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柳连鹊起身,不忘拍掉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瞧了眼黑黢黢的田,淡淡开口,“出来吧。” 问荇将随身的灯拿远,阴影才开始开始慢慢汇聚,逐渐变成高高矮矮的人形,黑压压一整片。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也太多了。 而且这些鬼显然的确让柳连鹊挑过,个个人高马大,有些手臂上肌肉鼓囊囊都能抡死一头猪,只是现在被邪祟压了一头,怂得和鹌鹑一样。 别说看地吓牛羊了,这群家伙吓猛虎都足够了。 问荇硬着头皮,挨个打量小鬼们。 这些男丁死的时候正值壮年,因为煞气弱,很多脸上五官都看不清。可每人身上都有触目惊心的贯穿伤,有些脑门上还插着箭,很明显不是自然死亡。 问荇心中有了考量。 他在鬼中间穿梭,径直跳过那些伤口少的鬼,直直走向身上插着箭的几个壮汉,然后挑了身上三个箭尾一样的家伙。 “就他们。” 柳连鹊扫了眼,有些犹豫:“仪容,不整。” 在他眼里,这几个壮汉是人群里面仪容最糟糕的,可能对这份差事不够重视,想劝问荇慎重些。 “就他们。”问荇难得没有顺着柳连鹊。 他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好。”柳连鹊点点头,也不再犹豫,“夫君想,就他们。” “可以,走了。” 他冲着其他鬼喊了声,壮汉们均松了口气,感恩问荇不选之恩,飞快散开。 留下来的三个鬼有两个人不敢忤逆,忙不迭上前,还剩下个年轻人煞气最重,面部五官比较清晰,不擅长掩盖情绪,恨恨看了眼问荇。 “当兵的?” 问荇倒不生气,不和他们客套直切主题。 此话一出,几个鬼面露惊异,齐齐点头。 其实非常好猜,浑身是伤,衣服同农户不一样,而且身上还插着箭,除非战乱中身死,否则看不到这种情形。 问荇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游弋:“知道我为什么挑你们三个吗?” 他笑眯眯瞧着面带犹豫,不知如何开口的三鬼:“就凭你们之前是战友,关系又不错。” “现在继续合作,应该更顺利吧?” 年轻些的鬼没什么心眼,口无遮拦失声。 “你怎么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进宝:死了几十年,突然知道自己这样也算孤儿TAT
第16章 祟气怨气 问荇的猜测被印证。 刚刚这群士兵身上的箭有两种,箭尾不一样,是不同势力打仗时,为了区分敌我造成的。 他挑的三人死因未必是箭伤,可身上都插着同样箭尾的箭羽。 这群壮汉都瞧着有威慑力,能力差距不大,至少他肉眼看不出来,而性格更是不可能只靠接触就判断好坏。 那要挑就挑尽量挑省事的鬼,别到时候三个鬼做短工,还内斗扯幺蛾子。 他挑的这三个鬼怎么说应该也是同生共死的兄弟,而且三人站在一起,感情应该非常不错。 拿捏住一个就可以拿捏住三个,他不担心有柳连鹊在,这三个家伙一致对外能掀起风浪。 当然,靠暴力镇压是最糟糕的情况,如果能让对面心服口服来打工,自然是最好。 “我怎么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 问荇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压低声音。 “我不喜欢麻烦,希望你们好好配合。” 三个鬼魂浑身一激灵,他们从这个看似无害的普通活人身上,感受到了令鬼不寒而粟的气息。 邪祟看上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清了清嗓子,问荇开始向几人说工作细则:“你们只需要在清晨和黄昏站在我让你们待的地方,把想要靠近青菜地的人和牲口吓跑。” “不用你们真的杀谁,也不会需要你们太久,最多半个月,让有些不长眼的家伙长记性就行。” “就这?”年轻士兵不敢相信。 他以为那大鬼脸色阴沉把他们赶到这里,要干什么杀人放火,抢劫越货的危险事情。 结果只是给这大鬼的小姘头看菜地?那至于这么严肃嘛! “什么叫就这。”问荇面露不赞许,“实不相瞒,我这一家老小就靠两亩青菜过活,这青菜地就是我和我夫郎的命根子。” 他说到“夫郎”的时候,还特意加重了一下语气。 柳连鹊迷迷糊糊看过来,配合他点了点头。 年轻士兵脸色和吃了虫似得:“不是,你有你夫郎这…” 有他夫郎这种邪祟,还天天担心青菜地收成? “嘘。”问荇害怕他爆出来柳连鹊是鬼这事,吓到夫郎,赶忙制止他。 “男人养家要靠自己,不能总想着沾老婆光。” “其实,可以沾。” 柳连鹊不甘心,在边上插话:“夫君,可以沾。” “你们…”年轻士兵彻底崩溃了。 本来觉得经历过死亡,没什么事情能让他痛苦,可瞧着眼前这俩玩意,他突然有些遗憾自己没成亲了。 “俺媳妇怎么没这样。”后面没脸的大哥悻悻嘀咕,“俺媳妇只会让俺死一边。” “结果俺真死了。” “我家那也是。”