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那把顾时亲手绘制的油纸伞,在撞到永定候府大门时,瞬间散了骨架,伞面上栩栩如生的白杜鹃,也被伞骨戳的四分五裂,没了生机。 还没等顾时,进永定候府的大门,那把刚刚送到凌射手中的雨伞,就这样被人毫不领情的扔了出去。 顾时回头,看着那双痞气淡然的眼睛,逐渐染上森森寒意。 曾经那双只会说情话的薄唇,却吐出了尖刀般的两个字:“滚蛋!” 都说天道好轮回,上一世顾时对凌射说过的最多的话,就是“滚”。 如今,顾时也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现世报。 顾时也是有脾气人,这样一而再的,被凌射欺辱,他也是会生气的。 以至于,顾时连看都没看那把雨伞一眼,转身就进了永定候府。 爱要不要,他仁至义尽了。 心里虽然这样想,可顾时随顾崇仁一起看诊时,却频频出错。 顾崇仁实在看不过去,就悄悄问了他一句:“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顾时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失望。 过早的闯入凌射的世界,已经让他悲剧加倍。 要是这边学医的事,再一事无成,那他可真是后悔终生了。 离开永定候府时,顾时就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过问他的事了。 既然改变不了什么,就别再害他更不幸了。 从那以后,顾时白天在学堂,认真学习,下了学,到永定候府专心学医。 即便隔三差五,能在永定候府门口,看到云娘似乎在逼迫凌射做些什么。 顾时也不会再自讨没趣,去管别人家闲事。 二人相见不相识的日子,一转眼,已经过去一个月。 深秋已过,初冬的第一场雪,不期而至。 雪花铺天盖地,纷纷扬扬。 清晨,顾时艰难的推开房门,踏进深深的雪窝中,灌了满满一靴子雪,冻的他一个激灵。 “哎呦!小师弟,你怎么出来了?学堂刚刚差人来告诉你。 先生昨日出城探亲,被突如其来的大雪,隔在了城外,今日恐怕赶不回来。 今日学堂停课,你不用顶风冒雪的往外跑了!快回去,回去。” 自从那日,顾时拜了师父学医,钟意和春城对他的称呼,就由二少爷,变成了小师弟。 春城这么叫,自然是因为喜爱他这个师弟,而钟意这么叫,却是想占顾时的便宜。 毕竟他比顾时小几岁,只有这事儿。才敢在他面前托大。 顾时也不恼,就由着他过把当师兄的瘾。 而钟意,对自己这个师兄的头衔,可是相当上心,对顾时的照顾更加无微不至了。 这不,只要顾时一开门,他就跑来硬推着他,回了房间,以一个师兄的身份,命令他补回笼觉。 顾时无奈又听话的躺在床上,让钟意过足了当哥的瘾。 只是被窝还没捂热,春城就急匆匆的赶来请人了。 “永定候夫人出事了,永定候已经差人去请师父了,小师弟也准备准备就去吧!” 顾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春城的表情,似乎很严重。 上一世,永定候夫人是难产而死的。 当年,为查父亲的冤案,顾时翻看过父亲记录在家的脉案。 似乎是用错了药导致的,可以父亲的老道的经验,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顾时当时就觉得事有蹊跷。 如今,她的孕期,才三个月,没到最后期限,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 顾时依照经验,提前准备了,一颗长白山野山参,以备不时之需。 带了些平时必须的用具,才匆忙赶往永定候府。 一下车,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拦在了车前。
第10章 送信 “你干什么?” 王伯有了上次,凌射跟顾时动刀的阴影,一见到这人看过来,立马挡在了顾时的身前。 雪越下越大,凌射站在洁白的大雪中,任雪花落在肩头,将这世间纯洁融化在了他黑暗的人生中。 “让开!” 凌射嘴角挂笑,语气却霸道不容置喙。 王伯浑身发抖,牙关发颤,一句话两个字,都说的不清不楚。 “不……不……不让。” 凌射不想跟他浪费时间,视线直接越过王伯,歪头看着他身后的顾时。 那深不见底的眼眸,黑白分明,一眨不眨的盯着顾时,说实话,还挺瘆人的。 顾时看出了,他似乎找自己有事,应该不会伤人。 可顾时这会儿也有急事,耽搁不得。 “何事?长话短说。” 顾时说话时,就像对待许久不见的老友,语气亲切熟稔,仿佛那日威胁他,和摔伞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凌射一愣,眸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 他在顾时纯洁无害的注视中,快速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二指夹着,极不耐烦的递到了顾时面前。 王伯还想替顾时接着,却被凌射“啧”的一声,吓的缩回了手。 “把这个交给他。” 顾时没想到凌射会主动请他帮忙,但转念一想也能猜到,肯定是云娘逼的。 那日,他给凌射送伞,虽然被他拒绝了,但云娘肯定不会放过,一个能间接接触永定侯的这个机会。 