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小睡,问荇还真能睡着。 但柳连鹊睡不着。他的袖子被问荇抓着,抽出来怕惊醒他,不抽出来又觉得哪里不对。 这张足够睡两人的床足够宽敞,可他们却紧紧靠在床中间,只占了床一半的位置。 “嗯……” 问荇又无意识地往他身上贴了贴,柳连鹊原本虚握的手骤然攥紧。 左右是睡不着了,他逼着自己不看问荇,却还是不自觉让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吸引。 看起来是累坏了,脸上这么憔悴。 柳连鹊心疼地想,转头忘了问荇方才不规矩的动作。 问荇的样貌同去年夏时变化不大,但略成熟了些,原本因为生活困苦有些偏瘦,显得他岁数更小,瞧着只是半大少年。 现在这样,更像是十八九岁的青年人。 哪怕没有高兴的意思,问荇的嘴角也会有很细微的弧度,似是他生来如此,或是后面养成习惯惯来如此,柳连鹊也说不清。 现在他的脸上就带着惯有的笑意,仿佛下一秒就要睁开眼,用澄澈的目光会撞上柳连鹊探究的视线,随后乌黑的眼中渐渐带上些堪称顽劣的情绪。 自然,那是种更像俏皮和卖乖的戏谑,同恶意无关。 心跳越来越快,柳连鹊喉结滑动。 他夏时面对这样一张脸起不了半分旖旎念头,只把他当成个阴差阳错得来的弟弟,而不是个从天而降的相公。 可现在不一样。 他喜欢问荇,别说看着问荇的脸,就是他哼一声,也能搅动自己的心。 这种感觉也不糟,只是他尚且还需要习惯。 越想反倒越平静,柳连鹊缓缓闭上眼,任由问荇抓着他的袖子,手也不自觉压在了问荇的衣服上。 两人的青丝纠缠在一起,再难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鹊鹊:晚上我躺在他身边没意识,他肯定不舒服。 小问:这是什么?夫郎白天不让摸的脸,偷偷捏一下!
第220章 不速之客 依照原先的计划,问荇开始了慢慢打听镇子里的消息,顺带多养精蓄锐的日子。 山里的时间过得很慢,除去日常去镇子探听消息外,他闲来无事,也发掘了些别的爱好。 “没钓上。” 问荇将挂钩上半腐的水草取下,瞧着渐渐西沉的日头,拿起空空如也的吊桶。 今天是他试着钓鱼的第三日。 恰巧离小竹屋不远处有汪极小的湖泊,最近刚解了冻。 山下有人卖便宜的吊杆,好点的五十文,差些的二十来文,问荇借着去买食材的机会,就带了根长得过得去的竹钓竿上山来。 每日他都会抽两个时辰到湖边钓鱼,但结果可想而知————一条也钓不上来。 长生诚不欺他,灵山里的动物都似有灵性,哪怕是鱼都比其他地方狡猾,根本不是些靠饵料就能吸引上来的傻子。 甚至有鱼欺人太甚,会吃光鱼钩上的饵后全身而退。 不急着用钱的问荇并不着急,但连着三日一无所获,又眼睁睁看着湖里分明有鱼在游动,自己又钓不上,难免也高兴不起来。 “你今日回来得早。” 听到门口的响动,柳连鹊头也不抬,接着作眼前未完成的画。 他怕冷,哪怕天气渐渐回暖,也多是躲在屋里,只有问荇看外面天好,非要赶他出来透气才肯走两步。 “嗯,我回来了。” 问荇将鱼竿横在角落,凑过来看他画里内容,表情顿时变得委屈。 “夫郎,你这画的是什么意思?” 柳连鹊画的是湖边景色,分明他也没去过几次,却把草木的轮廓勾勒得生动传神。 柳连鹊会画画问荇自然知道,最要紧的不是他风景画得好,而是湖边那高大的百年银杏树下,坐着个戴着斗笠,拿着钓竿的小人。 小人只画了背面,可被略弯的几笔墨画得模样委屈巴巴,而且他旁边的鱼篓子里空空荡荡,只有根插上去做点缀的野草在寒风中萧瑟。 柳连鹊收笔,一本正经。 “画景,你恰好在那处而已。” 他昨天下午本来要找问荇回去,远远瞧见问荇这副丧气模样,觉得很有趣,就没打扰他,而是独自回家起稿作画。 但个中缘由,他自然不会直接同问荇说。 “我不信,你肯定是故意的。” 问荇板着脸,佯装要抢柳连鹊的画。 哪有人随便画景,能把钓鱼的他画在正中间。 柳连鹊压着镇纸不为所动:“松手,墨没干。” 问荇不情不愿松开手,小声嘀咕:“我明天肯定能钓上鱼。” 柳连鹊不置可否,将画了一半的画收回桌肚,现在画问荇肯定要闹他,他打算等到问荇出去钓鱼再接着画。 几只雀鸟落在他们窗台上,问荇从柳连鹊桌上的竹筒里取出谷子倒在窗前,引得小鸟纷纷上前啄食。 “它们吃得倒好,我连鱼都吃不上。” 问荇伸出手去,圆滚滚的小麻雀缩了缩脑袋,这才大胆地落在他指边吃稻谷。 “实在不行就别去了,冬时本就难钓鱼。” 柳连鹊来到窗前,静静看着新来的只喜鹊飞落在窗前:“你若是想吃鱼,镇里有卖鱼翁。” “我不去,这么轻易就放弃,那这三天岂不是白忙活了?”问荇托腮,非常不服气。 青年侧目看向他,忍不住道:“没有白忙活,至少让我作了画……” “夫郎!” 