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若疑惑地往远处指了指,“方少爷不是就在那么?” 晏含章赶紧抬起胳膊,跟秦文若碰了杯,“哪有?怕是你看错了,来,文若,上回接风宴没能去,今儿给你补上。” 秦文若又指了指方兰松,懵懵地干了杯里的酒。 晏含章旁边,韩旗低头笑得肩膀都抖了,实在难忍住,伸手掐住了大腿。 江羽喉咙里啊了一声,打手势道:少爷,您掐我大腿干什么? 晏含章赶紧岔开话题,“文若,你说你跟媚生自幼相识,想必是有情谊在的,我给你出个主意。” 掷地有声的四个字:“死缠烂打。” 韩旗又开始笑,“含章家郎君就是这么来的,文若你放心,绝对好使。” 晏含章心虚地看了一眼远处的方兰松。 这次该韩旗上场,对手不再是他那几个哥哥,怕是无太多水可放。 晏含章叮嘱江羽,“护好你家少爷,对面那位储家三少爷可不是善茬,下手狠着呢。” 江羽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放心。 谁知到了场上,对面除了那位储家三少爷不留情之外,其余几位都顾着韩旗的面子,或多或少递几个球给他。 韩旗这回手气又很好,一连进了好几个球,中间休息的时候,两边的旗子数目不相上下。 淑妃娘娘旁边那位姑娘突然站起来,“场上那些人好没意思,都给那韩家小六放水,娘娘,让我过去杀杀他的威风。” 淑妃笑着点头,“紫君,去吧,仔细别伤着他。” 这姑娘是淑妃的表侄女,叫孟紫君。 孟紫君对着淑妃和诸位命妇福了福身,便带着丫鬟换衣裳去了。 淑妃对下首一位华服妇人道:“这丫头倒是对你家小六感兴趣了。” 韩夫人生得慈眉善目,一笑眼睛就弯弯地眯起来,“是啊,太好了。” 鼓声响起,孟紫君换好了衣裳,是一身绛紫掐腰骑装,长发束在头顶,在马背上挺直了肩背,把球杆搭在肩上,缓缓骑着马过来。 韩旗在马上一拱手,“韩旗见过姑娘,怎么换人了?储家三郎呢?” 又转头对已经在解护腕的储家三公子道:“储家的,怕输也不用换个姑娘吧。” 储家三少爷抱着胳膊对他笑,仿佛在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孟紫君微微歪着头,“姑娘怎么了?一会儿摔下去别哭啊!” 韩旗勒马来到线后面,一挑眉,“谁摔还不一定呢。” 鼓声铿铿锵锵地起来了,孟紫君的马就像会自己找球似的,跟主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半柱香下来,其他人几乎没有碰球的机会。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孟紫君这边儿插上了最后一面旗。 韩旗气呼呼地下马,直奔吹哨子的管事而去,“她方才用球杆打了我的马,你是没瞧见么?” 那管事见韩旗生这么大气,怕得跟小鸡仔似的。 那边,孟紫君也过来了,“谁打你的马了?是你那马胆儿小,见着我挥杆子,自个儿惊着了,这才乱跑的。” 韩旗指着自己那匹雪花骢,“你就是打了,打马屁股上了!” 孟紫君冷笑,“没有,若是打了得有痕迹吧,哪有呢?” 韩旗一时语塞,挥起手里的球杆,对着雪花骢的屁股就是一下,谁成想脱了手,球杆飞出去,径直打在了孟紫君的肩膀上。 没等韩旗反应过来,就被四处赶来的几个皇家侍卫围住了。 为首的一个跪在孟紫君面前:“郡主,您没事儿吧?” 孟紫君还没说话,身边儿的丫鬟开了口,“郡主都流血了,能没事儿么?” 韩旗的球杆雕了花,镶了宝石,飞过去正好划破孟紫君的脖子,虽伤口不深,却实实在在流了血。 那丫鬟又喊,“还不把这逆贼拿下?” 几个皇家侍卫闻声而动,缩紧了包围圈,佩剑一齐抽出,即将架上韩旗脖子的时候,旁边飞出来个小侍卫,一脚踢上离韩旗最近的侍卫的肩,把韩旗护在了身后。 江羽对着韩旗笑了笑,用一只手打手势;别怕。 几个皇家侍卫一拥而上,江羽手里的剑未出鞘,就与他们打成一团,几十个回合之后,硬是没人能近韩旗的身。 棚子里的人瞧见这里打起来了,纷纷出来看,管事更是派小厮跑着去请淑妃娘娘。 孟紫君用手帕护着脖子,抬头见几个人打得激烈,急忙大喊一声,“住手!” 皇家侍卫不愧是皇家侍卫,孟紫话音刚落,几个侍卫就利落地住了手。 江羽也停下来,用手臂护住身后的韩旗。 孟紫君拧着眉,“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值得如此大打出手?” 那边儿,淑妃娘娘急急忙忙赶来,见孟紫君脖子上有血,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天爷,这是怎么了?” 又问丫鬟,“太医呢?怎么还没过来?” 丫鬟回话,“已经派人去请了。” 韩旗冷静下来,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在江羽肩膀上露出头来,“那个,晏小神医在那边儿,我这就让人去请。” 一抬头,晏含章已经过来了,从乐青手里拿过一瓶药粉,递在那丫鬟手里,“涂在伤口上,数日便可痊愈。” 淑妃娘娘在管事那里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噗嗤笑出来,“两个孩子吵嘴罢了,怎的还动上刀剑了?” 又过来拉韩旗的袖子,“旁边儿庄子上置了席面,晚上咱们去乐一乐,可好?” 韩旗低着头,“遵命。” 淑妃娘娘又检查了一番孟紫君的伤势,亲自给她涂药粉,“这丫头风风火火的,让你娘亲瞧见,又该说我了。” 随后对着众人道:“接下来还有马球赛呢,咱们各看各的,不许再打架了。” 待淑妃娘娘一行人走远,韩旗挽起江羽的手,“走,咱们买磨喝乐去。”
