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现在这样。”他垂眸,看向两人贴在一起的手,“你握着我的手,守了很久,我没有撑到天明的时候。” “……” 问荇愣了下,淡笑:“果然是梦,听着就很假。” “你看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之前没和柳连鹊戳穿真相,实在太明智了,谁冷不丁听说自己已经是鬼,都得被吓到。 “可这梦太真了。”柳连鹊心有余悸,“我甚至在梦里就觉得,我没撑过那场突如其来的疾病。” “都是梦了,就别总去想,容易让自己心情不好。”问荇看柳连鹊还是蔫蔫的,半开玩笑道,“你要是死了,我现在在这算什么,你娘给你烧的纸相公?”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柳连鹊忍不住笑了,“你说得对,梦都醒了,就不该去想它。” “我的身体不好,可成亲遇到你之后,好事好像变多了。”他自哂,“我现在都有空惦记梦这些虚无缥缈之物,可能是自己太懈怠了,该去多温下书。” 问荇:… 做噩梦都能想到科举和读书,果然哪个地方的学霸对“懈怠”的理解都很独到。 他突然想到什么,轻咳了声:“夫郎,你还记得之前半夜,我们去有户人家帮忙的事情吗?” 他想摸清楚柳连鹊是否对邪祟状态下的自己有记忆,也不想让柳连鹊察觉不对,所以讲得含含糊糊。 “当然记得,他家那个爹实在是糟糕至极。”柳连鹊蹙眉,“三更半夜,我本来都不想去,你非要拉着我去。” 问荇偏过头,抽了抽嘴角。 柳连鹊忘事就算了,怎么还给他扣帽子呢? 明明是你怕我偷摸办坏事,钻我袖子里跟过来的。 “那你记得最后结果怎么样了吗?” “问这何意?”柳连鹊难得露出点嫌弃表情。 “那打骂妻儿的恶汉自己摔倒,脸刚好接着夜壶,虽然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但是也有些…” 他说不下去了。 问荇松了口气,脸不红心不跳:“对,就是他脸自己接着,他活该。” 果然不记得自己让他把恶鬼塞夜壶的事情,否则就柳连鹊这一板一眼的脾气,恐怕真要追究,得追着他念十本经。 看来夫郎清醒状态下,也并不是完全记不清当邪祟时干了什么,只是记忆就和他的认知一样,被非常主观美化过了。 柳连鹊自己跟着去,变成问荇拉着他去,厉鬼祝爹变成恶汉,柳连鹊还觉得自己他全程没有动武,那夜壶也是糟糕的恶汉自己倒霉。 “说起那天…我记得当时还有个老人家被吓得不轻,还有那个孤儿。” 问荇想把这事揭过去,柳连鹊却开始了:“那孩子瞧着就八九岁,满身脏污,慈幼院也不曾开设在这里,恐怕之前在颠沛流离,不知道他在隔壁住得如何。” 其实进宝真要算年龄,能当他俩爷爷。问荇撇了撇嘴:“那小鬼好得很,夫郎放心。” “那就好。”柳连鹊满意点头,“得空我去多看看他。” “这就不用了,这孩子性格有点怪,很怕生,我去都躲。” 邪祟登门拜访小鬼,简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把进宝吓晕才怪。 为了进宝精神状况,也为了自己省事,问荇出言相劝柳连鹊:“夫郎就好好读书,这些事我来做。” 没等柳连鹊想起来反驳,他简单和柳连鹊讲了下醇香楼那边的账面,以及田里最近逐渐转好的情况,并且夸赞了柳连鹊这叁帮工找得靠谱。 一来二去,成功把柳连鹊的注意力哄到别的地方,心情也渐渐转好。 “夫郎,睡吧。”问荇估计已经到了后半夜,最近工作量大,如果再不休息,他明天得起不来床了。 可平日听话的柳连鹊却没有点头,坐在他旁边,手松了又紧,素来平和的眼中闪过些许无措。 “你…怕做噩梦吗?”问荇试探性问了句,瞧柳连鹊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 柳连鹊连着失踪的好几天,若真的在他记忆里,就好像沉入噩梦好几天一样,那醒来后恐惧入睡也理所应当。 柳连鹊轻轻点头。 问荇心头微微沉了下,轻轻理过柳连鹊的鬓边,言语坚定:“梦都是假的,信我,明天只会比现在更好。” “嗯。”柳连鹊勉强安心了些,缓缓起身,挑下油灯。 寻常人挑灯,只需一次就会熄灭,可柳连鹊却还要挑第二次,忽明忽暗的火光里,他的身影若隐若现。 在即将消失的时候,他深深看了眼问荇,眼眸清明,眉间如血的红痣分外艳丽。 “晚安。” 清晨。 “发生了什么?” 问荇躲在树荫下打了个哈欠,在旁人看来,他是同树荫在说话。 “俺错了,俺搞砸事情了。”兵卒里面那个带口音的小声道,明明是个壮汉,却蔫巴巴毫无气场。 “俺吓到人了。” 问荇吃饼的动作凝滞住。 他当时提醒过他们很多次,只能劝退牲口,不能吓人或者害人。 结果这才没几天,他早上过来,就听到有人看见三个兵卒鬼的噩耗。 “也不是他的问题。”年轻兵卒看问荇脸色不好,赶紧帮兄弟开脱,“那家伙领着牛,一个劲要往大人你那地里走,他家牛可能看到我们了,想跑还被拖回来。” “我兄弟也是着急,所以才和那个农夫撞上正面。” “故意的?”