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一阵温热的气流钻进了耳朵里,晏含章一个激灵,忍着没有睁眼。 兰松还在。 幼稚。 他感觉方兰松的呼吸就在眼前,那人似乎是贴着自己的脸在观察自己。 晏含章就这样闭着眼睛装睡,方兰松的呼吸弄得他脸颊发痒,喉咙发干,忍了片刻,终于忍不住了,闭着眼睛把脸往上凑了凑,正好吻住一个软软的东西。 面前那人怔愣一瞬,马上弹开了,接着窗户响了,外头传来轻盈的落地声。 晏含章在黑暗里睁开眼睛,呆呆地摸了摸嘴唇。 方兰松攥着药瓶,三两下翻出围墙,他是来给储公子拿药的,储公子发了好大的火,把房里能砸的都砸了,他得赶紧回去。 来到桃花巷口,一低头,看见旁边儿墙角的狗洞,笑了。 这是晏含章以前的家,也是他爹和后娘住的地方,曾经也是他亲娘住的地方。 方兰松对着狗洞愣神,似乎看见十几年前那个犹寒的春日,也是这样的夜晚,一个带着绒帽的娃娃从里头钻出来,撇着嘴巴,两腿倒腾着跑了几步,刚上桥,就被桥头的石头绊倒,结结实实跌了一跤。 府里渐次亮起了灯,仆役们提着灯出来,沿着桃花巷,沿着长街,唤着他们的少爷。 方兰松就是这时候遇见晏含章的,缩在桥头的石牌下,满脸稚气的一个娃娃,带着绒帽,领子也是毛茸茸的,眼睛很亮,眉毛蹙成一团,仰着脸看他。 哥哥,我饿了。 这是那个离家出走的小畜生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极其不怕生,极其理所当然。 让方兰松觉得,自己在码头搬货搬到天黑,又机缘巧合到东市给一个员外送箱子,到了桃花巷所在的对面街,这才上了平日里不会上的桥,就是为了在寒风里捡着这么个小东西,然后带着他买胡饼吃的。 哥哥,我爹娘不在了,以后我就跟你过,你可不能不要我。 带着他回了玉丁巷,半夜,这小东西又饿了,方兰松就爬起来给他煮面,他吃了之后,吐得昏天黑地。 后半夜缩在方兰松怀里睡着了,不知梦到什么,迷迷糊糊得找娘亲,又把方兰松折腾醒,把这小东西送回了桃花巷口。 那个时候,小晏含章总是从狗洞钻出来找他,跟着他回玉丁巷,在他冰冷的被子里赖着。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以为这个烦人的小孩会一直这样赖着他。 方兰松压下升起的嘴角,低声骂了自己一句“真没出息”,便快步走出了玉丁巷。 “都滚!滚开!” 一进府,就能听见储公子的声音,方兰松推开门进去,把药瓶交给了一个小厮,“给公子涂在身上,片刻便好。” 储公子身上的亵衣都被他撕破了,垂着头发对方兰松道:“兰松,你来给我涂。” 方兰松见储公子这样,急忙转过身去,“我笨手笨脚,公子还是让柏安涂吧。” 那个叫柏安的小厮打开药瓶,“公子,让小的来吧。” 储公子痒得难受,就脱了亵衣,赤着趴在床上,让柏安给他涂药膏。 方兰松背对储公子站着,等柏安给储公子涂好药膏,又穿好亵衣,便抽出腰间的鞭子,跪在了床前。 储公子接过鞭子,拿在手里把玩,“今儿不干你的事,我不打你。” 方兰松仍旧跪着,“晏含章是我相公,他的错即是我的错。” 储公子突然变了脸色,挥着鞭子往方兰松肩膀上抽过去,鞭尾一甩,在他颈侧留下了一道血线。 “相公?真是好相公。”储公子冷笑,“兰松,你知道吧,他对你无意。” 方兰松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知道。” “那不如跟了我,”储公子把鞭子折好攥在手里,用鞭子的长柄挑着方兰松的下巴,“那家伙竟敢给我下毒,不知死活,只要你点点头,我的暗影卫可以让他在京城彻底消失。” “兰松,你就自由了。” 方兰松的眼里瞬间升腾起难以察觉的杀气,他摸着靴子里的匕首,仰头盯着储公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你、不许、动他。” 储公子歪头看他,似在看一件玩具,“别忘了你的死契。” 方兰松压着身子跪下去,“小的犯了错,请公子责罚。” 储公子勾起一侧嘴角,把鞭子交给旁边的柏安,“出去,二十鞭。” “是。”柏安接过鞭子,带着方兰松出去了。
第15章 药膏 晏含章家的玉珠儿在他的娇生惯养之下,成功胖了一大圈儿,府里鱼干用量巨大,晏含章又怕厨房上糊弄,便又专门请了个厨娘,负责玉珠儿的饮食。 逐渐暖和起来了,晏含章想着带玉珠儿到宠物房理理毛,就让钟管家套了马车,到韩旗府上一问,说是一大早便出门了,晏含章想都没想,径直去了潘家酒楼。 一进二楼雅间,就见韩旗叉着腿倚在榻上,气鼓鼓地往嘴里灌着茶,江羽站在旁边,手里头抱着只肥硕的花狸。 一只棕黄底色,带着红色斑点的花狸。 眼睛圆溜溜,肚子圆滚滚,除了颜色不一样,俨然就是那只四百贯的乾红猫。 晏含章摸了摸那花狸身上的毛,一脸欠揍的表情,“你家猪猪这是伙食太好,把毛都撑开了?” 韩旗白了他一眼,“爷若是找着那卖猫的,定把他全身都染成红的。” 晏含章把玉珠儿放在桌子上,从江羽那里接过那只花狸,却差点儿脱手,“给他喂什么了?