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皮七闷哼一声,龇牙咧嘴。 余东羿马技超群、炉火纯青。 携了皮七,他跃过石板桥、跨上山青坡、闯去野棚子,再到市井上。 · 风驰电掣,马速越快,蹄踏越急。 疾风呼啸,咯噔噔,震得皮七头颅作响。 皮七愈是被轰隆地卷进熙攘里,就愈发能感到身后—— 那如硬铁铠甲般坚硬、如烧化了的赤红铜水般火热的胸|膛与体|肤。 是了!这滚|烫的身躯、刺耳的言辞、不留情面的叱骂…… 这,才是真正的余东羿! 那个可憎、可恨,令他朝思暮想、叫人欲罢不能的薄幸郎! · 419:【叮!攻略对象:邵钦,好感度+70,黑化值+50。当前好感度100,黑化值100。】 419:【呼,危险危险。】 419:【刚才叮铃桄榔掉数据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要和先生您一起被遣送回审判庭了。】 当该世界攻略对象的黑化值与好感度均降为零时,审判庭将召回原任务者,重启新攻略事宜。 余东羿微笑:【别怕,宝贝。】 余东羿:【玩玩儿而已,不会有事的。】 好感掉了,黑化跟着一块儿掉。 这事儿再正常不过。 毕竟,没有爱,哪儿来的恨? 谁会因为被一只低贱蝼蚁辜负而黑化变|态? 正是因为得不到他、又弄不死他,才有这般多深爱的人对余东羿咬牙切齿、恨入骨髓。 · 当初攻略本诞生时,“太傅嫡孙邵钦”就是那一类最出类拔萃的冰冷人物。 全审判庭哪个任务者不是见了邵钦就碰一鼻子灰,再灰溜溜地脱出世界? 大家伙儿都说:“叫他动情,难于登天。” 因为邵钦这人气性,爱之深,恨之切。 亲近你时,邵钦恨不得把心肺肠子掏给你,你叫他生、叫他死,他眼都不眨一下就能慷慨赴义。 憎恶你时,恨不得要钻你心、剜你骨,把你的肉用小刀片下来,摆盘子里口口吞吃咽尽。 倘若邵钦喜欢你—— 你说要服软的,邵钦就能温顺如垂耳毛兔,把长耳朵塞进你手心里,任你揉|捏|玩握。 你说要气魄的,邵钦就能蹲步抗鼎、推拳磨剑,上了战场骁勇无畏。任他什么艰难险阻,风霜来了,他都能用一杆身体给你撑个四季如春的暖棚。 你说要贤惠的,邵钦也行。 曾经余东羿落魄时,邵钦为他劈柴、挑水、洗衣、做饭、铺床、叠被…… 邵钦去码头抗货、去大街上卖艺、去酒楼跑堂当小二。 为了爱人,邵钦什么脏活累活没做过,什么脸面颜色放不下? 怕,就怕他不爱了。 血云将军杀敌如麻。对旁人,邵钦看得极淡。 倘若邵钦将你当作陌生人—— 那就算有人在他面前恶语怒骂、自割喉咙,邵钦都当他是哗众取宠,半点不给眼色。 审判庭里,曾有个撩|人无数、业绩极佳的奶嗝小零哭着喊着从“太傅嫡孙邵钦”副本逃回来,哼哼唧唧道:“嘤嘤嘤,我都为了他身患绝症、倾家荡产了,他却当我是奸细,派人把我轰出去!” 娇软小美人义愤填膺道:“谁见过攒了十年的好感度能在瞬间爆零的?他根本就没有心!呜呜呜,宝宝再也不接这种渣攻单子了。” 于是全庭小零团结起来,联合抵制冷心冷情、伤害受受的大渣渣。 谁能想到,这么个铁石心肠的太傅嫡孙、敌国将军,竟然会有朝一日被某人三言两语就给逗得恼羞成怒、暴跳如雷呢? 