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馄饨的小贩天天见着问荇,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刚好他去的时候青黄不接没客人,就告诉了他些过往的传闻。 “很多年前,估计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打过仗,咱们康瑞也没幸免。” “那时候庄稼全烧了,人也没了好多,剩下的人逃的逃,留下来的就跟着些外头逃难进来的重新建了个康瑞出来。” 小贩眼神中透露着怀念:“我印象里康瑞镇最好的时候,也就是那会。” “什么都没了,为什么还算好?” 小贩笑着看向问荇:“小兄弟,我猜你之前是种地的或者做生意的,才会这么觉得。” “田和屋子是没了,但只要康瑞镇的山没烧掉,那就不能算全都没了。” 那也是个冬日,所有康瑞人无论男女老幼,都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一片漆黑,有个声音让他们上山去,上山去就能活下来,还给他们指了上山的方向。 “就是那里。” 小贩指向康山怨气最重的一块。 “现在猎户们还经常去那儿呢。” 只是个梦,大部分人是不信的,但是有些人信了,凑了七八个人进山铤而走险。 翌日,他们居然真的从山上带来了足够吃的飞禽走兽,其他百姓如梦初醒,纷纷涌入山里。 那段日子哪怕是孩童,都能在康山里头捡到撞晕头的野兔,家家户户都能吃上肉,也是小贩印象中吃肉吃得最多的时候。 所以许多康瑞镇人得不出结论,就说是山神显灵,在眷顾难以维持生计的他们。 “又过了有一两个月,等到新的田里冒出芽,许多人又做了同样的梦。” 小贩那时虽然是个孩子,但也记得分明。 “梦里他说,我们现在必须停住,否则就会出事。” 大多数人对此深信不疑,不再往山里跑。但自然有些贪婪的人不愿意信,或者说是信了也不管不顾。 无穷无尽的山林像丰厚的宝藏,而这间宝库突然不再像他们敞开。 他们带回的猎物越来越少,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更有些倒霉的猎人莫名其妙死在了康山里,虽然只是少数,也足够引起恐慌来。 所有人都歇了打猎的心思,安安心心耕耘自家田地或者外出经商,原本的猎户也换了个糊口的办法,康瑞镇借此风调雨顺了几年。 到后头等大家都淡忘了山林的可怕,才有走投无路的猎人再度进入康山,发现里边没预想中可怕,但飞禽走兽也远不如之前那么好捕捉。 也就是这时候,猎户才渐渐又多了起来。 后边康山里一出事,不管好事坏事,大家都会隐约觉得是否背后有鬼神作祟。 老一辈人很爱提这些,但鉴于之前遇到过不好的事,所以对山神也半信半疑。 毕竟如果是神,怎么会害他们呢? “听起来像是山神的施恩和警告。” 一开始庇佑百姓,后来庇佑山林,等到后面猎人不再会过度威胁到康山,才让一切归于平静。 “差不多是这意思。” 问荇看了眼身后若隐若现的灵山。 在这其中,自始至终没出现在百姓们视野间的隐京门担当了什么角色呢? “我现在住的那座山,当时也有人去吗?”他试探着问。 “可能有,但很少很少。” 小贩脸色变了变:“那里头不好的传说从老祖宗就传下来,哪怕是之前外来的逃难人去,我们长辈都会死命拦住。” 祖祖辈辈积淀的敬畏和恐惧,已经渗透进了康瑞镇人的心里。 好打猎的时候没必要去,不好打猎的时候,他们又不敢去。 眼见着话题又要往问荇不该住在山里拐,旁边有些康瑞镇人投来不善的目光,问荇赶紧岔开话题,付好钱离开馄饨摊。 碗里的玉米排骨汤已经见底。 “夫郎,你觉得这山神最可能是谁?” “像是会道术的人。”柳连鹊沉吟片刻,“可隐京门这副避世的模样,很难想象他们曾经热心帮助康瑞百姓。” “的确,但至少现在弄清了他们为什么会听到鬼神事反应很大,又很抗拒的原因。”问荇轻声道,“因为他们被鬼神帮过,也被鬼神害过。” 虽然这份害,极有可能是打猎的人不知节制自己闹出来的。 虽然小贩没明说,但只要稍微想想也清楚走路上都能撞见猎物的山会滋生多大的贪婪。 镇里的事暂且按下不表,他现在又有了新的顾虑————几日下来,镇子里人看他的目光愈发不友善。 似乎是在埋怨他这个外乡人贸然进入灵山,打破了这种世世代代秘而不宣的规则。 但看着状态还没完全转好的柳连鹊,问荇也只是稍微提了两句,将忧虑按在心里。 可他清楚,哪怕是足不出户的柳连鹊,都察觉到了异常。 他们平静的生活好不容易步入正轨,几日下来,柳连鹊被迫魂魄与肉身分离的时间也足足拖慢了两刻钟。 问荇不希望有任何人来干扰这份平稳的安宁,所以刻意减少了去镇子里露面的时间。 但随着镇子里的状态每况愈下,总有不长眼的人迫切地把原因怪天怪地,怪罪到别人身上。 山路上,也总有些人徘徊。 三日后。 “……” 问荇只是下山去买食材离开了两个时辰,再次回来时就察觉到了异常。 