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瀛被水淹没的最后一眼,看见船上的祁凤渊对他勾起微笑,纵身一跃同样跳下了船。
“这是殉情么?怎么不问问我乐不乐意死呢?”连瀛如是想道。
祁凤渊屏住气,捉住了连瀛的手,把昏迷的他拉入怀中,不料一回头,祁凤渊和趴在船底的林如鉴对视上了。
林如鉴:……
祁凤渊:…… ---- 这一卷接下来会比较,呃,不太好说,看不习惯的话,我家小猫咪给大家卖个萌,球球大家将就一下QAQ
第72章 沉渊(二)
祁凤渊回到师门那日,恰逢仙山落雪。
仙山四季不定,全凭人的心意变化。祁凤渊将伞撑过头顶望了望,雪雾弥漫烟云笼,若隐若现里,依稀瞧见层层而上的三千级长阶。
人身在樊笼走,心在道苦修,每向上走一步,便离俗世的尘缘远一些,大道三千,落下的每一步都是殊途同归。
这是仙门三千级青石长阶的来由,刻在了山脚的石碑上,以此勉励道门中人。
“山脚有石碑?我怎么没瞧见。”
“石碑早就被师祖一拳打碎了。”祁凤渊道,“师祖说,道有出世之道,也有入世之道,有向上之道,更有向下之道。道千万,需要记住的不是殊途同归,而是在道上行走的每一步都落在实处。踏实、稳固,这才是修行。”
可祁凤渊走了这么一遭,却发现道修到尽头变成了虚无。
祁凤渊轻叹声,又拍连瀛肩膀道:“不如放我下来吧。”
连瀛向上托了托祁凤渊,闻言侧首看他:“我就想这样。”
祁凤渊摆正些伞,苦笑不得:“我又不是不能走。”
连瀛摇摇头,不说话了,他背着祁凤渊走在这漫长的三千长阶上,每一步都落得好稳。
“你冷吗?”祁凤渊又问,他上身俯低,下巴抵在连瀛肩上,手环得更紧,为连瀛遮着露出的脖颈,挡住斜吹入的风雪。
连瀛偏头吻在祁凤渊脸上,带着雪的寒意,唇却是热的。
一触即离,猝不及防。
“在,”祁凤渊磕巴几下,埋首在连瀛发间,清咳正经道:“在其他人面前不能这样。”
“其他人是谁?”
“其他人是,除你和我外。”祁凤渊伞没打好,遮了前路,连瀛停下来静静听他说,“只有我和你的时候才可以……”
连瀛听得满意,连连点头,又指责祁凤渊没撑好伞,害他看不清路,两人絮絮叨叨一通,踏上最后一级青石阶时,祁凤渊说:“不知师兄能不能在落雪前回来,他最喜观雪,尤其是那位前辈落的雪。”
“放心吧,你师兄很快就会回来的。这雪有什么讲究?”连瀛扭头灌了口风,话都说得不完整,“……落的雪,会格外好看吗?”
“不是,心情不好时才会落雪。师兄喜观雪,也爱观人。”
“师祖闭关许多年,你怕是见不着。”祁凤渊牵着连瀛,伞都撑在了他上头,“往这边走。”
“我知道。”
仙门人少,地方也不大,只这一座山头。祁凤渊和连瀛并行,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这场雪下得大,下得久,积雪都不再蓬松了,踩在雪面上很硬实,但祁凤渊牵得很紧,生怕连瀛滑倒又反过来怪罪他。
祁凤渊和连瀛呆在仙山上一连好几日,两人一同走遍了松林石间,踏过了结冰湖面,也纠缠过无边风月。仅仅数日,连瀛便已熟悉得像是在这里住过许多年。
一日,祁凤渊醒得早,穿好衣物后去支起窗子。寒风猛地灌进屋子里,窗沿积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惊醒了连瀛。
连瀛从床上坐起,一醒来便是恶人先告状,他捂着半边酥麻的手臂对祁凤渊说:“你昨夜又压在我身上睡着了。”
“雪要停了,不知师兄何时能回?”祁凤渊不看连瀛,顾左右而言他,直到连瀛来到他身旁,祁凤渊才忍无可忍说,“昨夜是你要揽着我睡的。”
“是前半夜,”连瀛纠正道,“后半夜我都松开手了,你还是要压着我睡。怎么?是这么睡更暖和吗?”
祁凤渊趴在窗边,开始装作听不见。
连瀛伸手将他掩在衣服里的发丝抽出,手指穿过他的发间,一下一下梳理着,冷不丁问:“想好了吗?”
“想好了,”祁凤渊回答得很干脆,却又说得很犹豫,“反倒是你,我还是希望你好好想想,我……我怕你来日后悔。”
“不会,我不会后悔。”连瀛指尖绕着发,来回翻转,最后用一支白玉簪为祁凤渊固定好发,他淡淡道,“无论重来多少次,我都想与你合籍。”
祁凤渊望着连瀛,他那眼眸深邃,包含了太多让祁凤渊读不懂的意味。他静静地站着一旁,也不开口催促祁凤渊。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祁凤渊终于坚定地点头,应了声好。
“好什么?”
窗外突然响起熟悉的人声,祁凤渊一愣,反应过来后惊喜回头,眼睛亮亮地朝外喊道:“师兄!”
虞九阳站在窗外,肩头落着细雪,眉间犹自带着仆仆风尘,他先是上上下下打量祁凤渊,后道:“凤渊,你没有事?”
