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宋之峤带上自己的两位亲信,将军队暂交与副将带领,几人借着夜色,隐没在无边的丛林。 那时正是熊刚冬眠醒来的时候,一头熊能轻易撕碎他们,为免遭遇危险大家商量好只猎小型动物,遇见猛兽撤退为上。 那个时间丛林中也没什么猎物,刚开始一起行动的几人只找到寥寥几只兔子和狍子,这远远不够军队救急。 后方粮草始终不应,非走不循兵法的路不可。 宋之峤不得不下令:“大家分队去找,在天亮之前赶回营地,无论是否有收获都不得滞留野外,避免受伤。” 大家领命散开,宋之峤也向着更深处前进。 地面崎岖不平,身着轻甲多有不便,但荒郊野外也不能脱去,走了不多时宋之峤略有疲惫,一日没吃饭而已,没想到身体就开始坚持不住。 宋之峤难得露出一个苦笑。 他一直知道粮草不足,这种境况下行动实属兵家大忌,奈何实在耽误不起时间,要是这次没能成功远退外敌,已去往燕门的铁骑卫极有可能击杀乔逐衡,那之后高家会更炙手可热,不说小小一个宋家覆灭,这个国家的倾覆也在旦夕。 宋之峤抹了一把汗,继续提剑前行。 树影幢幢,遮蔽了树冠外一切的光芒,国内的树木在冬季早都枝叶凋零,而这关外却树木长青不见萧索。 树影的每一次抖动都逃不开宋之峤的注意,短短一刻他已经猎到了两只兔子和一头鹿,心里计算一番,要是算上刚才大家一起猎得的猎物,每个人之后再捉一些,省着吃应当够了。 冬日夜晚能有这种收获已是不易,宋之峤把猎物绑在一起往回走,行到半路又见夜行动物穿梭过手边,他犹豫了一下放弃了追踪,当第三只鹿跳跃着从眼前掠过宋之峤停了下来。 这是最后一只了,宋之峤暗暗告诉自己,把已经拿到的猎物挂在树上遮好做上标记,迅速向着发声处追去。 不出他所料,远处是一个条溪流有几个影子在河边聚集,发出有节奏的喝水声。 宋之峤埋伏在远处耐心观察,最终锁定一只看起来很肥壮的猎物,手轻轻按在剑上,等待的时间很长,出剑不过一瞬,群兽呦呦崩逃,留一倒下的尸体。 很顺利,宋之峤稍安心,把剑稍加清洗扛起猎物迅速回赶,就在迈步的一瞬暗处一个迅猛的影子飞扑而出,宋之峤躲闪不及,只能丢下猎物借力跳远。 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一双闪亮的眼睛望了过来,发出低低的吼声。 猎物在一人一兽之间,不知最终落于谁手,宋之峤一瞬觉得好笑,他竟然要和猛兽争食。 剑还未归鞘,箭尖滴落的不知是水是血,宋之峤知它马上又要被鲜血浸没。 和兽类不必讲求什么规矩,赢了可是两头肥美的野兽被送上军营餐桌,何乐而不为? 宋之峤本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没想到那野兽竟然很会躲闪,甚至几次险险挠到宋之峤的衣摆。 “这深山野林,还能让你成精了不成。”宋之峤冷笑,连走几步,剑锋紧追,几道光影闪过,已经在那野兽身上开了数道口子。 他可没什么怜惜之情,在他眼中现在这只猛兽不过是会动的烤肉。 那野兽也不蠢,立刻折身飞逃,宋之峤掂起剑,又快又狠扔了出去,那野兽一声悲鸣,跌倒在地上抽搐两下不动了。 不等宋之峤走过去一声咆哮震动山林,数十双眼睛在他身边密匝匝闪出,一连三只同类猛兽跳出,对着宋之峤低低吼叫。 “呵,挺聪明。” 恐怕这些兽类早就埋伏在暗处,送一个诱饵出来,却没想到做诱饵的同类不及逃走就一命呜呼。 宋之峤捡起一根树枝:“这么多,够吃好几天了。” 一言落,树枝随手飞动,连在打头的兽类身上开了几个洞,这场不对等的战斗掀起了宋之峤的好胜心。 手中树枝刚断,脚下已经又挑起一个递到手中,身影千变,刺破血肉的声音和兽类的悲鸣此起彼伏,一切尘埃落定,只剩满地尸体,分不出个形状。 “要回军营叫些人来搬。”宋之峤自言自语着伸手拔剑,耳边听一道风声,他猛一抬头见眼前的树上有一声轻轻的呜咽,又掉下来一头野兽,头上正插着一柄短短弯刀。 若这飞来之刀慢上半刻,宋之峤的脑袋怕就要少一半了。 “来的正是时候,一起搬回……” 宋之峤缓缓消声,眼前一个高大的影子矗立着,两个长长的獠牙伸出,奇怪的是这东西却和人一样直立。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难不成真碰上什么山精野怪。 宋之峤捏紧剑,那东西后退两步。 半晌,那东西瓮声:“宋将军。” …… “嚯!这妖怪认得你!”宋旭言惊了一下插嘴,见宋之峤不快的神色赶紧闭嘴。 “这不是妖怪,是个使双弯刀的人。” 双弯刀,这是从关外传来的武器,多为蛮族使用,这武器尤其在马上发挥奇效。 “之后呢?”宋旭言有些急不可耐。 “他跑了,”提起这个宋之峤脸色阴沉,“他的刀法相当不错,这我必须承认,能在我手下逃走另说,光应对我的剑法不落下风这一点,足以说明他确实不简单。” “他走前说日后有机会,定会再来找我下战帖,这人口气还真是大,昨晚要不是着了他的道被迷晕,现在他定然已经丧命在我剑下。” 褚淮听了有些无语,宋之峤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昨晚多么危急,要是那人真动了杀心,宋之峤这会儿估计都要摆上祠堂了。 “那你也不能一个人不声不响出去,要是遇见什么事怎么办?” “那就是我的事了。”