问荇也没急着斥责三人,若是真按照他们所说,那就是有人专门挑晚上恶意找茬。 “肯定是!”最年长那个狠狠点头,“当兵前谁还不是种地打猎的?这么牵牛,就是故意往地里撞。” 问荇让他们带自己到案发现场,青菜地边缘土地湿软,确实有隐隐约约的牛蹄印。不过延伸到路上干燥地面就看不清了,也无法佐证几个兵卒是不是为了逃脱责罚,故意撒谎。 “你们先去吧。”鬼魂白天不能停留太久,问荇遣开三鬼,盯着地上的脚印暗自头疼。 现在找责任是谁毫无意义,他道德标准也没那么高,如果真是找碴倒也活该。 希望那个农户不是大嘴巴,别到处乱传让他心烦。 “就是这里!”还没过一刻钟,远处来了几个懒汉,为首那个也不避讳问荇,指着田边大喊,“有鬼,把我哥吓得从牛背上摔下来。” 问荇:… 说什么来什么。 口音鬼只说被看见了,也没说把人给摔下来,保不准是故意来找碴的。 他看几人嘴脸,恐怕不是要和他好好商量的意思,索性也没去反驳。 “就几个时辰前,我哥牵着牛从这边过去。”懒汉滔滔不绝,和同伴讲得绘声绘色,“结果他的牛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劲往田里冲,我哥心好,不想踩到菜,所以就把牛拉着。” “结果他一抬头…穿着盔甲,青面獠牙的恶鬼就站在他面前!” 这下问荇彻底信了几个鬼的话。 因为懒汉在夸大事实,那几个鬼根本没有青面獠牙,而且寻常动物见到鬼跑都来不及,怎么还会凑上去。 况且牵着牛,是如何从牛背上摔下来的? “假的吧…”旁边同伴有些不信。 “怎么会是假的!”懒汉唾沫横飞,“要是别人就算了,这姓问的有多少邪门事,你们也很清楚。” “上次二牛的羊不就是这里丢的,二牛还摔草丛里了。” 原来是上次那农户的狐朋狗友,看这架势,就是耍无赖找碴来的。 问荇忍不住笑了。 真有趣,这年头,鬼话都比人话靠谱。 “你笑什么?”懒汉一直斜着眼打量问荇,见他刚刚不为所动本就焦躁,现在突然发现这破赘婿笑了,恼羞成怒。 “你这地害人好几次,还在这笑,心肠怎么这么坏。” “不好意思,没有笑你哥哥。”问荇故作慌忙解释,“刚刚在想牵着牛是怎么从牛背上摔下来,想出来的姿势太好笑了。” 边上朋友们哄笑着,懒汉有些尴尬:“我说错了,他是骑着摔的!” “哦。”问荇提上桶,点点头,继续埋头浇水。 “你…”懒汉气急败坏。 早听说这赘婿是傻子,这样都没生气,是没点男人的血性吗? “要我说,不会是姓问的不吉利吧?”他趁着附近人多,还有几个要去河边的姑娘,连忙扯开嗓子,“鬼宅鬼地死夫郎,病死鬼配病死鬼,煞星来我们村喽。” 哗啦———— 毫无预兆,一盆水浇在他鞋裤上。 “我草你……”懒汉慌乱避开泥点,刚要瞪着问荇发飙,却在看到问荇表情的时候哑了声。 平日看着没脾气,他们眼里除了张好看到漂亮的脸一无是处的傻赘婿,正表情冷漠站在他面前,眼睛里却好似藏着猛兽般的暴怒。 懒汉没来由觉得,自己再多说一句,这水就会浇在他头上。 “你说我夫郎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n届江安镇影帝,颁发给问先生!
第19章 不在话下 他话音落下,旁边刚还嬉皮笑脸的混混们立马噤声。 “你…至,至于吗?”为首的懒汉讲话打磕巴,“本来就是这样,死人不让说,难不成还能活过来。” 哐当—— 问荇摔掉水桶,冷冷看了他眼:“滚开。” “哦,我滚…不对啊,靠!”懒汉瞪大眼,“你叫我走我就走?我兄弟和牛今天被吓到了,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你想怎么样?” 问荇刚刚还是装的,现在听着他聒噪的声音,真有些不耐烦了。 他拿起旁边的草耙子插在地上,吓得懒汉往后退了步,刚刚伸出来了两根手指缩回去一根:“十文钱!给我十文,我就不和你计较。” 十文倒不是大数目,可问荇显然不会着他道。 “我凭什么给你,又不是我吓到你家牛了,这地我没来时候就在,我挣的钱,才不给你。” 他面露愤怒:“骂我夫郎还要我给钱,你们别打扰我翻地。” 问荇有意识让语调显得无助,旁边路过洗衣服的姑娘和务农的小伙都有些看不下去。 这群懒汉平时名声就不好,这么一闹显得更没道理,大家还有些同情这个外乡人。 “让开让开。”牵着牛的小伙子看时间要来不及,黑着脸拨开懒汉们,“挡到路了。” 他那牛的蹄子刚要踏上问荇的地,就如同触电一般缩了回来,乖乖和主人一道走在正道上。 此时无声胜有声,这举动仿佛打了在场懒汉们重重一巴掌。 问荇找到机会,眼底流过一丝兴味,扯着嗓子先发制人:“你看这牛不是好好的,也没往地里走,还说是我的问题?” “行了,拦在这都是什么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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