这才有攻略重开,余东羿下场干活的余地。 · 照余东羿话说,是邵钦这人毛病,就不能娇惯得慌。 你可以让他为你当牛做马,但你绝不能让他觉得你掉价。 但凡哪个攻略者稍微性格窝囊、软弱点儿,再对邵钦敦厚、体贴些,一转眼,邵钦就能翻脸下头,把人家贬个猪狗不如。 说来,就邵钦一腔贼脾气,也恁的有意思。 在旁人那儿,邵钦是高岭之花、石心木肠。 可到了余东羿这儿,他分分钟就把人拿捏得妥妥帖帖,驯服个太傅嫡孙也算不上啥大事。 索性此时他余某人还不如趁邵钦没掉马好好簸|弄人一遭,自个儿玩个痛快! · 快到白虎大街了,骏马长鞭,俩人高马大的壮男人叠在一块儿,招惹百姓眼球无数。 再往前,人愈发的热闹,街上摩肩接踵,门庭若市,盛况空前。 正是,照天游祭! 照天游,乃是大照自立朝以来最欢畅、最隆重的祭祀盛典。 此节举办于末夏与初秋两季急刃交锋之时。 夏花糜烂,遍海连天的花瓣从高楼上被少女们的芊芊素手羞恼一抛,激烈地昂扬坠落而下,下成一场漫天的花雨。 花多,那就堆了白虎大道,连同朱雀、玄武、青龙四要道一路的花盈粉香。 一望无际的晴空上,浮起纸笼鸢、长风筝,随着斜风的气浪,滚滚鼓荡,漂浮。 照天游,照天游。 一国之尊,天之骄子,金玉帝,照归锦—— 由南至北,自朱雀、至玄武,乘了辆玄华金车,威仪驾来。 王侯将相、公爵贵族,乘碧顶华盖,如流紧随而上。 鼓角齐鸣,皇家禁卫,如山岳般矗立在侧,壮气凌云。 再外围,便是数不胜数、挨山塞海的百姓们。 在这一天,老叟、稚童、婆妇人、花季女,人人都得上街来,来捡公侯奴仆抛掷下的铜钱、红绳结串儿和小糖包。 照天游,就是照国的一朝天子出来,满燕京地溜达一圈儿,让大家伙瞧瞧今年的繁荣盛景。 百姓欢呼声愈高,敲锣打鼓声越热,仪仗前,带英雄鬼面的舞者蹦跶得越威猛,瞧见他的人愈多,这秋收的光景就越大好开阔。 行至人多处,凌霄卫 警觉,互相比手势,各自下马遁入人堆里。 要道上百姓太多,余东羿放缓了马速。 他松了手,还没唤声呢,当面就遭了一拳。 一转眼,皮七已经攥着拳头,下了马。 余东羿抹了把鼻血,他手本就黑乎乎、脏兮兮的,此时摸过脸,更是像个刚从破庙里出来的叫花子似的窘迫狼狈不堪。 “真凶,”余东羿仰头止血,顺道给自己点了个穴,这才缓过来,笑道,“脚拐子被你扣出的血,都抹洒家脸上了。” “你还说!”皮七恶狠狠瞪了余东羿一眼。 再看眼下,他俩已经混进人堆里,余东羿在火烬堆里捣腾了整夜,一身狼藉、不修边幅。 皮七本来好好的,叫余东羿颠来倒去在马上蹭了半天,一身朴素干净的衣袍也被余东羿有意无意摸得这一坨黑、那一块灰。 他俩都没啥好样儿。 一旁红绳扎总角、总角上戴花儿的稚童撞过来,冲他俩吐吐舌头:“大人还滚泥巴弄脏衣裳,羞|羞!今晚回去娘亲打你屁|股!” 余东羿听了,不怒反笑,轻手往那小孩儿浑圆的脑袋上揉了一把,意有所指地对皮七挤眉弄眼,煽风点火道:“那可不?大人真是羞|羞!” 被个小儿和个不正经的大男人一起嘲讽,皮七登时语猝,磕巴半天没话说,恨不得当众再给余东羿来一拳。 