言下之意与你无关。 宋旭言被堵得郁闷,仍东拉西扯想套些话。 “我说完了,你们走吧。” 要不是看两人磨磨蹭蹭不走,宋之峤肯定连逐客令都懒得下。 宋旭言拉着褚淮走时一副受伤的样子,一出门又满面笑容:“阿峤果然还是在乎我这个哥哥的,不然哪能解释这么多,可不是为了让我安心。” 褚淮对宋旭言自我安慰的能力感到佩服,不能说宋之峤一点这个意思都没有,但纯是为了不让别人担心……这个想法未免还是太自作多情了。 “就是不知道他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要是真关系敌军,恐怕不能松懈。” “现在他们暂时是不会来了,褚淮你放心照顾乔将军就是。” 一句话提起另一个让人头疼的:“也是,乔将军这些天确实安静了许多,不过反而更让人不放心了。” 两人在另一座营帐前道别,宋旭言现在着手军中大小军务,在宋之峤不上战场期间,替他把闹心事都揽了。 乔逐衡之前承诺后确实一直都不出来,只午后去溜马散心。 褚淮在留雁没找到什么事做,宋之峤和乔逐衡的关系还是僵得一如既往,褚淮也不知道怎么解开这个误会,想着赶紧先联系唐绍他们,好了解清楚长庭的情况,到时候找个理由带人走了,一直留在这也不是一个事。 睡前乔逐衡在灯前看书,褚淮回来看见这一幕差点没笑翻,乔逐衡这是真无聊透顶了,曾经那个一看见书就绝症缠身的乔小将军竟然还有捧卷的一天。 “乔将军,你眼睛不好,夜里灯暗你早些休息吧。” “我都休息一个白天了。” 褚淮看乔逐衡沮丧的样子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多,这几天也没陪乔逐衡聊天,说的尽是催促乔逐衡休息,褚淮都觉得自己烦。 “我们出来也有不少天了,要不要给王爷寄封信?” 乔逐衡微讶:“这样……没问题吗?” “像问问好这种肯定没问题,别署名就行。” “那瑜叔叔怎么知道是我写的。” “你都叫瑜叔叔了,难不成他还不知道谁些给他的。” 说着褚淮拿出纸笔递过去:“不问好报平安也行,省得王爷老想着我虐待你。” “怎么会。”乔逐衡笑着把书扣下,沾墨运笔。 乔逐衡书读得不怎么样,字写得倒真不错,看来小时候请那个远近闻名的“阎王教书先生”真是乔梁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那板子抽下去,可是一点不含糊,日日被武师揉搓得皮糙肉厚的情况下都能被那个先生打得嗷嗷,足见其功力深厚。 看乔逐衡认真写信褚淮难免想到自己收到的信,那也都是乔逐衡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写下的,不烧不行,心里难免可惜。 “好了。”乔逐衡没敢写太多,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说”漏嘴。 “还想给别人写吗?” 乔逐衡愣了一下:“别人?” “咳,”褚淮掩饰尴尬,“我出来到现在也足有一年了,宫里如何也不甚了解,要是你愿意我可以到时候让宋旭言帮你带信回去转交给你想给的人。” “可是我没有……”乔逐衡看褚淮低头意识到了什么,语气不稳,“啊,啊,你说怀,怀之……可是,我现在……不好吧。” 乔逐衡的局促表现得太过明显,褚淮都不好意思继续催促。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褚淮在心里说道自己,怎么就改不了作弄乔逐衡的坏毛病。 转而又无奈,怕是改不了了,何止是想捉弄这一会儿,这一辈子都想这么耍他才舒坦。 “我先出去一趟,你要是想就写,不想也无妨,等回朝见面说也好过写信。” 说着褚淮就出去了,不给宋乔逐衡反应的时间。 夜风拂过,褚淮深吸一口气搓搓自己的脸,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想着褚淮没意识到自己露出了一抹笑。 高处一声鸣叫打破了褚淮的臆想,一只灰白羽毛的鸟摔在褚淮眼前。 褚淮被吓了一跳,定神看向地上,脸色一变。 这是褚淮和唐绍商量好传信用的鸟,也是唐绍悉心喂养出来的宝贝,怎么会这般? 褚淮赶紧抱起哀鸣的鸟,它的羽毛已然被干涸的血凝结,背上有一个小小的口子,看着像是勒的,褚淮摸了摸发现是极韧的丝线,手忙脚乱拆下来这鸟才不再叫唤。 这鸟擅夜行,一般极难被发现,这么被线缠住更是少之又少。 褚淮来不及细想摸了摸鸟腿,却什么都没发现。 这种情况实在罕见,骁影卫的本事褚淮最清楚不过,即便遇见什么事也不至传不出信。 莫不是唐绍他们真碰上什么摆不平的事? 褚淮心中惴惴,抱着发抖的鸟儿一时不知如何。 正踌躇听远处吹号呼叫。 “有敌情!速整备出军!”
第六十四章 只身将战三千里 数十只燃火的箭飞跃过关门,守卫的士卒只来得及发出短促惨叫便再无生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站在城楼上的瞭望手呆滞一瞬,赶紧吹号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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