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让周琰觉得方才白白浪费了一番关心。 萧征易取出周琰方才给他的药,小心翼翼地倒在伤口上,生怕撒出去浪费半点,再用绷带包扎起来,穿好新的中衣。 回过身时,小猫的毛都已经被周琰耐心地擦拭到蓬松,只是猫毛的末端看起来有很小的结块,还有一点点湿。 猫已经不甚觉得湿冷难受,用毛茸茸的头去蹭周琰的手,一边蹭一边夹着嗓子“喵喵喵”叫。 周琰很欢喜,把猫抱起来,找铺盖给它安了个小窝,让它睡在房里。 萧征易恨不得变成那只小猫,也能拿铺盖来睡在这里。 他原本只是想送周琰回房休息,可一进周琰的房里,他脚底就仿佛被胶粘住,不愿意往外挪步子。 他不喜欢毛茸茸的东西,从来也没了解过猫,却看着猫一本正经地说道:“它一直叫,应当是饿了。” 周琰的目光一直都围着小猫转,闻声转头看了萧征易一眼,又垂眸看看小猫。 他也从未养过小猫,但是觉得萧征易说得似乎有道理。 于是萧征易命人立刻厨房去煮肉。 不几时,侍女端了一碗水煮肉汤进来,还准备了碗筷。 肉香四溢,小猫不断用头蹭着周琰的腿,绕着周琰转圈。 周琰把肉夹出来,细心的吹凉,用手撕成一小块一小块,蹲在地上喂给猫吃。 猫就着周琰的手吃肉,一边吃一边还要蹭周琰的手,围着周琰转圈,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发出一连串“呼噜呼噜”的声响。 萧征易说道:“它看来不饿,只是想蹭你。” 他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懊恼,周琰招人喜欢就罢了,为何连一只猫都要粘着他。 而且周琰从未这样对待过他,却在细心照顾一只猫。 周琰笑了笑,一边喂小猫吃肉,一边对小猫说道:“咪咪,你要谢谢殿下。谢谢他救你,还给你吃肉。” 萧征易不甚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被周琰这么一说,心中一动,伸出手去摸了一下猫。 猫:“喵呜呜呜呜呜喵哇哇呜呜呜呜……” 萧征易问道:“它说什么?” 周琰:“骂脏话。” 萧征易:“……” 小猫对周琰是温顺粘人的,但萧征易一摸就是脏话连篇。 萧征易不信邪,又摸了一下。 猫:“喵呜哇哇哇喵呜哇呜呜……” 周琰摸摸小猫的头:“好了,咪咪,别骂了。” 萧征易郁闷地收了手,问道:“它为何骂我?” 周琰淡淡地回答道:“因为半夜了,你还不回去睡,小猫喜欢乖孩子。” 萧征易:“……”周琰终于还是要赶他回去了,还是借一只猫的口。 周琰一直把他当做小孩子。可是周琰哄孩子的口气真的好可爱,萧征易的心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他有好多天没见到周琰,心里舍不得离开,但眼下不得不分别。至少周琰不可能留他一起睡。 但是周琰曾和萧玄睡在一处,他都听人说了。 他心里不是滋味,蹲在地上看着周琰和一只猫正相处得其乐融融。 他脑子里很乱,一会儿是周琰和萧玄在婺州城里谈笑风生,周琰吃着栗子,舔到了萧玄的指尖。 一会儿是江衡元给周琰写的情书里满纸甜言蜜语,说他们携手登临,同观江河,他还抱了周琰。 一会儿是裴觉忙前忙后照顾周琰,周琰一刻不见就依赖地喊“小裴。” …… 这一切的一切里,唯独没有他一席容身之地。 他一直有把周琰关起来据为己有的冲动,这种冲动从前世开始便异常强烈,强烈到淹没他的理智。 萧征易上前握住周琰的手,周琰在低头喂猫,抬头看了他一眼。 室内灯光昏暗,但萧征易对上周琰的眼眸时,却分明见他眼中如有星月银河,光华璀璨。 周琰的目光温柔而有力度,仿佛世间所有的美好,都盛在了这双眼睛里。 只这一眼,使萧征易理智全无,一股热血涌上了头。 萧征易俯身将周琰横腰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周琰很轻,萧征易抱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周琰也没有挣扎,只是坐在床上,抬头震惊地看着他。 周琰虽不动声色,但罗衫因为萧征易的骤然一抱微微松了领口,领下是修长的脖颈,在烛光下泛着白瓷温润的颜色,锁骨处的阴影隐约可见。 他身子娇弱受不了这般突如其来的惊扰,被萧征易懒腰一抱硌得腰疼,微微蹙起眉,轻咳了几声,微红的眼角有了泪光。 像是被人欺负惨了。
第20章 仙华托孤 这一刻,时光一瞬在萧征易的眼底交错。 萧征易眼前浮现起前世种种。 南征百战所向披靡、一剑曾当百万师的人,因他再也不能执剑上阵,被他囚I禁深宫内辗转低吟。 一生骄傲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宠着的人,却被他压在身下,受他百般欺凌。 周琰曾拼了命地挣扎,想要反抗他,逃离他。 直到最后再不反抗他了,冰冷的眼神里只剩下绝望…… 萧征易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不敢再看周琰,转身落荒而逃。 他一口气冲回到书房中,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自己刚才究竟在想干什么? 还妄图再伤害周琰一次吗? 厉风在书房中等候多时,见萧征易回来,上前问道:“殿下,不是说名正言顺可以威胁佤僳族交出秘方吗,方才怎么答应了国师?” 