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战役要打到怎样的程度才算输? 要么就是己方把敌方大半的人数都耗尽了,要么也可以生擒或斩杀敌军最大的那个头领,然后以此奉劝小头目们投降不杀。 换到伊沃这一战役,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节点便是潘无咎攻破城门、斩杀晏主,或者邵钦一马当先于万军之中拔剑将潘无咎人头捅破。 值得一提的是,这其中最大的变数在于,亏有潘无咎调|教人的手段,凌霄卫潜伏进敌军之中的能力实在是强悍。 晏广义和邵钦原本想以城门为壁垒做守城之战,没想到自己人中却硬生生窜出了一个奸细,集结人手径直将城门敞开,迎接照国大军。 这情形当真不利,晏主和邵将军也都不是儿女情长之人,索性披坚执锐,摔人冲出来厮杀,倒一时因精锐们的勇猛牺牲而控制住了局面。 至于本可以安然躲在大军后等待晏主亡国的潘无咎为什么会自顾自地跑到敌人眼皮子底下?余东羿将此归因于他过于频繁提起邵钦而导致的潘无咎的嫉妒之心。 当然,就照军而言,在一个大势在握的战场上,如果能有英主的现身并就此带来绝对的胜利,即使这位英主是一个太监,也无疑将会是一件振奋军心的事情。 待到余东羿谨慎地凑近到一个可以看清楚他们双方的位置,他惊讶地观察到,分处两头的潘无咎和邵钦就像两座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移动堡垒。 在他们周身十步之内,没有一个前赴后继冲上去的兵士不会在瞬间成为这两人的剑下亡魂。 出于成本学的考虑,像邵钦这种碾压式的战力,如果妄图用实力远低于他的士兵们的性命去叠人海、以此来耗光他的体力,必然是一桩会损失大量人力的不值当的买卖, 所以此时潘无咎的现身就恰逢其会了。 他们俩缠斗起来,没有任何一个不长眼的敢冒着被误伤的风险上去插手他们的斗争。 好比霍蛮香生前所描述的四年前二人在京郊波澜亭里的那一次过招。那一次,潘无咎和邵钦两人都身受不可挽回的重伤,耗费了余东羿身上剩余不多的所有积分。 419:【穷光蛋没有资格养老婆。】 正在余东羿观摩局势的时候,忽然,一道剑光闪过。 “锵!” 刀剑碰撞的清脆声响,来自邵钦与护在他身边的李长河。 “余贼!” “还我将士性命来!” 糟了,邵钦想杀他! 余东羿是打不过邵钦的,他一边在李长河的掩护下后退,一边解释说:“天可怜见!你伊沃城里开门的人可不是我策反的!” 所谓风水轮流,晏朝先遭大旱,又被潘无咎此等外敌入侵,最后更是被以余东羿为首的几个大叛徒耍了好大一遭,天时地利人和,他们一个也没有占着,难怪打成今天这副德性。 “慎公子小心!” 又一次过招后,余东羿只听“噗呲”一声,就见李长河已经挡在他身前,被利剑穿透了胸膛。 邵钦捅进了剑顺势往右侧一划,直接将这个凌霄卫头领的身躯斩成了两段。 李长河为护余慎身亡。 邵钦被为余东羿所背叛的愤怒冲昏了头脑,就在他将刀架在余东羿脖子上的时候,却见一旁潘无咎抓住了时机。 “你想杀他?这些亲信的性命不要了吗?” 但看,在李长河拖延邵钦的这段时间里,潘无咎也眼疾手快地袭向了邵钦的那几个仅剩的心腹。 赵一、曾二、鼓八、回五、剑三……他们断臂的断臂,受伤的受伤,尽皆面色青紫的瘫倒在地上,仅留一息性命存活。 潘无咎道:“毒可解,前提是先放了他。” 鼓八和回五等齐声虚弱地呼喊道:“将军,别管我们!” “咔嚓!” 电光火石间,赵一居然用仅剩的力气,从靴口拔出匕首,一把捅进了自己的喉咙。 赵一自戕! 鼓八见状,咬咬牙愤恨道:“我等宁可自绝性命也不要落于敌手,被用来威胁将军、任人宰割——” 撑着一条断臂,鼓八用剩余完整的那一手率先拔剑,朝心脏自|插。 回五本就中毒颇深,他骐骥地望向邵钦,苦笑着说了一句:“将军,永别了。” 随后,回五带领曾二、鼓八拼劲全力朝左右两侧的敌人奔出,刺向敌军。然则三人身中剧毒,浑身无力,此时反击也不过负隅顽抗。很快,三人尽皆亡于看守他们的敌军刀下。 “啊啊啊!”邵钦目眦欲裂。 潘无咎勾了勾嘴角目睹一切,称赞道:“呵,倒是些忠肝义胆的。” 邵钦强压着浑身的颤抖,剑刃已经堪堪将余东羿的脖颈划出了一条血痕,他咬牙切齿地道:“牺牲三五将士杀他,祭奠数万亡魂足已。” 419:【叮!检测到宿主有生命危险,请问是否花费……哦,您没钱。】 余东羿被命运的剑刃割住了喉咙,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还能在脑内笑眯眯地说:【放心,邵钦不会那么轻易让我进入休眠的。】 任务者退休后进入养老世界,除非自主选择死亡登出,否则,其身体在受到重大损伤后会自动进入休眠模式,待伤口养好,再重新复苏。 就在邵钦话音落下那一刻,潘无咎口风一转,道:“那你为何不立刻杀他?还是想拿余慎与我对峙?难道说,邵将军连你的兄长和数万黎民也不要了吗?” 