瞧着山边小路被分开的落叶,他心中警铃大作。 遭了。 说鲜少有人造访灵山都是说保守,这儿平时压根就没人会来,尤其是现在这节骨眼上。 而且踏过山路上落叶的痕迹不似一人造成。 顾不得其他,问荇把食材抛在一边,沿着山路飞快地往上爬,紧紧攥住别在腰间的刀。 问荇确信屋门窗门都足够坚固,七八个壮汉都撞不开,理智告诉他不用为柳连鹊的安危担心,毕竟这群迷信的人压根不敢在灵山里动土。 可一想到柳连鹊身体虚弱没力气,他非常担心柳连鹊的安危,动作又更快了些。 等快要到竹屋时,他藏匿在松林之中,从野道向前摸去。 隐约能看到不远处站了些人,都是男子,个个身量都不小。 问荇屏住呼吸,压着脚步向前。 他们聚在竹屋的门前,没有要去踹门强入的意思,但看模样也绝对算不上友善。 “你出来,我们有事和你谈!” 为首的男子满脸不耐,粗暴地上前敲着门。 被加固过几次的竹屋俨然不动。 “谈事?” 屋里传来柳连鹊镇定又漠然的声音:“既然诸位说了是谈,为何在我请各位离开时,还非要在我家门口徘徊不散?” 几人被他的态度惊到,面面相觑。 一个模样似猎户的人小声:“我记得他家男人不是这声音,好像是另个哥儿……” “我当然知道那个男的不在,可你见过这样的哥儿?”为首的人声音惊疑不定。 他们是在山下见到问荇才上山的,本以为时间够充足,结果上山时莫名其妙遇到雾迷了好一阵路,看到竹屋的时候已经精疲力尽,心绪也都乱了。 本来就是想捏软柿子,靠着吓吓胆小的哥儿让他们好自为之搬出去。 结果这竹屋结实得很,这哥儿性子太稳重,一开始压根不理他们,听到他们敲门声太大才勉强愿意说话,讲起话斯斯文文毫不客气,他们怎么说怎么吓都不管用,反倒是弄得自己灰头土脸。 不光如此,他们隐约还听到屋子里边有挪动刀具的声音,一时间害怕要是真动手,这哥儿有胆子冲出来和他们拼命。 会不会是长着红痣的寻常男人,或者问荇家里还有第三个人? “这咋办?”一个男人面露难色,“总,总不能就这么走了。” 他们好不容易才敢上山来,下头还有一群人等着,怎么好轻易就退缩。 “走?不能走!”为首的人咬牙道,“他们不下山,镇子里就一天不会安宁。” 虽然他们心里都清楚,最近接二连三的事根本不能全赖在这两个神秘外乡人身上。 他们都是农户猎户也不会说好听话,着急起来只能继续冲着里头喊:“你们给我搬出去。” “都是你们住在这,害得我兄弟到山里去,现在都没能回来!”他恶声恶气,“这片山头本来就不吉利,之前觉得你们是外头来的不懂劝过你们,别怪我真不客气。” “有人不见了?” 听见里头人态度似隐约缓和,猎户借势道:“对,我兄弟是打猎的,前日进到山里去说了昨天就回,结果今天他和他同去的猎户全都没消息。” “他们去的林子不深,压根不会出问题,肯定是你们乱住地方才惹得山里头不安宁。” 他大声嚷嚷着:“你们住出去,只要不住在这,住到哪都行。” “你们从哪处得知有人失踪同我们有关?” 柳连鹊套到了他的话,声音骤然变冷:“简直是无理取闹,扰我家宅不宁。” 男人被他噎住片刻,还想说什么,他背后突然传来鬼魅般的声音。 “诸位堵在我家门口,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问荇分明微微笑着,眼中却毫无笑意。 他的手里攥着把闪着冷光的尖刀,吓得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几人均是心头一紧,纷纷让开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 猎户:吓死这哥儿,这俩小鬼肯定不敢接着待。 鹊鹊:很吵,请从我家门口离开(冷漠揣刀)
第221章 隐世真相 来了个眼见着也不好惹的,说着要闹事的人全都哑了声,半句话叫不出。 的确,他们不是无赖,这竹屋也不是他们的地盘,山里就更不是了,其实要两人搬走是很无理取闹的事。 但来都来了,后面他们也不敢来这邪门地方,哪里有现在走的道理。 为首的猎户搓了搓手,声音和善起来:“也不是我们要逼着你们,可这地方就是邪门,你们住着也不安心嘛。” “挺安心的。” 问荇压根不想给这群人好脸色,语调也不客气起来:“你们就算每日过来闹,我们也能安心待着。” 这话术,他在江安镇听得耳朵要起茧子了。 戳到了几人的痛处,脾气暴的扬起拳头作势要打,可问荇看了他眼,血气方刚的猎户也没胆子落下拳头。 “你们为什么非要住在这?” “我们是修道的人。”问荇见他们收起攻击的架势,也礼尚往来把刀拿低了些。 “此处灵气充裕,正适合修道。” 只见问荇抽出张黄纸,吓得几人闻之色变后退半步,均是半信半疑。 “真,真是修道的?” 问荇没等他们看清楚,把黄纸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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