萧征易沉默了良久,抬手重重地拍在自己额头上:“他那样,孤真的受不了半点。” “……”厉风偷偷做了个鬼脸。 “先依了他,再另想办法。一群蛮夷的蟊贼,孤岂能奈何不了?”萧征易说罢,摆摆手示意厉风先出去。 他独自坐在书房里,灌了自己两盏凉水,心头一团炽热的火还是浇不灭。 果然还是死性不改,不论到了何时何地,怎样的一番光景,看到周琰,他永远都按捺不住。差点做出和上一世那样不可饶恕的蠢事。 他好不容易重新遇见的人,本应该远远的看一看便知足,本已经没有资格再去打扰……可又该如何去按捺心中澎湃的悸动? 萧征易不经意瞥见放在桌角那封信,又取出来细细看了一遍,最终攥在手中撕了个粉碎。 他做不了圣人,做不了君子,甚至理智全无。终其一生,不过在贪图一个人。 萧征易一夜未眠。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就推开房门走出去,在周琰的房前来回踱步。 他踱来踱去,又怕打扰周琰休息,最后选择在一株石榴树下枯坐。 天色晦暗不明,虽是夏日,清晨还是有些寒冷。 时而有三三两两的下人路过,看到萧征易独子坐在石榴树下,有些震惊,想要和他行礼,都被萧征易挥挥手赶开了。 萧征易独子在树下,坐到红日东升。太阳从朱红一点点转为金色,悄悄爬上石榴树的树梢。 太子家令钟良亲自领着裴觉,还有一个蹦蹦跳跳的孩子走了过来。 萧征易疑惑地看着裴觉身边稚气未脱的孩子,问道:“这是何人?” “这孩子名叫宛童儿,是国师府来的人。”钟良回答道,“他来给国师送早点。” 萧征易疑惑道:“早点?”太子府难道没有早点吗? 宛童儿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纸包,打开个口子给萧征易看了一眼,说道:“国师他喜欢吃这个的,不然早上的饭他不吃。” 萧征易看了一眼纸包里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裴觉答道:“这是天长街上一家早点店里卖的粿子。这孩子每日去长街上排队一个时辰,给国师买早餐回来。” 萧征易听闻,转头问宛童儿道:“你每天去天长街上排一个时辰的队?” 宛童儿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他眼里的光很清澈,被提起排队一个小时,浑然都不觉得辛苦。 “这粿子是国师难得吃得下的东西,上回在清虚观里道长买了一次,他说好吃。”裴觉说道,“之后回了国师府,便天天给他买这家粿子。” 萧征易问道:“何不把那个做粿子的请回府来做?” 裴觉叹道:“国师不喜欢兴师动众,若是如此,被他知道只怕生气不吃了。” 宛童儿点点头,比了食指在唇上,轻声道:“嘘——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要,排队要这么久。” 萧征易点头:“我知道了。” 他忽然心里有些乱,有些无措。前世他只知道强取豪夺,伤透了周琰的心。他想要补偿周琰。可是,他能做什么? 连一个下人都能坚持每天为了他默默去街上排一个时辰的队,就为了他喜欢。连一个下人都知道要用周琰能接受的方式,为了不让周琰知道买粿子的辛苦悄悄隐瞒。 而他能给周琰什么呢?他能给的,周琰都不屑一顾。 金银珠宝?他送给周琰时,周琰并不高兴。 权力官位?周琰手握皇帝的佩剑,又有皇帝亲授总I理朝政的圣谕,若想弄权早就弄了,但是周琰反而拱手将大权都让到他手中。 宛童儿歪了歪脑袋,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萧征易看,说道:“你不要伤心,裴参军让我给你也买了。一共有十个,咱们都有。” 裴觉:“……” 钟良:“……” 谁都能看出来太子情绪低落,但只有这不谙世事的孩子敢说。 萧征易的语气听不出喜怒,问道:“我看起来伤心么?” 宛童儿本就有些痴傻,每日里笑嘻嘻的连畏惧之情都比常人要迟钝一些,他听闻萧征易问他,凑近萧征易嘻嘻笑道:“别给国师知道,不然他要担心。” “宛童儿。”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鹅裙一物儿二柒五巴依裴觉连忙把宛童儿拉到自己身边来,斥责道,“不可对太子殿下如此无礼。” 这句话是他曾经对宛童儿说的。宛童儿在院子里摔了一跤哇哇哭,他给了宛童儿一颗糖,对宛童儿说:“别让国师知道,不然他要担心。” 想不到宛童儿给记住了,还说给萧征易听。 太子说什么做什么,哪里是一个小孩子能置喙的。 裴觉连忙赔罪:“殿下,童言无忌,还请殿下恕罪。” 萧征易没有说话,却不动声色地抬起手,用自己的手指揉了揉眉心,将唇角向上提了提。 他问钟良:“现在看起来如何?” 钟良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萧征易阴沉的脸,硬着头皮答道:“殿下看起来……好多了。” 这时,门吱一声开了。 周琰打开门,惊讶道:“怎么都在?” 宛童儿看到周琰,双眼放光,冲上前拉住周琰的手,像昨晚的小猫一样,用自己的脑袋蹭蹭周琰的手臂:“国师,我给你送早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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