佳节盛日,百姓们齐聚,人人都当见面相识,人人都笑脸相迎,气氛腾跃。 热闹里,小屁孩儿捂着脑门儿不让余东羿再摸,说要叫他买了糖人才行。 余东羿抖落空荡荡的钱袋给他看,小屁孩儿见了,噗呲一声“穷鬼”,朝余东羿吐了个口水又一溜烟跑掉,去找旁的大人要糖。 余东羿被小儿骂了顿,一回头,见皮七立在那里笑他。 余东羿乐了,故意扯他一把道:“还笑?是谁被穷鬼颠马颠到路都走不动了?” 猝不及防,皮七被余东羿猛拉一拽,颤颤巍巍地朝前跌了几步。 “嘶!” 皮七腿一岔开,腿|根处连绵着再往上的坐板肉都酸得像锯木头。 皮七气愤道:“你明知不是马害的!” “那是什么?”余东羿故意装傻,向下睨了他一眼,“噢!难道皮小爷犯了痔|疮,不好意思说?” 说到这儿,余东羿半点儿没留给皮七反驳的口风,一瓢葫芦嘴接着道:“没事儿。身有隐疾,人之常情嘛!洒家能理解能理解。可惜咱正逃命呢,您还得跟着洒家再挪挪。” 说罢,眼瞅着凌霄卫已经凑上来了,余东羿回掌一击后,连忙扯着皮七在人群里乱窜。 余东羿自个儿的脚腕也在噗嗤冒血,都是在马上被皮七用指甲给戳的。 他一脚踩下去,地上多一个血印子。 可余东羿倒像没事儿人似的,半拢半抱着皮七,东拐西拐,健步如飞。 人群摩肩接踵,余东羿和皮七从人缝里挤出来,朝另一头的小道儿去。 待到某处幽暗地儿,余东羿闻到股糊味,抬头一看,差点没乐出声。 呦,道是巧不巧?怎又拐到了拜相楼后头了? 数日前一场连天大火,拜相楼损毁殆尽,如今黑黢黢的废墟摞在一处,荒草不留,枯败萧索,骤然让人升起一种苍凉之感。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拜相楼可曾经是满燕京最奢靡、最高耸的摘星之所。 五层楼的废墟倾倒下来,成了座小山似的木头堆,梁柱、枋檩、板椽横七错八垒叠在一处,满目疮痍,好似真有玄星陨落。 余东羿倒头望了一眼,夹带着怀里人窜进某处烂木堆里。 灰太多,皮七咳嗽两声,嫌恶道:“非得藏此处?” “嘘,”余东羿朝外挑了下眉眼,“那几个越追越慢了。洒家瞅着,倒像是潘无咎有意放咱们走?” 结果下一秒,一阵狂轰滥炸的犬吠声传出来,如火塘一飞蹿天的猛火暴然崩裂在废墟上。 “嗖”一下,几只四肢健壮、皮亮毛厚的抚仙国黑背狗就好像利箭一般突刺而出,绕着全废墟猛嗅搜敌。 余东羿瞪大一眼。 好家伙!他当是凌霄卫怎么忽然少了几个?原来是牵狗去了。 潘无咎那儿还有不少余东羿的内衫、鞋袜。这些衣物用来给狗闻味儿寻人再合适不过。 既已到了闹市,马蹄踏不开,人又走街串巷、东躲西藏,换四足的灵敏犬兽仍然是再合适不过。 余东羿躲在暗处瞧那几条狗,又是似曾相识,不由满脸啼笑皆非。 潘无咎宰了他的牛,炖了他的鸟……在这么短的时日里,竟把他的野狗也驯上了。 狗子都快寻到脚巴掌前面了,皮七挑眉重复他的话嘲讽道:“有意放咱们?” 余东羿讪讪笑笑:“也不能放得太显眼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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