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事情大小,若祁凤渊能够再依赖他一些就好了。连瀛所求不过如此。
连瀛不想与祁凤渊甫一见面又再度闹僵,他按捺着性子没有将气话说出口,忍着忍着,忽而生了些惋惜,倘若他先前都能忍一忍,与祁凤渊的许多次争吵也就能避免了吧?
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就被连瀛否定:难说,毕竟祁凤渊是真的很擅长惹怒连瀛。譬如此时此刻,祁凤渊说些话就能让连瀛熄火,可他偏偏不愿说。
连瀛的怒气熄了又燃,心里郁躁,实在气不过,手拧了一把祁凤渊的大腿。听着祁凤渊在他耳侧倒吸一口气,连瀛倏而笑了。
走入暗室,连瀛把祁凤渊放下,祁凤渊顺着墙滑坐在地,连瀛蹲下身,捉着祁凤渊的手问道:“捏疼你了?”
连瀛素来爱把玩祁凤渊的手,指尖摸到祁凤渊掌心时,祁凤渊又疼得吸了口气。
祁凤渊的手缩了回去,连瀛没有去拉他的手,不必确认,连瀛心中已经清楚祁凤渊的右手伤了。
连瀛半是心疼半是愤怒,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他声音嘶哑地道:“祁凤渊!”
连瀛生气了,祁凤渊果真很擅长惹怒连瀛。
祁凤渊唇抿成一条线,左手摸上连瀛的脸,那些发泄不出的怒气被这么一碰,霎时削减了几分,连瀛的手覆在祁凤渊手背上,无可奈何,他拿祁凤渊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是取灿阳受的伤?虞真竟然让你去取,他没想到会受伤吗?”
祁凤渊为师兄解释:“师兄不知道,我没有和他说过这些,你也不要告诉他。”
虞九阳不知道祁凤渊如今状况已然糟糕得不能够再糟糕了,换作以往,祁凤渊取下灿阳自是不在话下。
连瀛将衣摆撕出一长条,轻轻为祁凤渊裹住那只受伤的手,包裹好后,他倾身抱住了祁凤渊:“阿愿,为了我,你不许再受伤了。”
祁凤渊单手回抱他,应道:“好。”
连瀛松开手,坐到了祁凤渊身边,在等虞九阳他们回来的间隙里,他们讲起两人分开后彼此的遭遇,连瀛仔细听了祁凤渊的话,挑眉道:“林照水和林徽皆被阿欠操纵,你信他们的话?”
“不全信。”
“你还记得在象山秘境里江逐火是怎么受的伤吗?”连瀛思索了会儿,道,“林镜不是林秋阁亲生的孩子,他是从哪儿学来的林家秘术?你曾怀疑林如鉴就是林镜,现在还这么认为吗?”
“你这么问法,那便是你认为林如鉴不是林镜了,”祁凤渊莞尔,手落在连瀛膝上,指尖轻叩了几下,“那你觉得林如鉴是谁?”
连瀛拢着他的手,不让他乱动:“一个你意想不到的人。”
“什么——”
“他们回来了。”连瀛打断祁凤渊的话。
暗室的门再次打开,祁凤渊模模糊糊地瞧见虞九阳几人走入,心里犹自想着连瀛那句话。
谁是意想不到的人呢? ----
第63章 第 63 章
祁凤渊站起迎了上前,虞九阳拉过他,絮絮叨叨问着取灿阳的经过细节,祁凤渊哭笑不得,反复说着:“我真的没事,师兄你不要担心。”
虞九阳退开一些,尽管看不真切,但还是上上下下将祁凤渊打量一番,半信半疑道:“当真无碍?”
祁凤渊骗得了虞九阳,却骗不过连洲。连洲站在他的右侧,轻扯他的衣袖,手伸进袖摆里,在他的腕骨处捏了捏,体贴地没有去触碰祁凤渊的伤处。
祁凤渊笑了笑,左手抬起去捏连洲的脸蛋。
虞九阳念叨完,终于讲起了正事:“灿阳若在这个暗室里发出光芒,那些黑影便会瞬间出现在暗室里,这点需要提防。我和逐火在外设阵守阵,能封住这间暗室一盏茶的时间,时间一过,暗室内的人便会很危险。”
宋天章道:“‘炎星’只有宋氏血脉才能引动,我一定要留在暗室里。”
虞九阳和江逐火要设阵守阵,只能够留在暗室外,赵远打着“哈哈”道:“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我、我留在暗室外?”
连瀛仍坐在地,他一腿屈起,手撑在了膝上,微微笑道,“我在暗室外。”
连瀛要在暗室外,那祁凤渊便只能留在暗室内护着宋天章了。
祁凤渊倒是没什么反应,反倒是虞九阳和连洲诧异地看向连瀛,连瀛还是道:“我在外。”
连洲本想留在暗室内陪祁凤渊,却被虞九阳拎了出去,连洲双手挥动,很是不满。
虞九阳回头又对祁凤渊翻来覆去地叮嘱,“时间一到,不管‘炎星’有没有到手,你们都要立即出来!”
连瀛说得没虞九阳这么啰嗦,只对祁凤渊扔下一句:“你要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
祁凤渊连连点头。等他们走后不久,暗室地面开始闪烁红光,红光游走,连成了繁复的法阵,不一会儿,法阵光芒熄灭,暗室内又再度被黑暗笼罩。
阵,成了!
