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寒的气息不退,白眠雪忍着害怕避开白池雾的眼睛,深呼吸了一下,试探着打开他的手,委委屈屈小声道, “你掐得好疼。” 白池雾愣了一下,竟然就这么松开了手。 只是这暴躁的男鬼在地上团团转了几圈,眉尖都要纠结的蹙在一起,半晌忽然指尖一动,他身上的衣襟瞬间变幻了颜色。 他低头瞪大眼睛看着人,白眠雪险些疑心自己没睡好出现了幻觉,竟从那一向凶巴巴,冷冰冰的眼神里看出来了懊恼生气尴尬, “听说你喜欢白的,我才日日穿白!” 男鬼磨牙,近似低声咆哮,哪管这娇气的小东西听不听得懂, “本殿下活着时最喜欢华彩!白色简直丑死了!” 他阴恻恻地咆哮完,罕见地静默了一瞬,忽然指尖一挥,浑身已是流光溢彩。 若非白眠雪离他极近,可以清楚察觉到他身上那丝丝冷意,几乎要以为他和世上活着的天潢贵胄,世家公子别无二致。 “四,四哥……” 白眠雪呆呆地眨眨眼,下一刻拉起被子想往进躲,奈何却被人不满地攥住脚踝。 轻巧一拽,他像一只坠进陷阱的柔软小动物,再也动弹不得, “每次见了我就躲,你遇见他们呢,躲不躲?” 他冰凉的指尖握着细腻纤瘦的脚踝,仿佛一只玉质把件一样认真把玩,眼珠却黏在白眠雪身上,仔细看着他的反应,唇角渐渐勾起森寒笑意, “也是……这样可爱,谁舍得松开?做活人可真好,真真是便宜了他们,你说,我把这里掐断好不好?” 白眠雪像栽进陷阱的倒霉小猫,一动也不敢动,任由白池雾就这样低垂着眼慢慢摩挲,衬上他一身锦衣流光潋滟,让人不敢逼视,简直像个阴冷的变态。 “呜……” 指骨掠过皮肤,在小殿下如玉的身体上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白眠雪一颗心高高提起,骤然想起二人在静庵里初见。 那时白池雾也是这样凶巴巴的不讲理,非要吓得自己哭了,也不肯哄两声。 与现在何其相像。 小殿下心里委屈了一瞬,抬起头眼角就就湿哒哒地,有点哽咽,“我都搬出宫里了,你怎么还吓我啊……” 小东西自从搬出久思殿起,已经被几位皇子还有北逸王慢慢娇养了许多日子,有权臣和哥哥们轮番宠着哄着愈发娇了,稍有不顺心就要生气就要哭。 白池雾还不知,只是见把人惹哭了,就觉得眉头一跳,就想条件反射似的松手,只是嘴上还不服输,语速飞快道, “哭什么?再哭一声,让你全府下人来瞧瞧他们主子。” “整天娇气得要死。” 小殿下摸不准他性子,哭了几下听见他这话连忙咽住,委屈地摇了摇头。 没有哭声了。 但那双一向漂亮的眼睛更红了。 白池雾只觉得自己脑子嗡嗡作响。 暴躁的男鬼终于松开手,略有些烦躁地在地上转了几圈, “哭哭哭,怎么每次见了我就哭,我是长得丑?还是哪里弄疼你了?” 有些怀疑自己的青年沉着脸飘然立在屋内的铜镜跟前,眉目间虽然阴郁,但其中俊秀亦掩盖不住。 白眠雪终于趁他离开抱着自己的被子如愿钻了进去。 在床上隆起一个包。 白池雾对镜欣赏罢,回头百般逗人说话无果,忍无可忍拽开他的被子,果然瞧见人哭得更凶了。 眼睫都哭湿了,打成一团黏在眼前,眼皮薄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白池雾只觉得心头乱跳,长叹一声,欺身压住他的两只手,把人按在床头,不准他躲, “乖,告诉四哥,怎么才能不哭?” “……教我捉鬼好不好呀?”白眠雪委屈地小声道。 白池雾皮笑肉不笑:“……” 他低下头泄愤般轻啃了一口小东西的耳垂,恨恨道,“大衍能捉住我的道士还没生下来呢。” 白眠雪委屈巴巴地垂下眼帘。 他明日本是要养足精神好好去提审贺兰敏栎的,这样的大案子,连谢枕溪都嘱咐他,可能会审三五日。 谁知被白池雾这样欺负打扰,他怎么能不委屈。 更何况他都已经出了宫,谁知白池雾还是能轻而易举找到他。 简直毫无安全感。 又想哭了。 白池雾只装看不见,轻轻舔吮着被他按住的手腕,小东西只有这会儿是乖的,缩着一动也不动,只有自己过分了才轻微挣扎一下。 勾得他半晌都舍不得放开,直到小东西哭得胸口起伏不定,气息哽住,他才住了手。 “别碰我……呜呜……” 白池雾知道今儿欺负得有些狠了,连忙松手去哄。 哪里是轻易哄得好的。 白池雾先还冷着脸吓他,继而伸手想摸摸头,最后头皮都发麻,彻底拉下脸来,咬着牙低声下气道, “莫哭了,是我不好。” 他阴恻恻的眉眼间第一次显露出几分不知所措和懊悔, “想要什么,同我说说?” 