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一片宁静,只有马车辘辘压过地面的声音。 白眠雪好不容易被他放开,轻喘了一下,软声道,“哼,你敢欺负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随便你一个人怎么过去吧……” 小美人已经被他逼出点点泪光,可怜又可爱更甚平日。谢枕溪眼中一黯,一把抬手掀起轿帘。 一瞬间,眼前雾蒙蒙的感觉消失了,寂寥天地,月色大好。 家家闭户而眠,唯有清霜也似的月光铺在青石路上,和一条静静奔流的明月河,几座青山隐在淡淡的夜幕之中,但见轮廓起伏纵横,山尖正对一颗星。 京城哪有这样好的景色。 “你疯了?!”白眠雪懵了一瞬,眼里含泪,连忙想推开谢枕溪坐起来。 却见谢枕溪眼里的疯狂一闪而过,含笑引他抬头去看, “别躲。这样好风月,陛下也只有在云州能瞧见。” 白眠雪正抬眼打量,谢枕溪忽然在他耳边极轻地叹了一声,“哪怕此后明月颠倒,山峦倒错,你也与我分不开的。此生此世,来生来世,我心里已经有陛下了,才不要一个人过。” 他亲亲人的唇瓣,意味深长,“所以,别说气话了……” 轿帘复又甩下来。 谢枕溪弯着唇角,用指尖去剥人的衣裳,“陛下好漂亮,好喜欢,想亲。” “呜,”猫猫被人像剥粽子一样剥开,反应变得很慢很慢,呆了好一会儿才吚吚呜呜,“你要不要脸啊……” “但若是再敢乱说话惹我生气,就把你锁起来。” 谢枕溪侧首去亲美人的锁骨,喉结,看着人被自己刺激得连声哽咽,满足感几乎溢破胸膛,还不肯放过要出言逗他, “小奶猫,把你手脚都锁在床上,就留个尾巴给你,想讨好我就甩尾巴,好不好?” 白眠雪皱着眉可怜地张了张嘴,看起来好像要说些什么,可惜还没有发出第一个音节,就被人噙住唇瓣,吞下了他所有的挣扎呜咽喘息惊叫。 …… 谢枕溪今夜格外凶。 直到偃旗息鼓,被谢枕溪抱着走出马车时,白眠雪彻底脱力,被人严严实实裹在外裳里,瘫软得像一滩猫饼。 动都不动。 方才结束时谢枕溪以为他昏睡过去了,亲亲他额角,抱着他往客栈走。 客栈写着“酒”字的帘子在风里卷起又舒展,谢枕溪进门前忽然似有所感,又低头站定瞧了瞧怀里的人。 白眠雪唇瓣殷红,勉强睁开眼打量着他,双眼里好像含了漫天星斗。 谢枕溪笑了,爱怜地亲了亲人额头, “陛下也很喜欢我吧?” 此时东方既白,天□□晓,薄雾似纱,晨露熹微。 白眠雪点了点头,睡过去前想,谢枕溪好像没骗他,京城确实没有这般好的山水风月。 - 两日后。 卢妙思的车驾到了客栈。 他满怀愧疚地亲自呈上一封奏折,复又跪下, “下官有罪。先前已接到月宗要动手的密报,下官怕打草惊蛇,只得派人暗中送信给陛下和摄政王。谁知那人回禀,他来客栈时,您二位已经动身出去了。” “我才知晓不好。便派陈歧护驾,谁知百密一疏,到底是让王爷受了伤。下官心中有愧,愿意引咎解官,还请陛下成全。” “如今真相大白,还是多亏了卢大人这几日严加审问。审问有功,要赏。” 奏折就这样打开扔在桌上,白眠雪看了他带来的关于月宗、枯颜、太后的审问结果,摆摆手,顺便拉了拉衣领遮住脖颈, “卢大人不打草惊蛇是对的,不然我们不能这么快捉到他们。” “至于引咎解官,此行云州及江南数州官员实在令朕心惊,我自会处置。在此之前,云州无人可用,听闻卢大人持身清正,为官廉洁,百姓称道,经此事可见一斑。还望爱卿继续替朕守好云州,休提此事。” 白眠雪轻声说罢,看了看谢枕溪。 “臣赞成。” 卢妙思拜谢下去,白眠雪却又拿起那本奏折,薄薄的几页纸,写尽这几年龌龊事。 月宗本是南方一个小小的宗派,因着派内人少,惯来行事低调。 直到一年前枯颜杀死帮主,执掌月宗,带着派内众人修行秘法,行事越来越偏激诡谲,在南边竟渐渐靠手段毒辣闯出了名气。 秋雪初来,也是听闻其名声,便请来月宗,替明月坊解决许多不方便亲自出手之事。 自此这个小小帮派声名日盛。 因其所在地与太后母家同出一源,太后与英帝惯来不合,其母族多年来亦是蠢蠢欲动,英帝突然病亡,令他们全族精神振奋,以为又有了机会,不知谁人说和,月宗趁机私下里投靠了太后一族。 替太后族人处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 枯颜也多次率手下进京与太后联络,他们曾在宫里瞧见的黑衣人亦也是这个帮派的帮众。 枯颜在狱中把一切交代了个干净,甚至取出太后曾予他的几件东西为证。 “太后年事已高,本该颐养天年,可卢爱卿这本奏折看下来,朕冷汗岑岑。” 白眠雪把写满太后罪状的奏折拍回桌上,轻声道,“把这封奏折,连同一样信物,派人送往京城,就送到太后手里。也把朕这句话说给她听——” “绝了所有心思在宫内静养,抑或是,朕将此事昭告天下。让她自己选。” 自从他登基数月以来,太后一派没有少给他添麻烦。 