祁凤渊取出“灿阳”,覆盖在“灿阳”表面的魂力消散,室内顿时亮堂起来。祁凤渊一跃而起,一掌拍向天窗所在的大概位置,将“灿阳”嵌在顶上裂开的凹洞里。
“灿阳”洒下金光,那片金光渐渐歪斜,完全罩在了神女像上,那神女像拇指与中指夹缝显现出箭羽的形状,顺着金光慢慢露出箭身,而后是箭矢。
宋天章取下那支箭,又动作迅速地去取蛇藤,可无论宋天章怎么拧转,那蛇藤还是牢牢卡在了神女像臂弯处。
祁凤渊心内计较着时间,心知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他果断出掌,一掌断了神女像左臂,宋天章弯腰拾起蛇藤,再抬头时,发现那左臂裂缝竟是蔓延到神女像周身,“轰”地一下,神女像在辉光里碎成了万千齑粉。
在洋洋洒洒间,宋天章恍恍惚惚看见了一个小女孩儿伏在一名女子膝上的景象,那名女子看不清面容,手上动作利落地编着花环,花环做成,她将花环戴在了小女孩儿的头上,温柔赞道:“真好看!”
那女孩仰起脸,伸手摆正花环,问道:“姐姐也会有吗?”
“姐姐会有其他的,这个只给你。”那女子答道。
女孩手指拨弄过藤上一朵开得艳烈的红花,笑如暖阳道:“姐姐也有啊,原来阿母待我和姐姐一般好,但我——”
暗室门打开,“灿阳”的光辉黯淡下来,宋天章被黑影袭击那刻,终于听全了那女孩说的话:
“但我——可是最喜欢阿母了。”
宋天章被祁凤渊护在怀里,她紧紧抓着祁凤渊的衣襟,盈着泪道:“明明阿欠、明明阿欠也是爱羲和的,为什么……”
“宋姑娘,你振作点!”祁凤渊抱着宋天章,而黑影此起彼伏地阻着他去破坏“灿阳”,祁凤渊打散这个黑影,另一个又赶着上来,前仆后继,烦不胜烦。
虞九阳、连瀛、连洲……统统没有出现在门外。
祁凤渊心中焦急,对宋天章柔声道:“宋姑娘,世间没有这么多为什么,恶因能结善果,善因也能生恶果,因果错杂,谁能解释得清楚呢?宋姑娘,你振作些,持正守心,别被阿欠趁虚而入。”
“呵,”祁凤渊身后传来一声曼笑,“你想错了,我并没有侵入她的意识,是她自己在胡思乱想着呢。”
宋平澜叹息一声,摆了摆手,围在祁凤渊周围的黑影顿时退开,她仰着脸,正对“灿阳”道:“阿母自以为她的爱是公平的,可就像太阳一样,好似所有事物都能享受到它的照耀,但在大地上,总会有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有光,才会产生暗。
有爱,才会滋生出独占的欲望。
爱得多,爱得少,半丝半缕都值得去计较。
“哎,”宋平澜唇角翘起,又是惋惜又是愉快地道,“小丫头离开娘太早,大半辈子痴痴傻傻不记事,又怎会晓得这些。”
宋平澜手指抚过唇,笑声渗了出来,字字句句都成利剑:“你不懂,你的义兄可晓得,你瞧,你的义兄不就做了和我一样的事吗?”
“你娘亲给你们的爱如若平等一些,她也就不会落得这般凄惨下场。”
“哦,你怕是不知道,你娘意识顽强,到如今我也未能完全控制她的躯体,偶尔,她还会跑出来和你说说话呢,你可认出来了?”
祁凤渊松开手,侧让开身子,神色担忧地看着宋天章。
宋天章转过身来,挽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她的脊背挺得笔直,虽是满脸泪痕,神情却是说不出的坚定,那光凝成的箭正对着宋平澜眉心,分毫不差。
宋平澜不避不让,那肆无忌惮的笑收敛,她轻声问道:“这是龙筋?兄长,也死了吗?”
这般说话的语气像极了真正的宋平澜,宋天章胸膛起伏,怒极,气极,弓弦紧绷到极致,她恨声道:“阿欠,你这样没心的人,还会在意自己兄长的死活吗?”
话落,宋天章抬起手臂,手指松开,离弦的箭飞出——
“砰!”
箭射碎了“灿阳”!
碎片掉落,光亮褪去,黑影隐于暗处,那支箭死死钉在顶上,箭尾震得晃了晃,发出嗡嗡声响。
宋平澜用气声笑了下,还是那般语气说:“我这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
祁凤渊飞身而上取箭,刚一落地,宋平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不,我是神,可不是你们这些凡人能够比拟的。”宋平澜轻摇头,身影闪现至祁凤渊面前,手迅疾探向祁凤渊脖颈,祁凤渊动作同样很快,瞬间将箭往宋天章所在方向投掷出去。
祁凤渊未收回手,那手腕上的命契线突然亮起了微弱的光,宋平澜的手未碰到祁凤渊却也停止不前。
祁凤渊心中惊诧又慌乱。
惊诧是因连瀛的影子站在了他的身前,替他挡下了宋平澜。
慌乱是为命契线——
命契线亮光,意味着连瀛此时命悬一线! ----
第64章 第 64 章
“连瀛!”
祁凤渊余光见有黑影向宋天章而去,前有宋平澜拦着,他无法越过宋平澜到她那儿去,心中急切,他忙扯下发带将手腕缠住,遮挡住命契线发出的光亮。
连瀛的影子一点点与黑暗融为一体,祁凤渊又唤道:“连瀛,我不会有事的!”
“他也不会有事的,你不必担心。”连瀛的影子沉声道。
听罢,祁凤渊悬着的心稍微回落,那口气没舒缓多久,“嘭”地一声,他的后脑猛磕上墙壁,半身嵌进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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