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是从何而来无人知晓,更别提怎么迅速燃火不被发觉,这城楼百尺,一箭过楼巅足说明来军勇猛。 士卒纷纷架起盾牌,勉强抵御了第二波攻击,但对方的能耐显然不止如此,接连几声爆炸在城楼下响起。 火光闪烁,火星飞舞,护城河虽抵挡了大部分火焰的侵蚀,但城楼明显已经受损严重,站在楼巅的人可以感觉到每次袭击都带起脚下一阵颤动。 听见响动的时候宋之峤正在巡查军营,响声一起他已直奔城门,却看见火光四起,战况危急。 城楼被攻并不是罕事,但这个时节,这个时间,这是不该出现的情况。 “让他们准备好投石器,城楼防护支起来,一部分人准备救治伤员。” 宋之峤甩手披上铠甲,提着剑就冲向了城楼。 看见宋之峤过来,守城士兵稳住心神,一个装填一个瞭望发射,石块飞射而出,很快听见远处有撞击声和叫声响起。 “向火光飞来的方向发射,守城为首。” 众将听命,手下运作速度快了许多,宋之峤本以为这只是对方的试探,未想对方毫不见退,射来的石块和火箭确实少了许多,但他们也付出了惨重代价。 “左边多去几个人,石料不够的小队先退下,换弓箭手过来!” 宋之峤的声音几乎可以盖过一切嘈杂,在他下令之后是无数混乱的声音四起。 “城门守住!一队去救火,二队把伤员带下去!三队!补人!” “注意东北方!” “后备不足!换人!” 自城外而来的箭如同无数流火,几乎映亮半个黑夜,城上的石头每次投出去都能在这密布的“流星”中留下一个巨大的黑色窟窿,落入更深的无底深渊。 宋之峤起先还有些许急躁,随着战况变化,他逐渐掌控了这场战事的关键,指挥也变得有条不紊。 褚淮和乔逐衡自然也是听见战况,不可能坐视不管,在城楼下帮忙搬运伤员和救火,抬头可以看见火光中一排排战士的脊背,这一幕在硝烟和火星中明灭。 城楼之后短短十几里,就是百姓居所,那里还沉浸在夜晚的静谧,这里的响动或许只能做他们梦境的背景音。 留雁不及燕门巍峨,不比长庭防护精良,但身后的百姓足够成为留雁将士的坚定后卫,但凡有一口气在,就不可能转身逃走暴露留雁最脆弱的一部分。 褚淮收回思绪,低下身抱起一个受伤的士卒,向军营奔去。 在往回跑的途中可以看见来来往往的将士,他们神色匆匆却有条不紊,可能前一刻还在救火,下一刻听见城楼高呼补人便会急忙冲上前去,接过自己同伴手中的担子。 一轮又一轮的士兵,不知疲倦,不知畏惧,与突袭的敌人抗衡。 褚淮去搬第三趟人的时候又听城楼高呼,熟悉的身影毫不迟疑冲了上去。 “乔……”褚淮张张嘴,收回了伸出的手,继续投入救助伤患的循环。 没有人发现来人有什么不同,对方将武器交在乔逐衡手中后继续下去救火。 宋之峤在人群中指挥,来往清点,火箭无数次掠过他的衣摆,几次险险擦过,好在无法及身。 眼前还是有些模糊,但火光足以给乔逐衡提示,抛出的巨石,射出箭矢毫无迟疑,他就像是知道藏身在黑暗的敌人怎么行动。 乔逐衡无形中带领了他这一部分士卒反击的方向,宋之峤注意到的时候战况已经临近终结,两人目光相触的时候都能看见彼此眼中的火光。 这是绝不服输的战意,也许平时他们是对手,但在御外敌时必同进退。 “右边的人,听他指挥。” 宋之峤丢下命令就专心去另一边指挥,对乔逐衡显然很放心。 这是来自对手和同袍的默契。 战况结的时候临近天明,再不见敌方攻来,有些神经绷紧到极致的将士都显出晕眩的样子。 这是他们经历中少有的伏击,可以看见远处地上烧焦的战甲和尸首,更多的是灼烧后黑糊糊空无一物的草地。 这伙人来得快,退得快,只趁夜色袭击,近天亮迅速撤退,不给对方一丝探查的机会。 城门还在燃烧,大家赶紧打开门从护城河打水扑火。 乔逐衡眼前显出几道白光,只能暂时扶着投石器休息。 “辛苦。”宋之峤伸出手。 乔逐衡轻笑,借宋之峤的手起身:“难得。” 只有在战后他们会有短暂的和平,也许是劫后让他们有共患难的自觉,意识到对方足以担当自己的后盾。 扶稳人的一瞬手就松开了,宋之峤转向自己的下属:“等天亮带几个人出去打扫,战场上的东西务必都带回来。” “是。” 乔逐衡看宋之峤撇下他给周围人下令也无意继续打扰,虚扶墙状似无事地往下走。 下到一半,褚淮已经迎了上来:“乔将军,这里。” 看见褚淮,乔逐衡心转瞬放下一半:“无碍,我自己可以。” 褚淮没有执意搀扶,与乔逐衡并肩而行:“可有什么异常。” “都退了,这群人很精明,可能只有宋之峤知道内情。” “我们先回去,等宋将军回来再详细问他。” “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褚淮喃喃,“暂时没有,不过就目前来看,之后还有硬仗等着我们。” 这群人夜半攻城,并不急于突破,而是在远处消耗留雁的战力和防守,昨晚发现敌情太晚,伤亡过多,而城楼经过几次轰炸怕也好不到哪去。 褚淮:“我没想到他们会带来火药,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掌握的制作方法。” 