只是原本看他哪里都不顺眼的太后本人变得深居简出,偶然一见也是平和沉默,表面上似乎不敢做些什么,谁知背地里心思却丝毫不减英帝在时。 他刚登基,杀了她毕竟声名不好听,只是若她执意……且看她愚蠢至此,事到如今能否存一线清明。 发落完,白眠雪舒了口气,忽而又歪了歪头,“卢州牧,听闻云州有个翠微湖,你可知在哪里?” “出城向南行十几里就到,风景很好,云州本地人都知晓的。陛下若要去散心,下官立刻安排侍卫和车驾?” “……不劳你费心了。” 白眠雪命他下去,回头看了看谢枕溪,猫猫叹气, 谢枕溪叩了叩桌案,轻笑,“怎么,被老太婆烦到了?” “这样的事,回京后我去解决。如今月宗剿灭,她是秋后蚂蚱,挣扎不了多久的。” 谢枕溪说着替他理了理衣襟,沉吟片刻,“宫里的烦心事且放在一边,我们去找云樵公子?” - 翠微湖。 白眠雪今日穿了身淡青色的薄衫,皎皎如玉树琼枝,恰逢一路上绿阴铺野,熏风南来,竟显得这身衣裳极其合宜。 马车外孩童嬉戏之声不绝。 “笑一笑。” 谢枕溪忽然揽他肩,伸手扯他嘴角,轻笑,“这碟糕点自方才已经摆了小半个时辰了,你一口不动,想什么呢?” 白眠雪眨了眨眼,回过神呆呆咬了一口绿豆糕。 他也不知为什么。 只是心里乱跳。 离翠微湖越近,竟然生出一种近乡情怯,“不敢问来人”的心思。 云樵公子。 云樵公子。 若是当真遇上……他该说些什么呢?若不是他,又该怎么办? - 只是今日却注定一波三折。 他们本是乘马车而来,到了却只见一泓碧水,举目四望也只见周围三三两两的游人。车夫解释道这就是翠微湖,让他们好不失望。 正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夏日天气却说变就变,忽然落雨,两人只得因雨却步。 “远处那里好像能避雨,我们过去躲躲雨罢?” 白眠雪的青衫已经沾湿了许多。 谢枕溪低头,瞧见人的眼睫上都沾了许多水珠,伸手替他抿去,点点头,“好。” 他们绕过泥泞小路,却瞧见一处断崖,两人禁不住多走了一截,竟是峰回路转,背后隐隐绰绰有几间竹屋。 两人绕过断崖,回头一望,只见湖面水光潋滟,碧水含烟,远处青山还绿,云雾缥缈。 这里天生就是一处世外桃源。 他们走近迎面几间竹屋,唤了几声,却是空旷无人。 白眠雪踌躇地站在门口,小动物一样探头探脑,“嗯,万一我们找错了地方……或者说他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雨水一刻不停地拍打冲刷竹屋。 雨雾氤氲当中,漱漱雨声如飞玉流珠,青苔染遍旧墙。 身后忽然一道平淡温润嗓音响起,“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 极熟悉的嗓音响起的这一刹,白眠雪蓦然一颤,回过头。 白景云长身玉立,一身白衣站在连绵雨丝中,手边一个竹斗笠。 “我……”白眠雪还没想好该说什么,白景云已经“吱呀”一声推开竹屋的门,负手进去了。 “先进去吧。”谢枕溪轻声道。 屋内倒是极为整洁干净,一如当年太子东宫。 白景云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只是看了看白眠雪,“自己斟杯茶喝罢,我去去就来。” 他说话时虽平淡,往日那淡淡的威严却仍在,白眠雪不假思索地乖巧应了一声。 直到人走了,方才想起来,自己好像都没问他要去做什么? 只得在屋子里东瞧瞧,西看看。 白景云的竹屋里东西并不多,皆是日用之物,不算豪奢,也不粗陋,平常而已。 唯有一副画缯却特意被纱罩着。 白眠雪的好奇心像一簇火苗,跃跃欲试,伸手要去看,谢枕溪忽然咳嗽一声。 “怎么?”小美人呆呆回头。 “无事。”谢枕溪顿了顿,弯唇,“此行本是想要陛下开心,你随心所欲就好。” 白眠雪愣了会儿神,轻轻揭开那层纱,底下的画色泽鲜妍明丽—— 内容却平常无奇。 一只红嘴绿鹦哥。 奇怪,奇怪,白景云这样性子沉稳的人,怎么会挂这样的画? 白眠雪把纱放下去,呆呆地坐在谢枕溪旁边喝茶。 不多时,白景云手中端着什么东西出来了。 他似乎瞥见那幅画被动过,却只是淡淡一眼,便收回视线,朝白眠雪轻声道,“尝尝。” 小美人这才看出来他端着的是两样糕点。 “外面下雨,你去哪里买的?”话一出口,白眠雪忽然反应过来,眨了眨眼,“太子哥哥,这该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 “有何不可。”白景云淡然提起茶壶,静静望着他眼眸,“你第一次来东宫,不就是带着自己做的点心来?如今我学会了,也做给你吃。且尝尝我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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