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凤渊稍有迟疑,就听连瀛在旁应“好”。
宋天章向连瀛二人点头示意,她单手捧着小阁楼,另一手解下背后长弓和箭,一同递给了连瀛:“锦衣城的场已解,附身的阿欠残魂也一齐消失了。这天母阁摇晃动荡,不久将会分崩离析,我想,也许是林公子魂魄也消散了的缘故。两位还是拿上‘炎星’尽快去找虞道长吧。”
祁凤渊道:“宋姑娘,你……”
宋天章摇头道:“不必担心我,这一回,我和她好好道过别,已是求仁得仁。”
她将金箔阁楼高高一抛,双手平举,右手覆在左手上,施礼道:“这一路,天章给各位添麻烦了。为答谢,我送两位最后一程。”
阁楼落地,顿时四分五裂,金箔片映照灵火火光,渐渐旋成个泷涡,瞬间将祁凤渊和连瀛吸了进去。
宋天章微微抬起脸,目视前方道:“长久以来,天章也多得林道友照顾,感激不尽。”
在灵火快要熄灭之际,从角落里慢慢走出一人,那人憨态中带着丝局促,他朝宋天章摆了摆手,但见指甲缝里还有黑泥,他又连忙把手背在了身后,情态十分不自在地说道:“宋宋宋、宋小姐,不必如此。”
……
连瀛落地,扶稳祁凤渊,祁凤渊本站得好好的,他这一扶将人硬生生拽到自己怀里来。
连瀛问他:“你觉得情害人吗?”
祁凤渊挣扎了一会儿,连瀛搂得太紧挣脱不得,他反问道:“你呢?”
“我先问你的。”连瀛眨了下眼睛,有些紧张,“你后悔过吗,和我结为道侣。”
“没有,我没有后悔过。”祁凤渊抬头瞧他,眼神专注认真,“没有你,我不会知晓世上风月也这么动人。”
连瀛松了手,耳尖泛着红,板着脸说:“你总算说了句我爱听的话。”
两人往前走,走了一阵,连瀛小声道:“我也没有后悔过。”
“嗯。”祁凤渊低低应道,他看着两人牵着的手,又沉默下来。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连瀛晃手,恶狠狠地说,“你不信我?”
祁凤渊握紧他的手,很轻很轻地说:“我信。”
连瀛怀疑地上下打量他:“现在反而是我不信你。”
祁凤渊低着头,额际两侧碎发垂了下来,遮住了眼,连瀛看过去,只看见他清瘦的下半张脸,唇线抿得很紧。
祁凤渊在为难,是连瀛让他为难了。
有时候祁凤渊就像是一件瓷器,易碎,又会迅速复原,就是这样才让他有恃无恐,一次次都敢碎在了连瀛心头上。
“祁凤渊,”连瀛松开手,短促地笑了声,近乎妥协说,“别总记挂着旧事,行吗?”
“不记挂,就不存在吗?”祁凤渊仰头看他,“只是你不记得了,你若想起来,你必定是后悔的。”
祁凤渊和连瀛对视,那语气太过笃定。
失去记忆的连瀛一直珍他爱他,忍他让他,可是祁凤渊呢?
祁凤渊似乎永永远远停留在了三年前,眼里从未有过现在的连瀛。
“好啊。”
连瀛靠近了一步,出手捏住祁凤渊手腕,使力推了一把他的肩头,人也贴过去,将他压在了墙面与连瀛之间。两人脸对着脸,后脑撞上墙壁使祁凤渊眉头紧皱,连瀛清晰地看见他眼底浮现的痛苦的神色。
痛就对了,连瀛不好过,祁凤渊也别想好过。
手顺着手腕向上,落到了祁凤渊脖子上,然后,猛然收紧!
连瀛垂眸看他,拇指抵着祁凤渊下颌,迫使他将头仰得更高:“是我会错意,其实你一直想我记起来,是吗?”
“要我记起来啊,好办,抽魂是最简单的法子。”连瀛二指并拢点在祁凤渊眉心,冷声道,“我把你的魂魄抽出,看一看你的回忆不就行了。”
祁凤渊也不挣扎,紧闭着眼,脸色青白,牙关死咬着。连瀛静静地看他,忽而深吸一口气,松了手,捧着他的脸轻声道:“你有什么遗言要对我说么?”
祁凤渊咳嗽几声,倏而猛抬眼,一下子扑倒了连瀛。
“轰隆”一声,他们靠着的那面墙瞬间倒塌!
在尘灰飞扬间,一个高挑身影向他们走来。
蛇藤随着她的步伐游移,不一会儿如地网将整个地面覆盖,每一步落下之际,蛇藤便有一朵红花初绽。
空气里,散发着浓烈的腐烂的花香。
“孤芳”立在连瀛身前闪烁灵光,如一道屏障抵挡着蛇藤的侵入。
连瀛推开祁凤渊,站起道:“方才我是真的想杀你。”
“嗯。”祁凤渊低声应了。
连瀛低下头打量他,又解释道:“并非是阿欠操纵心神之故,而是我真的想杀你。”
“嗯,”祁凤渊终于抬起头看他,“你也不是第一次想杀我了。” ---- 抱歉,这么久才更!
前情回顾:连瀛和林如鉴打架。
第69章 第 69 章
“你也不是第一次想杀我了。”
连瀛听到这句心脏仿佛被轻捏了一下。祁凤渊神情如常,虽然他没有表露得太多,但仅这一句,连瀛认为此时的祁凤渊心里该是难过的。
可是凭什么?
是谁先让谁难过起来的呢?