也太结实了。” 江羽面无表情地打手势:鱼干、鱼糜、鱼羹、鱼丸、鱼松…… 晏含章感觉玉珠儿看自己的眼神都幽怨了起来。 他把花狸往韩旗身上一放,“你把它买来的,可不能扔了。” 韩旗赌气一般使劲儿撸着那胖花狸,“四百贯呢,再加上那么多的鱼肉,我又不是败家子儿,扔什么扔? 他见花狸享受地眯着眼,仰躺着用肚皮朝着他,睨了它一眼,便开始挠它的肚子,“花狸也挺好,能抓老鼠。” 伙计来上菜了,韩旗才从榻上起来,“今儿定好好喝几杯。” 晏含章在乐青那里接过一个锦盒,打开递给韩旗,“过几日家里老爷子过寿,韩大公子记得来。” 韩旗翻了翻锦盒里的帖子,“怕是又有热闹瞧了。” 午后去宠物房给玉珠儿和珠珠理毛,等回到府里,太阳已经将落未落了。 正在房里吃着晚饭,钟管家跑进来了,“少爷,方少爷来了,从正门进来的。” 晏含章暗自挑眉,“这是有事儿求我啊。” 又赶紧吩咐钟管家,“上些好吃食来。” 钟管家刚出去,方兰松就内院来了,对着热情的钟管家不自在地点了点头,就迈步进了屋。 晏含章往椅背上一靠,“来了?” 方兰松:“嗯。” 晏含章拉出身边儿的一把椅子,“坐。” 方兰松坐下,很久才开口,“是不是你出的主意,让秦文若去玉丁巷住着的?” 晏含章一口茶差点儿呛到,“他去玉丁巷住着了?” 方兰松点点头,“你们这些公子少爷的,能不能别打扰我们这样的穷苦人?商景音吃饱饭已经很不容易了,这几日为了躲那秦文若,一直在后山山洞里睡。” 晏含章也没想到会这样,“秦文若对他是真的,他不知道退婚的事。” 方兰松突然有些莫名的烦躁,“真的又怎样,难道你们是真的,我们就得对你们感恩戴德,叩谢你们的垂怜吗?” “是,我有错,”晏含章有些压不住了,“那你就一点儿错都没有吗?” 方兰松愣了一瞬,放缓了语气,“我没说你。” 晏含章伸手拉住方兰松的椅子,把他拉到自己跟前,用腿夹住他的,语气有些委屈,“你分明就是那个意思。” 方兰松的脸唰一下就红了,他转头看着桌上的菜,有些结巴,“我这次是…是来说你父亲过寿的事情。” 他的脸似乎更红了,“成亲前说好的,每年你父亲过寿,以及娘亲的……” 他不忍说忌日这两个字,顿了一瞬,“娘亲的那一日,我都过来,以郎君的身份与你一起。” 晏含章胸口一热,他竟真的记得,于是松开了腿,“兰松,能不能陪我吃顿饭?” 方兰松竟点了头。 这顿饭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不过,晏含章已经很满足了。 方兰松捏着筷子,指尖儿都有点发白了,下定很大决心似的,给晏含章夹了颗鱼丸,“你放心,大寿那日,面子上的事我会做足。” 晏含章更满足了。 又随便说了几句,方兰松便起身要走,晏含章也站起来,“等一下,兰松,你随我过来,有大寿那日的东西给你。” 方兰松也不好推辞,见晏含章已经进了里间儿,就掀开珠帘跟了过去。 却没看见人。 见桌上有个盒子,方兰松以为是晏含章给自己的东西,就过去拿,刚到桌边儿,就被旁边多宝阁后头的一个人揽住,一把摁在了墙上。 方兰松还没喊出声,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巴。 晏含章把脸埋进方兰松颈侧,拼命吸了一口,竟是好闻的皂角味儿。 他用嘴唇轻轻蹭着方兰松的耳廓,“你沐浴了?” 方兰松的手抓紧了身侧的衣裳,嗓子因为刻意的压抑已经有些沙哑,“难道我何时沐浴,都要与你报备?” 晏含章像个上瘾的病人,趴在方兰松颈间又吸了几下,“所以,是那个意思?” 方兰松脸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耳垂,“什…什么意思?” 他推了推晏含章的胸口,“起开,我得回去了。” 晏含章又往前靠了一寸,使方兰松不得不紧紧贴在墙上,“兰松,我们已经好几日未曾……” 韩旗的珠珠掉色都掉了十日了! 他猛地缩紧了胳膊,把方兰松完全禁锢住,凑过去半啃半咬地亲住了方兰松的脖子。 方兰松轻轻嘶了一声,眉毛痛苦地皱了起来。 晏含章顿时从情欲里抽身,定睛一瞧,才发现方兰松颈侧有一条延伸出来的伤口,他猛不丁地扯开方兰松的衣领,见那伤口似乎蔓延到了背上,“怎么回事?又受伤了?” 方兰松半只肩膀都光着,又挣不开晏含章的束缚,转过脸不敢看他,“没事,都快好了。” 晏含章看着那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磨着后槽牙,“储公子打的?” 方兰松摇头,“不是。” 晏含章又把人摁在了墙上,“你傻啊,这样还跟着他。” 方兰松的头正好抵在晏含章肩头,他鼻子一酸,突然很想靠一靠,又生生忍住了,“他对我有恩。” 晏含章把他的头摁在自己肩膀上,“什么破恩情值得你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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