奇心,都说了不让你瞧,没事老看什么看。 那等……污秽之物。 天呐。 他也不想看啊啊啊啊啊! 什么好人家给人抛投果体木雕啊!!! 疯了呀。 宿幼枝连用早膳的心情都没了,提线木偶似地被盛延辞带去厅堂,途中他说了什么全没听清。 喻呈凛已经等在那里,瞧见阿又姑娘神情,对盛延辞挑了挑眉。 小王爷也很懊恼,还有些被拱起的火气。 杨一过来当差,听手下禀报后,又悄悄说与喻世子听。 喻呈凛敛眉:“他们还不曾消停?” 杨一道:“看样子没有。” 神态恢复自然,喻呈凛在宿幼枝落座时道:“一些不入流的玩意儿,阿又姑娘何须放在心上。” 你也知道是不入流的东西! 不知都脏了谁的眼。 喻呈凛未再言语。 用过膳,盛延辞不放心阿又,想陪着他回去休息,被喻世子唤住。 “怎么?”小王爷心不在此处,频频去望门外。 喻呈凛道:“既如此,便不必等到明日。” 盛延辞看回来,眸中杀意凛然:“正有此意。” 等他离开,喻呈凛微笑道:“这般,想是见得太少,多瞧过便好了。” 旁边过来交差的钱三面容纠结,不敢出声。 高府大院的罗乱事多,宿幼枝深知自己不能露怯。 不过个木雕而已,哪怕它刻成伤风败俗的模样也是个木雕。 看就看了。 能怎么样? 是不能怎么样。 但就……该死的忘不掉! 宿幼枝一闭眼就是那木雕不堪入目的姿态,得亏雕的是个男郎,不然宿幼枝要羞死了。 天爷。 真要疯了。 宿幼枝心想这样不行,不能只他难过,让那等孟浪之徒逍遥。 招来周二,他问:“与我细说那家。” 周二一脸板正,平静道:“那处宅院记于韩府管家名下,与韩继养着未入后院的外室,共计十三人。” 说到这个,宿幼枝都想骂那到处发情的韩继畜牲。 后院一群美人不够,竟还要添加外室。 听听。 听听。 光外室就有十三位! 周二还在道:“韩继不曾来,想起便会遣人轿抬回去,院中最长久者已逾三载,原不住在此处,是季前搬来的。” 那是过来没多少时日,怪不得临王府还没得将人处理。 若是寻常邻里便算了,互不干扰,如今却是不消停的样子。 知道宿幼枝要听什么,周二顿了下,道:“前些日,主子于武场练枪,隔壁有人登高望见,便送了贴来,被主子扔了……” 等等。 你说是怎么回事? 好家伙,果然是盛延辞惹出的祸事对吗。 那么瞧一眼就被惦记上了? 听着这熟悉的剧本。 宿幼枝竟有些想笑。 盛延辞教你不做人,如今也尝尝被人穷追不舍的滋味! 就是可惜连累了他这个无辜之人。 一听是小王爷的锅,宿幼枝也没那般窘迫了,兴致问:“他们常这般?” 周二个诚实人没得说谎,道:“主子出现在武场时偶然会。” 一开始不想招惹是非,盛延辞没去在乎,只是也不太去武场了,今日是有宿幼枝作陪,便找了宽敞地界,谁知对方不曾放弃,竟还搞了这等有碍观瞻的东西。 更被阿又瞧见了,那小王爷哪里能忍。 宿幼枝咋舌:“那院的姑娘……都如此大胆吗?” “不是姑娘。”周二面无表情道。 “?”宿幼枝懵住:“什么?” “不是姑娘。”周二平铺直叙:“韩继外室都是男子。” 啊??? 宿幼枝呆呆看他。 周侍卫仿佛莫得感情:“韩府定规,男子不得入幕,便被养在外室。” ……好家伙。 宿幼枝已经觉得韩继够不要脸了,没想到他还能更垃圾。 就那等放浪之徒,定的规矩也都定到狗肚子里去了,装什么体面人。 是不是他这番作为还是偷偷摸摸瞒住外界的? 很有可能。 但……放那等孔明灯的是男子? 宿幼枝想到小王爷对男子之情的厌恶,为他们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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