连瀛回过头,那些恨意与怜惜对祁凤渊发作不出,只好化作了满腔杀意,朝着阿欠而去。
他利索地搭弓,指尖捏着箭羽,将弓弦拉得紧绷。箭矢的方向,正正对着阿欠眉心。
“嗯?”阿欠疑惑地发出单音,手轻轻一挥,花香如有形般扑散了尘埃,待看清连瀛眉眼,阿欠曼声笑道,“我道是谁还能拉开‘炎星’,原来是姐姐的后代呀。”
尘埃落定,遍地的红花齐齐扭转,花朵朝着连瀛的方位绽裂,层层花瓣张得更开,花的香气也愈来愈浓。
连瀛松开手,向着那和他极其相似的眉目射出了第一箭。
箭带起风,吹起连瀛的发丝,缭乱得遮住了他的眼,风静发落后,连瀛诧异得睁大了双眼。
那一箭,被挡下了。
——被祁凤渊挡下了。
祁凤渊挥出一剑,落在箭身,紧接着又挥出第二剑,剑尖挑着箭头,使箭改变了方向,箭以势不可挡之势向连瀛飞去。
花香似浪被箭破开两半,向两侧涌动,落到连瀛眼中,四周景象只剩下祁凤渊与迅疾飞来的箭。
“锵”地一声,一人闪现至连瀛身前为他阻住了箭势。
“你怎么……”虞真侧开身子,视线落到连瀛脸颊上的一两滴水光后顿住了。
连瀛后知后觉地抬手,宽大的袍袖遮住他大半张脸,他胡乱地擦了几下,心还犹自狂烈地不安跳动。
这种事曾经也发生过的。
连瀛不是第一次想杀祁凤渊,而祁凤渊也不是第一次想杀他。
连瀛眼睫乱眨,明明没有被箭射中,心却像被撕裂一般疼了起来。没多久他放下手,推开了虞九阳。那双含情眼被他揉得通红,像是被踩碎的落花,他不可置信地问:“你真的要杀我?”
不是小打小闹,祁凤渊那一箭是真真切切、向他而来的杀意。
祁凤渊垂下手,平静地看着他,唇角却一点点缓慢地勾起。
他的肩头上落着一只素白修长的手,阿欠从祁凤渊身后探出头来,就着半揽着祁凤渊的姿势,嘴角勾起了相同的弧度,对连瀛启唇,声音却是从祁凤渊嘴里发出:“我就爱看这种戏码。”
祁凤渊继续道:“你是妖王和姐姐的后代。”
阿欠嬉笑道:“一定记得妖王和姐姐是怎么死的。”
那只手顺着肩膀平滑,指尖抵着锁骨向上,掩住了祁凤渊的半张脸,染得红艳的尖长指甲衬得祁凤渊的脸异常苍白。
“嘘声,”阿欠贴着祁凤渊的脸,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再说下去,他要生气了。”
连瀛心中怒不可遏,越是怒,脸上越是风平浪静,他一脚踢起掉落的箭,于半空接住它后迅速搭箭,学着阿欠嬉笑道,“记得,我同样记得,你是怎么死的。”
话音落,连瀛向阿欠射出了第二箭。
“孤芳”与箭相擦,箭偏转方向后射向了墙壁。箭头将要触及到墙面时,在箭落点处浮现出一大块黑色雾状的东西,箭触碰到它如沉入深海,就这样消失不见。
连瀛手一张,那支箭显现在他手中。很快,连瀛又搭起了箭,他眼睛微眯,瞄准后即刻松手。
若说前两箭犹如儿戏,那么这第三箭是来真的了。
箭身裹挟着黑雾,四周花浪起伏摇晃,阿欠趴伏在祁凤渊肩上,牵着祁凤渊执剑的手缓缓放下,一丝一毫抵挡的架势也无。
阿欠站在祁凤渊身后,连瀛瞄准的目标是祁凤渊的眉心。
祁凤渊被阿欠的手遮挡,只露出一双眼来,阿欠脸上带着笑,因此祁凤渊那双眼也带着笑意,不一会儿,那眼里的笑消失不见,眉头皱了起来。
阿欠眉头轻蹙道:“可惜呀。”
“孤芳”不受控地脱手,祁凤渊也道:“可惜呀。”
那一箭在中途被两把剑拦下——“孤芳”与“风雨如晦”。
箭势太猛,箭透过黑雾出现在连瀛手上时仍带着余劲,锋利的箭头划破了连瀛的手掌心,鲜血顺着箭滴落到了地上,连瀛低着头静静地看着,莫名感到了委屈。
倏然,连瀛抬起头,眼尾高扬,眼神犀利,拉弓、放箭、松手,一气呵成。
这第四箭去势更加猛烈!
虞九阳足尖轻点,迅速后退,动作已是很快,可箭仍是擦着他的脸颊而过。
这一箭的目标,原来是虞九阳!
虞九阳一伸手,“风雨如晦”回到了他手中,他看了看连瀛,又望了望祁凤渊,欲言又止,最后对阿欠笑道:“见缝插针,真是厉害。”
“这不算什么。”阿欠直起身,手指轻轻一勾,祁凤渊的身影顿时闪现在了虞九阳眼前,两把剑相抵间,虞九阳忽而矮身错开,祁凤渊执剑站在原处不动,射过来的第五箭在祁凤渊心口浮现的黑雾里消失不见。
连瀛搭弓射箭的速度越来越快,祁凤渊的剑招也愈来愈猛烈,两人配合得很是默契。
虞九阳狼狈躲过箭,抬手揩掉颊上血珠,在与祁凤渊近身时,食指轻点,那一滴血珠如朱砂一样点在了祁凤渊眉心。见祁凤渊握剑的手放了下来,虞九阳才缓缓舒了口气。
虞九阳与祁凤渊面对面站立,虞九阳看了一会儿,竟是伸手整理祁凤渊被阿欠扯乱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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