见着祁凤渊一脸疑惑,虞九阳目光扫过连瀛,又重新看向祁凤渊:“罢了,没事就好。”
“师兄,你……”
虞九阳抬起手打断祁凤渊的话,细雪在他肩头融化成潮湿的一片,连同那双望着祁凤渊的眼睛里又潮成了更多的柔软。
“我也没事,不必担心我,我先去寻……”虞九阳笑道,话音一顿,改口道,“先去寻他谈事,稍后再找你详谈。”
虞九阳朝连瀛颔首,不等祁凤渊应话便转过身。
他乘着风,披挂着雪,和来时一样,一人一剑,向山顶小路独自走去。
祁凤渊看着虞九阳的背影,神情不变,可手指却紧抓窗沿不放。积雪上抓出了几个小孔,他的指尖冷得泛红。
连瀛拉过他的手,双手拢起,放在了心窝处替他暖着,“既然担心,为什么不留他多问问?”
祁凤渊摇头:“师兄不想说。”
“假使——”
连瀛起了个话头却沉默不语,祁凤渊等了等,追问道:“假使什么?”
连瀛垂眸,松开了他的手,看着窗外。
外头积雪遍野,寒风刺骨,可山头的枯树间冒着一丁点嫩绿的芽尖。
枯木逢春犹再发,人无两度再少年。
连瀛道:“假使虞真要去做一件前路艰险的事,你明知帮不了他,你会选择阻止他吗?”
“师兄知晓这件事前路艰险吗?”
连瀛沉默后道:“知道吧。”
“那这件事是师兄自己想去做的吗?”
连瀛答得比上个问题确定:“是。”
“那就,”祁凤渊回想起师祖说过无数次的话,肯定道,“顺他心意去吧。” ----
第73章 沉渊(三)
祁凤渊和连瀛又胡闹一阵,累得祁凤渊睡了个久久的午觉,醒时祁凤渊看不见连瀛,只在案上看到张纸条,上面写着连瀛的字迹:去去就回。
祁凤渊思索片刻,收拾了下,推开院门,向山顶去了。
风雪停歇,积雪有消融的迹象。祁凤渊踏进融雪,湿了鞋袜,直至进门才有了点暖意。
“回师门这么久才来找我?”
屋内有一人半躺在贵妃榻上,衣衫散乱,头发也随意披散。他听见脚步声也不抬眼看祁凤渊,只是含糊地说了句抱怨的话后,又对着酒壶口猛灌起来。
地上全是酒坛子,祁凤渊一脚踢倒好几个,全都是空的。祁凤渊弯腰捡起,将它们齐整地摆在桌上。
“消气了吗?”祁凤渊理着袖摆,坐在榻边上。
苍吾君坐起来,哼笑几声:“气?谁生气了?这般说倒显得我小肚鸡肠。”
说罢,他举起酒壶,半张着嘴,可壶嘴里却是再也漏不出一滴酒来。他轻“啧”的一声,信手一甩,酒壶不偏不倚地落到桌上。
“你来做什么?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看见你们。”苍吾君眉目间显得厌烦,侧躺着阖上双眼。
祁凤渊探手扯过薄被盖在他身上,不经意看见他手腕上的那圈红线后顿了顿,心知他这是在迁怒,因此不接话反道:“我想与连瀛合籍。”
“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告诉我。”
苍吾君还在气头上,佯装不在意地说了句话,谁知说完后祁凤渊也不应声,苍吾君不由得坐起,没话找话说:“连瀛,他是槐城的?”
“嗯。”祁凤渊带了点笑意看他,“槐城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苍吾君盘腿而坐,上身朝祁凤渊倾斜,苦涩的药草味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出身不是问题,名字才有问题。槐城瀛川底下骨骸累累,流的水里头泛着血,刮的风都带煞气戾气。冤魂遮天蔽日,川上从无白昼,这是一片不祥的水域。以‘瀛’字命名,怕也是个不祥之人。”
祁凤渊本替他掩好衣领,闻言骤然拉紧,反倒勒得苍吾君喉头一哽,苍吾君缓过来有点不满:“你没问过他名字由来?取名字怎会这般取?”
“何必问。”
“你不好奇?”
祁凤渊收回手:“他要说时自然会说的。”
苍吾君紧挨着祁凤渊,手肘正要搭在他的肩上:“那你也不好奇阿真要去做什么?”
祁凤渊余光见他凑过来,立即撤开,仍由苍吾君摔在了榻上,在他发作前恭敬道:“到喝药的时候了,前辈。”
祁凤渊绕过屏风,那后头煨着个小药炉。祁凤渊取过碗来,细心倒药,一滴也没有洒,装得满满一碗端给苍吾君。
“唔。”苍吾君皱着眉,“啊,你去把桌下垫着的小石子儿取来。”
“你喝完我再去取。”
“你拿过来我再喝。”
祁凤渊无心同他拉扯,头也不回,手指轻动几下,桌脚下的石头自动飞来,桌子顿时倾斜,几个酒坛翻滚落地却又完好无损。
苍吾君与祁凤渊对视,最后妥协将药饮尽,他捏着那个小石子儿塞到祁凤渊手中,“这个你拿着。”
小石子儿也不知在地上垫了多少年月,外表积了一层厚厚的灰,滚过祁凤渊手心簌簌落了好些,祁凤渊望着脏兮兮的手掌:“……”
“别看它这样,这可是好东西呢。”苍吾君轻点祁凤渊指尖,放低声音道,“这是仙门的圣物——溯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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