自从外戚掌控朝廷,各处克扣贪污屡现不止,原本军队都会配备足够一战的火药,现在国库紧张,军饷都成问题,何况更好的装备和武器。 乔逐衡不以为然:“商队出行频繁,有些土法传出去也正常。” “如果是土法,威力也太大了。” 民间土法制作的火药往往难以引燃,引燃后威力也远不及军队专门制作,这次的敌人明显不同以往,撇开装备不说,夜战消耗明显不是他们惯用的战斗方式。 回去路上两人正好碰见清点伤患的宋旭言,乔逐衡主动告辞,留两人私聊。 “这不是第一次,”听完褚淮的疑问宋旭言说,“所以我告诉你留雁现在最大的危机不是国内而是国外,我二弟他此次执意出行也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宋旭言揉着眉心:“这次的对手不同以往,他们有领头人,有精良的装备,更重要的是他们有个懂战术的指挥,这恐怕会成为一场持久战。” “我暂时还没搞清楚他们一遍又一遍进攻留雁的目的到底何在,”宋旭言叹息,“褚淮你或许不知道,在先帝还未过世时,竺汜甚至会年年朝贡,谁知会有今天这个局面。” “树倒猢狲散乃是常事,”褚淮很就想出了自己的一套理由,“有的猢狲另找大树乘凉,有的猢狲则想尽一切办法榨光树的最后价值,我现在这么比喻或许不恰当,但在敌人眼中垣国大概就是这个情况。” “这次的损失虽谈不上惨重,但对经历过高家钳制和留雁远征的军队可能需要多一点时间恢复。” 褚淮:“这也是我担心的,总觉得他们挑这个时间来进攻留雁,极有可能是知道我们的窘迫。” “怎么讲?” “现在已经开春,这些外族多随时节迁徙不止,现在还留有军备和军队来骚扰留雁,说明他们对这次进攻相当有把握。” “我会派人去了解一下这方面情况,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们可能要早点找支援。” 褚淮点头称是,刚说完宋之峤就推帐进来。 “情况怎么样?”宋之峤解开盔甲,眼睛没有看任何人。 宋旭言回应:“伤亡有四百七十二人,损坏的武器少说也过千,半数的重型武器损坏,要想完全恢复,恐怕需要过半月。” “他们不会等到半月后再来。”宋之峤神色已经冷静下来,“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但现在……” “今天下午,就准备第二次越山出击!”宋之峤不容人反驳。 “可是……” 宋之峤的眼神刺向宋旭言:“这里,我做主。” 又来了,褚淮和宋旭言几乎是同时想到这句话。 宋旭言的语气沉了下来,脸上表现出明显的愤怒:“你到底了不了解现在的情况,你以为还会放你出去胡闹吗。” 宋之峤置若罔闻:“把留雁所有的军备都收拾出来,带上足够的粮草和马,这次我不允许重现上次的困境。” “你……” “前辈,”褚淮突然插嘴进来,对着宋旭言,“我支持宋将军。” 宋旭言脸上的愤怒不及收回又变作惊讶:“褚淮你怎么也跟着他发疯。” “我不认为宋将军是在发疯,现在他们随时会再来,主动出击反而能把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中。” 褚淮说时不慌不忙,和平时毫无二致。 “你,你不是开玩笑?” “这种事哪能开玩笑。” 宋旭言惊愕地看看褚淮,又转向自己的弟弟:“你们,真是,真是……” 宋之峤面色稍霁:“你很识时务,这一点我很欣赏。” “宋将军,你可能误会了……” 宋之峤并没有想听褚淮解释的意思,不容人抗拒道:“从现在起到这场战斗结束,你将同我随行作战。” 空气有一瞬的凝结,宋旭言和褚淮都愣在原地,很快两人表情同步。 宋旭言:“!!!” 褚淮:“???” 这事自然很快就传遍了军营,听闻此时,乔逐衡亦是震惊。 “你是说马上你就要和宋之峤上战场了?”乔逐衡傻傻出声求证。 “……是。” “怎么回事?” 褚淮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坦言。 从宋之峤那里离开后他就“被迫”协助整备军需,等见到乔逐衡已经是马上要出战的时刻,要不是乔逐衡出来喂马碰见一身戎装的褚淮,怕褚淮就是走出十里开外乔逐衡都不见得知道褚淮去做什么了。 “宋将军意思让我一起帮忙。” 乔逐衡脸上浮起一层怒色:“帮忙?他开什么玩笑,这种战场你一次都没上过,怎么能让你去?” 宋之峤这种行为在乔逐衡眼中无异于拉炮灰铺路,从庆南到留雁,褚淮确实已经展露出他过人的军事才能,但他主要都是坐镇后方,至于实打实上战场和千人对阵,褚淮到底有没有这个能耐还未可知。 褚淮还想着怎么给有些毛的乔逐衡解释清楚,传令的官兵突然跑过来:“褚将军,就等你了。” “他叫你什么?”乔逐衡皱眉,“褚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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