邵钦突然后背发凉,惊愕地猛一回头,却见晏广义,连同数十名大臣和军将,都被麻绳后捆手臂吊在了城头—— 就像当年晏州知府晏深民被匈奴吊起来那样。 不知何时,禁军已被凌霄卫攻破,城门失守。 晏主,败了。 杀气腾腾的战场之上,潘无咎何等惬意,他甚至还有闲心说:“多亏咱家的好慎儿,这种时候,还能帮我分一分邵将军的心?” 余东羿被挟持着苦笑出声:“您可别火上浇油了。” “嘶——”尖锐的剑刃再往里割深了一份。 这下好,余东羿疼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潘无咎面色一变,厉声道:“放了他,换你和晏主脱身。” 邵钦一身盔甲,防备着四围可能来的冷箭,带着愤怒与怀疑怒瞪潘无咎道:“他对你便如此重要?” 潘无咎一口道:“枕边人,怎么不重要?” 曾经邵钦多稀罕余东羿?潘无咎何尝不稀罕被邵钦霸占了整整三年的余慎呢? 这一句,像点燃了炸药引线的火星子一般,霎时点燃了邵钦。 只见他调转剑尖,手起剑落,居然径直朝着余东羿的右肩而下。 “唰!” 余东羿疼得嘶吼了出来。 “啪嗒!”男人右臂一整条健壮的胳膊,被整齐切断,应声落地。 419:【叮!已开启“痛觉屏蔽”功能!】 余东羿:【嘶,这回可得是不小心玩大发了。】 像来杀人无数、心狠手辣的九千岁,见此一幕,瞬间瞳孔猛地一缩。 “来人,将晏广义两条肩膀切断……”潘无咎凌然下令,随即顿了顿,看向还被劫持在邵钦手中的余东羿,“然后止血、包扎,送回邵将军手中。” 潘无咎道:“备好马车和行礼,护送晏主一行人出州。” 所有人都以为余慎是邵钦的软肋,没成想有一天,他居然反过来被邵钦当做了威胁潘九千的神通。 这可是那位薄情寡义的尊主!且潘无咎说的可是出州! 是贸然放开敌人,让他们硬生生地出了这整个刚被照军打下来的晏地新州!
第44章 敌国将军(44) 武艺高强的人轻易不会死, 即使被砍断了胳膊,只要立刻点穴止血,大抵也能挨过这一遭。 余东羿被裹挟着扔进马车里,与那位受重伤的晏主面面相觑。 这会儿他居然还能不合时宜地笑得出声:“晏主?天涯同是沦落人, 好久不见呐?” “贼子安敢!啊啊!”国仇家恨就在眼前, 晏广义如发疯似的忽然暴起, 狠狠地朝余东羿咬了过去。 “兄长, ”邵钦急忙伸手拦在晏广义身前, “冷静。我们还要借他脱身。” 晏广义已被凌霄卫连胳膊带手削掉了双肩。 事急从权, 邵钦只来得及替兄长堪堪点穴止了血,伤都还没能裹上。 此时晏广义因大量出血而嘴唇发白, 痛失双臂却捡回一命的事实令他百感交集。他恨不能将余东羿这个叛徒扬灰挫骨, 但现实的情况却由不得他不理智。 马车外,数千凌霄卫和上万照军正在虎视眈眈着。 而就在刚才上马车之前, 当着众人的面,邵钦点了余东羿的定身穴, 将一枚毒|药塞进了他的口中。 劫持着男人,邵钦对潘无咎道:“我保证,待我与兄长二人安全脱身, 便喂他解药, 将其归还于潘公。” 他的剑自始至终就悬在余东羿喉咙前没放开过。那利刃逼得实在太近,从喉头割破的伤口处汩汩流出来的血已经染湿了男人前胸的大半衣襟。 或许有凌霄卫的冷箭数支早已齐刷刷瞄准了邵钦的后脑勺正中, 可他们谁也不敢保证,这一箭放出, 会不会让邵钦在临死前连带着也把余东羿的性命收割。 如今的大照, 包括整个照军和凌霄卫,都是潘无咎的一言堂。九千岁不松口, 他麾下谁也不敢轻举妄为。 “水囊、干粮、金疮药和慎儿合穿的衣裳都备好在车厢中,”潘无咎投鼠忌器,不悦地威胁道,“西夏离晏州不远,邵将军可别食言啊?” 回应他的是一声破空的长鞭和车轮滚动的轱辘声。 邵钦驾着马车而去了。 潘无咎身旁,凌霄卫忌惮地问说:“尊主,需要我等跟上去偷偷除掉他们吗?” “跟,”潘无咎谋虑道,“余慎好歹身高八尺又有武力傍身,被劫持在手居然丝毫没有反抗,可见事情还有转机。” 比起观察情形、因势利导,潘无咎更在意揣摩的是慎儿的主观感受。 甭管邵钦是和余慎勾兑好了准备一起逃出生天,还是想等出了晏州境内再变卦反悔一剑杀了他,总归是照军大获全胜,应变一切都还有时间。 · 马车上,余东羿低头瞧自己的胸膛,那整块布料已经被血染得黏糊糊一片。血迹的源头来自他喉咙上的刀伤。 刀口在咽喉命脉。命脉可不兴得点穴止血那招,于是余东羿只好朝车外喊说:“喂,邵钦,我能涂点儿金疮药吗?” 邵钦正坐在马车车头捏着缰绳赶路,并不理会他。 余东羿又对着帘子喊了几遍,没人回索性便当他默认了。他转过身,当着晏广义的面用尚且完好的左臂从座椅下拾掇出几包行囊,其中一包里,就有好几瓶上好的高度酒和金创药。 余东羿用干净棉布沾湿了酒给脖子和断肩的伤口消毒,倒点儿金疮粉止血,然后又艰难的从手臂往脖子上缠了一圈纱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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