第14章 拿药 马球会后,韩旗跟着淑妃娘娘去了庄子上吃宴,晏含章也没跟沈南川他们去潘家酒楼,而是径直回了府。 倒不是累了,只是晚上兰松会来。 因为晏含章在储公子身上撒的那一把药粉。 一种西域来的药粉,一沾上即入肌理,瘙痒难耐,哭爹喊娘。 晏含章想象着储公子哭爹喊娘的样子,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一进屋,便叮嘱钟管家,“让厨房做些兰松爱吃的。” 钟管家一阵雀跃,“方少爷晚上过来?” 晏含章轻笑,“是,来取解药。” 钟管家问:“解药?” 乐青便将马球会上的事告诉了钟管家。 钟管家由衷地点点头,“少爷,不愧是您。” 乐青又问:“少爷为何笃定,储公子会让方少爷来拿解药?” 晏含章冷哼一声,“为了膈应我。” 乐青小声嘀咕,“您和储公子之间到底有何深仇大恨?” 晏含章咬咬牙,“若不是他,我的兰松怎会变成这样。” “之前,方兰松在玉丁巷对面的桥上捡着卯生,那时候卯生才一岁有余,兰松见他可怜,便带回去照顾。” “后来,卯生发了急病,兰松没钱给他请郎中,便裹着卯生挨个儿敲京城医馆的门。” “城西的顾郎中人好,给卯生瞧了病,开了方子,只是这买药的钱没有,开方子也没什么用。” “卯生眼看着只剩一口气儿了,兰松万念俱灰,肩上背着卯生,在那个寒冷的冬夜里漫无目的地走。” “之后,便晕倒在储公子的脚边。” 晏含章叹了口气,接着说,“储公子给卯生抓了药,又给兰松治了伤,把两人带回府里好生安置,后来,卯生的病好了,兰松感激储公子,就给他当了侍卫。” “说是侍卫,其实就是打手,专给他办些出力的事,几乎回回受伤,去年听说让兰松给他押货,这人明知道那里有山贼,却还是为了省事,让兰松进山,结果险些把命都搭进去。” 乐青又问,“那方少爷为何不离开储公子?” 晏含章道:“谁知道那傻子咋想的?” 瞧着我离京,便攀附上储公子这个靠山,储家是郡公,确实比我这个没有官身的郎中好很多。 说不定对人家还有好几分真情呢。 想到这里,晏含章就恨得牙痒痒。 乐青又道:“就是因为这个,少爷的医馆才不收钱的?” 晏含章一挑眉,“谁管他呢,你家少爷自个儿乐意。” 不过,事实确实如此。 他总会想,若是当时自己在兰松身边,或许会是不一样的光景。 钟管家知道其中缘由,对储公子也很有看法,“少爷,要不您在那解药里头加点儿料?” 晏含章往椅背上一倚,“我恨不得加两斤鹤顶红进去,只是解药若有问题,郡公府不会饶过兰松。” 钟管家见晏含章脸色不好,赶紧拉着乐青出去了。 到了夜里,晏含章倚在塌上看书,时不时往窗户那里望一眼。 “吱呀”一声,开的却是门。 晏含章胸口开始剧烈地跳动,于是他合上眼睛,假装睡觉。 有窸窣的脚步声,带着试探和迟疑。 脚步声近了。 “少爷,少爷?” 晏含章瞬间就烦躁起来,蹙了蹙眉,一睁眼,瞧见钟管家在俯身轻轻唤自己。 钟管家把毯子拉过来给晏含章搭在身上,“少爷等的困了?到床上睡吧。” 晏含章在塌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几更天了?” 钟管家伸出指头,“二更了,少爷。” 晏含章感受到钟管家身上的寒气,“你刚从外头回来?干什么去了?” 钟管家憋笑,“老奴到储家二郎那里打探了,那储公子到家就开始不痛快,满院子都乱成一锅粥了,老奴在他府门口,瞧见好几位郎中摇着头出来,甚至还能听见储公子摔东西的声音。” 晏含章勾起嘴角,“那药虽不伤身,却也够他受的了。” 他是该痛快的,但嘴角一勾起,却是一丝苦笑,又看了一眼窗户,对钟管家道:“把桌上的吃食收了吧,吩咐他们都散了,不必在外头候着,钟叔,你也出去吧,我准备睡了。” 钟管家想说什么,却只是点了点头,“那少爷您有事儿叫我。” 快三更的时候,窗户响了,晏含章卧在榻上,闭上眼睛,刻意放缓了呼吸。 他听着方兰松翻窗户,在床边儿停了一瞬,似乎是发觉自己没在床上,又来到外间儿,轻轻拿起了桌上的一个瓷药瓶。 房间一时安静下来,晏含章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以及胸口难以抑制的跳动。 片刻之后,窗户轻轻响了一下。 晏含章的心一下子坠到了谷底,他紧紧闭着眼睛,觉得眼皮热热的。 是冤家吧,他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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