难怪顾时看到很多回,云娘似乎在逼着凌射做什么事,可凌射一直在拒绝,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就愿意来求他帮忙了? 不过,无论如何,顾时也是欣喜的,这说明了,他们的关系,有希望缓和。 顾时亲手接过信件,在看到那雪白的信封上,“修狼亲起”四个大字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修郎亲启”四个字错了俩,就算高门大户里的小妾,也不会如此不学无术。 都说永定候不待见她们母子,将一个没有文化,还动不动就杀人的女杀手,放在枕边,任谁都是万万做不到的。 顾时叹了口气,越过挡在自己身前的王伯,走到凌射面前,郑重其事的问他。 “你确定……,就这么送去?” “怎么了?”凌射挑眉反问。 凌射皱眉回头,快速的看了一眼他身后,一脸期盼的女人。 云娘点头,示意凌射少废话,快把信交给他。 “到底送不送?”凌射回过头,有些不耐烦,对顾时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不再客气。 顾时无语,这是求人帮忙的态度吗? 虽然顾时心里有点别扭,但还是会尽力帮他。 “好,一定尽我所能替你送到。” 其实顾时也不确定,能不能见到永定侯。 他随父亲,看诊一个月,从来没见到永定侯陪同过夫人一同看诊。 说他对这凌夫人的第一胎,有多么重视吧!凌夫人孕中不适多时,他从未向顾崇仁,单独问过永定候夫人的情况。 说他不重视吧!他又怕凌射不祥,冲撞永定候夫人。 顾时虽一次都没见过永定候,却也能隐隐感觉到,作为夫君,他不是什么良人。 怎么这一个两个的,都对他神魂颠倒的。 直到顾时见到永定候那张美的不似凡物的脸,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女人,都逃不出他的掌心。 永定侯来时,顾崇仁已经对凌夫人诊完了脉象。 他亲自喂夫人服了安胎药,才把顾崇仁叫到门外,单独问话。 “夫人病情如何?” 永定候凌修居高临下,背对着顾崇仁站在回廊尽头,手里拿着顾崇仁刚刚开的药方,反复查看。 “回侯爷,夫人应当是因为刚入冬,天气突然转凉,肠胃受寒,才会上吐下泻,臣已经开了,不伤胎的温养补方,不出三日便可痊愈。”顾崇仁低头颔首,信心满满的恭敬回答。 凌修听了顾崇仁的话,却勃然大怒。 那张字迹工整刚毅的药方,被揉成了一团废纸,狠狠砸在了顾崇仁脸上。 “小小腹泻,居然也能开错药方?简直是废物。” 顾崇仁不可置信的将药方捡起来,又仔细核对一番。 被骂的一头雾水的他,不知道错在了哪里。 “启禀侯爷,这药方是按照夫人体质,仔细斟酌过的,确无问题。” “本侯说有误,就有误,重写。” 顾崇仁虽然是个太医,也只是一个八品大的芝麻小官,即使坐上了太医院院首,也不过五品。 永定候乃朝中一品大员,既有爵位,又有实权。 无论是他皇亲国戚的身份,还是他自身势力,顾崇仁都不敢一再辩驳。 凌修抬手勾了勾手指,不远处的李管事,便心领神会的端了纸笔,送到了顾崇仁面前。 顾时躲在回廊另一头的圆柱后面,看到父亲,跪在回廊的长凳前,仔细斟酌着修改药方,心里五味杂陈。 只恨自己不能代替父亲,承受这一切屈辱。 很快,顾崇仁在原来的药方基础上,重新写了一张,修改过的药方,呈递上去,永定候看后怒意半点未消。 “大胆,一再出错,是想谋害夫人不成。” 永定侯虽然不懂医术,但这温养补身的药方,他曾命人给凌夫人开过不少,因此,认得。 但他要的不是这个。 李管事看着一直不开窍的顾崇仁,心里着急,恨铁不成钢的出声提醒。 “顾大人,你怎么连夫人食物中毒都看不出来!夫人可是圣上的亲姑母,难道你想医错了人,株连九族不成。” 顾崇仁一听这话,心头一紧,他不可置信的瞪着李管事,仿佛要在这人脸上盯出个血洞来。 一个小小的寒症,他怎么可能会医错,又怎么会被株连九族。 为官这些年,他怎会听不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医治寒症,温补为先,调理才是王道。” “而治疗食物中毒,以加速排泄为主,此方刺激肠胃,会让夫人的病情雪上加霜,若如此配药,岂不是草菅人命?” “你一个管事,还妄图干预太医用药究竟安的什么心?” 顾崇仁字字珠玑,噎的李管事“你,你你……”你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了,不必多说,顾太医只说这方子,你是开还是不开。”凌修开口,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 “恕难从命!”顾崇仁语气坚定,坚守底线。 “好啊!” 凌修冲李管事使了一个眼色,李管事立刻心领神会。 不多时,躲在后边的顾时,便便被李管事,揪着后脖领,带了过来。 李管事脚下用力,狠狠踹在了顾时的腿窝上,顾时腿下一软,被迫跪在了顾崇仁身旁。 “听说这孩子,十二岁就中了秀才,可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呀!” 凌修从腰间抽出匕首,蹲在顾时面前,不急不徐的,划过他撑在地面上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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