问荇手一抖,让谷子多倒了一大把。 这鸟是喂不下去了,他干脆把竹筒墩在桌上,哼了声,扭头就要戴上斗笠出门去。 柳连鹊抿了抿嘴,忍住笑拉住他。 “我说错话了,你别气。” 他认真想了想:“要实在不行,你晚上去钓鱼,我想办法把鱼挂在钩上?” “连鹊你净寻我开心,我真要离家出走了。” 问荇气冲冲看了他眼,瞧见柳连鹊的表情,桃花眼微微睁大。 “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柳连鹊窒了片刻:“若是你非要钓着鱼,也未尝不可。” 反正也没其他外人看见,他让问荇瞧见的丢人事也不算少了。 最近看到问荇回来之后那两三刻时间都闷闷不乐,暗暗想了很多办法。 结果思来想去,他总想到问荇之前让进宝抓鱼的一幕。鬼不怕水不怕冻,虽然很离奇,但这倒不失为一种方法。 柳连鹊花了几天让自己接受,但看样子,问荇接受不了。 “算了,这么冷也没地方离家出走。” 问荇将钓竿扔在旁边,微微弯腰把头埋在柳连鹊胸口,闷闷道:“为了钓鱼让夫郎半夜下水,说出去丢死人。” “你不说出去就好。” 柳连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你都这么聪明了,好事也不能全占着,总会遇着不擅长的事。” “你也很聪明,怎么就没什么不擅长的事。”问荇不满。 “记性好不算聪明,而且我知道自己其实……” 柳连鹊身上埋了个比他还高些的人,连转头都变得艰难:“不擅下厨。” 这几日他和问荇形成了种诡异的默契。 他负责在黄昏时把垂头丧气,被溅了一身水的问荇从池塘边捞回来擦干净。 问荇负责在他尝试做饭导致场面失控时及时阻止,并且一声不吭和他一起打扫灶房。 两人锅配盖的,谁也没说谁。 “怎么能是你的问题,肯定是灶台的问题。” 问荇抬起头,一本正经道。 “这里的灶台不对劲,家里的灶台也有问题?”柳连鹊无奈地笑。 “对。” 问荇理直气壮:“全天下灶台都糟糕,也不是你厨艺糟糕。” “那说明钓不上鱼也不是你的问题,是池塘的问题。” 柳连鹊忍住笑,跟着他一本正经道。 “你锅里的汤应该煮好了,先去看锅,钓鱼的事明日再说。” 问荇心情比方才松快了不少,又想到去钓鱼前放在锅里的汤,赶忙去了灶房。 玉米排骨汤被端上桌,两人吃上饭才开始说起正事。 “最近天气回暖,康瑞这的猎户要进山,据说就是康山里怨气最重的那一片。” 问荇夹起块排骨,语调稀松平常。 柳连鹊放下盛着清汤的碗,冷不丁碗里被添了块排骨。 “你想跟他们进山?”他眉头微蹙。康瑞镇的猎户不知根知底,跟着他们出去太危险了。 “跟不来,我们是外人,肯定混不进去猎户的队伍里。” 这几日也就商贩们对他有好脸色,其他人知道他是外头来的,还胆大包天敢在康山里最晦气的地方定居,都是副戒备又不理解的模样。 就连猎户要进山的消息,也是问荇耳朵灵听到的,而不是有人主动告诉他。 “山里头怨气很重,他们去了难免有危险。” 柳连鹊轻叹。 “是,但这危险说不定是他们咎由自取。” “今日听到他们交谈,听到些有意思的事。”问荇见柳连鹊又不吃,也跟着不说了。 “你先吃,我慢慢同你讲。” 他晨起下山,原本是要去买鞋子。 卖鞋的摊子旁边是卖刀的,有五六个猎户凑在那毫无顾忌地交谈,声音大得很,震得问荇耳朵生疼。 “为什么要去这么早,开春去不行吗?” 有个年纪小的猎户不满:“要是天冷结冰,山路难走得很,而且秋天时候就不好抓东西,现在更不好抓。” “你不去就不去,反正老子肯定要去,不然都要揭不开锅了。”另个猎户重重冷哼,“你也不看看最近是什么样,哪个冬天受过这种鸟气!” “是啊。”其他猎户附和,“之前别说野兔,就连狐狸都好打,我们抓到的卖了钱还能自己留,现在拿去换钱都不够家里吃饭。” “你们说会不会真是之前打猎打得太过分,小的母的都不留下,和之前一样触怒山神了……” “有个屁的山神,能糊口才是正事。” 为首的猎户立刻打断他:“说这些晦气事干啥,那都过去多少年了。” “现在肉和皮都卖得贵,去的还有办法活,不去就等着过几天没钱,一家子等挨饿吧。” 一群猎户吵吵嚷嚷地离开,到最后也没得出结果。 “听到他们的话,我觉得有点奇怪。” 问荇道:“打猎是他们糊口的方式,为了挣钱,自然是能猎多少是多少。” “认为是流年不利也就罢了,怎么会觉得打猎过分到触怒山神,还似乎有些忌讳。” “你认为他们之前遇到过事?” 问荇点头:“我是这么想,其他人那也打探不到消息,我去问了经常去买馄饨的铺子,还真有些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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