另个士兵颇为不甘。 “可是我怪想她的,我到死都没把钱寄回去啊…” 气氛突然变得伤感起来,问荇合理怀疑自己再不控制局面,眼前这三个壮汉要抱在一起掉小珍珠了。 “你们打住,明天开始做工,效果越好,我放你们走得越快。” 他打算到时候烧点纸钱之类的给这三个倒霉大哥,要是能联系上他们媳妇,方便的话,也可以代为跑一趟转交点钱财。 就是不知道这群大哥死了多久了,要是太久,恐怕他也没办法找到家人,还是先别画饼了。 “好!” 几人声如洪钟,站得笔挺,态度也没刚才这么抗拒。 本来以为是再死一次的麻烦事,现在下降成了看青菜地吓人,心态自然是和之前不太一样。 和三鬼交代完别伤到人后,已经很晚了,月亮被不知什么时候飘来的云遮住,空气里飘散着若有若无的湿气,一场雨就快要降下。 问荇伸了个懒腰,回过头想和柳连鹊说话,却发现刚刚还安静待着的柳连鹊,突然间消失了。 他心下一沉,柳连鹊之前就算发火,也不会一声不吭就消失。可看着三个壮汉浑然不知的模样,问荇不好开口,只能自作镇定着提上灯,脚步不敢停下,连忙往回赶。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柳连鹊寄宿的地方就是灵位,所以回家直接检查灵位,比在外面瞎晃悠更加明智。 他推开卧室的破门,心底大石头落了地。 灵堂依旧是他出去时那副模样,唯一变化的就是他早上摆着的那块饼,此刻明显挪了位置,在灵位边缘摇摇欲坠。 卧室门锁着,能让灵堂上东西换地方,只可能是柳连鹊干的,说明柳连鹊已经快他一步回来了。 只是柳连鹊平时不是这性子,今天是怎么了? 可惜这些问题,画像上的夫郎无疑是作不出回答。 他的手抚过牌位,牌位就像感应到什么似得,上面镌刻的字迹隐约发光。 别太担心。 问荇松了口气,收回手去:“晚安,下次走得早,要和我说一声。” 牌位又没了反应,仿佛刚刚那一瞬间微光,只是问荇的幻觉。 烦心事从来都不少,可问荇睡眠却还都不错,更何况今晚小雨,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很催眠。 柳连鹊一晚上没再出来,但问荇睁开眼天色还暗,瞧着静静悬挂的画像,能察觉到他就在里面。 夏天的阵雨已经过去,潮湿的泥土散发青草的香味,空气也清凉下些许来。 前几天太干燥,这天气倒更好合适,趁着还不急着去地里,问荇打算做点肥料试下。他的钱得花在刀刃上,实在是不愿去花钱买非必要的东西。 其实在村里天天烧火做饭,手上最不缺的就是草木灰。前几天手上受伤,他也是拿草木灰止血。 但他印象中,草木灰不适合所有土壤,村里没人使用,农书上也未记载。不知道是这里人不懂这个配方,还是在这里这方法不好用,干脆不用最稳妥。 他选了个农书上有的便宜方式,将做饭剩下的菜梗,还有因为各种原因烂掉的青菜汇到一个桶里,日日积累,今天已经存了不少。 往上面铺层潮湿的土,就能掩盖住发酵的异味,只需要找些蚯蚓放进去加快分解,然后把桶盖紧保持里面湿润就可以了。 忙完这些也快到上午了,太阳出来后,蚯蚓钻进泥里不是很好找。只能等着到傍晚去菜地里翻,他提上小桶,里面铺好松软的土,推开门往菜地的方向去。 “大人,早上吓走了一头牛一群鸡,没让那群人看到。” 太阳愈发温暖,三个鬼蜷缩在树下,已经撑不住要消散的身形,见到问荇过来,赶紧交班汇报情况。 “嗯。”问荇满意点点头,“你们走吧,辛苦了。” 几鬼如释重负跑路,溜得比兔子还快。 清心经心情似乎比前几天还好,跟在他后面不住地摇尾巴,趴上鬼刚刚站立的地方。 问荇也乐得清闲,挑了另一处视线好的田边,躲在边上的树荫下乘凉。 这夏天也太热了,下雨和下沸水一样,雨后凉快些,稍微出点太阳又开始像蒸笼。 待了几个几个时辰,他感觉不对劲。 今天看地属实遇到邪门事了,居然一个不长眼的牲口和村民都没跑来犯冲。 问荇不相信早上那俩被鬼吓走的倒霉鬼宣传能力这么好,况且他刚刚看得分明,有些牲口都要把蹄子踏上来了,突然又收回去,头也不回离开。 看向安安静静窝在同个地方,非常享受的清心咒,问荇心中有个不成熟的猜想。 他家的狗显然胆子很大,而且能看见鬼,对鬼还很亲近,其他牲口就未必了。 会不会昨晚招了鬼,又让那三个鬼看田,这田沾染了人察觉不到,更为敏感的动物能察觉到的气息,所以它们才会远离? 狗子不会说话,只会和他大眼瞪小眼。不管如何,结果总是好的。 能印证他猜想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又是黄昏,三个鬼还没来上班,问荇在田头那树杈扒拉蚯蚓,进宝又闲不住,跑出来找事情做。 “大人,你这田…”进宝皱了皱包子脸。 “好重的祟气啊,招了什么东西。” “祟气?那是鬼身上的气息吗。”问荇借机问进宝,“你和我讲讲。” “那位大人居然没和你说吗?”进宝瞪大眼,“我感觉你们关系特别好。” 问荇咳嗽了声:“这种小事,还是别麻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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