见人不肯理他,白池雾指尖随意一弹,硕大的夜明珠便发出幽微亮光,荡开一地月色。 小殿下连头都不抬,他又随意一指,不知又变幻出什么当时奇珍。 如是连连四五次,见哄不好这格外娇气的小东西,白池雾幽幽叹了一声,终于指了指角落里那份无名贺礼。 “本不想这么早就打开的,谁料你个小骗子这么难哄,是不是存心要折腾人,嗯?” 白眠雪终于抬起头,好不容易理了理他,哭得尾音软糯糯的,“嗯……哪有折腾人?” 那个“人”字他偏偏咬得极重。 白池雾气得七窍生烟,却到底勉强忍下,只是警告般看了一眼这朝他伸爪子的漂亮小猫,指尖一弹,无声地打开了那只古朴的箱子。 “这是什么?” “想给你挑份贺礼可真难。”白池雾抱着臂抱怨,“还不能和他们几个送成一样的,思来想去才找到这么合适的。啧,真是累死我。” 白眠雪眨了眨眼儿,瞧了一眼里面,却隐隐约约看见一块润泽的红玉。 “拿出来,戴上我瞧瞧。” 白眠雪好奇,但没有动弹。 白池雾倒是忍不了,亲自取出来替他戴上了,“养命保身的好东西,我都舍不得用,你且挑三拣四,当真是把你娇惯得无法无天了。” 小殿下难得机敏了一回,问道,“嗯……这个东西对你也有用么?” “那是自然。人死还阳,非此玉不能成……” 他一句未完,忽然反应了过来,敲了一下白眠雪的脑袋,嗤道, “小骗子还学会套我的话了?安心戴着吧,我不缺。” 白眠雪垂下头,只见那块玉贴上脖颈时却不像静放着时看起来冷冽,反倒有一股温热的暖意。 仿佛一汪世界上最小的温泉,慢慢从脖颈处滋养进他的心肺。 白眠雪静静坐了片刻,忽然抬头问道,“你为何今夜突然出现在这里?” 难道仅仅是为了给他送一份贺礼么? “我来瞧瞧你都不行么?” 白池雾随口诌了一句,把玩着铜盒,眉目间冷淡地一笑。 “不过说来还要多谢白宴归。”白池雾冰冷的指尖掠过小殿下的脸颊,阴恻恻笑道, “他给你的香膏掺了不少好东西,不仅叫人宁神安睡,而且有通灵之效,能令人美梦连连。我在他地,借此方才现身。” “原来如此……可是你来到底是做什么,总不可能只是为了送一份贺礼给我吧?” 白眠雪说着就伸脚去踢他,“而且你每次来都要吓哭我,真真儿过分。” “再也不吓你了行不行?” 白池雾定神看他,见白眠雪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当即无奈地皱了皱眉。 暴躁男鬼心里藏不住多少事,又怕好不容易哄好了的人又翻了脸,只挣扎了几秒,就妥协道, “……我知道那姓谢的要做什么。” “他谋得是想要你来坐龙椅,是么?” 谢枕溪的模样在眼前电光石火般一现,白眠雪恍惚地摸了摸自己脖颈间的红玉。 白池雾嗤笑一声,华丽的衣袖逶迤在地,眉眼阴沉沉地, “这我一点都不反对。我已是亡魂一缕,凭什么要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安稳一生?不妨亲眼看着事情更有趣些。” 他伸手握了握暖意融融的红玉,刻意触及小殿下细腻的脖颈,这只男鬼弯唇笑起来,带着恶劣的意味, “但是你说巧不巧,我这里偏偏听说了一桩关于你身世的趣事,你要不要听听?” - 第二日,辰时。 一辆乌黑稳重的马车驶至皇子府邸。 白眠雪披着翠色的大氅爬上了马车。 谢枕溪几乎是见了人的第一面就沉了脸。 “脸色怎么差成这样?” 即使是小殿下刻意穿了鲜亮的翠色衣裳,亦是遮不住他眉眼间的憔悴。 仿佛一只毛发顺滑,活蹦乱跳的小猫,一夜之间成了垂头丧气,可怜巴巴的病猫猫。 谢枕溪命人在前头驾车,在暗沉沉的狭小车壁里挑起了他的下颌,四周空无一人, “跟我说说看,是怎么了?” “让谁欺负了?”
第126章 一百二十六 春风打在轿帘上, 吹起一角精巧的刺绣,又很快消逝无影踪。 谢枕溪手上一直不肯松开, 神色莫测地端详着手心里的美人。 这个眼神探究之意分明,白眠雪不由得瑟缩了下,避开他锋利的眉眼, “……哪有人欺负我,只是没睡好罢了。” 说着还靠在板壁上装模作样打了个哈欠。 马蹄轻快,车厢内时不时轻轻颠簸一下,小殿下垂着漂亮的眼儿, 眼神却飞来飞去,从细密的长睫里忍不住偷偷去瞄谢枕溪。 谁知这人却只是掀了掀眼皮,好似并不在意,“是么?” 说着,竟松开了手, 退了回去。 白眠雪不由得有点点心虚,忍不住偷眼去看,谁知这人却已经闭目养神起来。 小殿下微微诧异了一下, 随即又收回自己的爪子缩回角落里。 昨夜白池雾似是兴致来了,与他说了许多话,竟然每一句都令他悚然诧异。 这些毫无头绪的消息加在一起,实在令他心思杂乱,浑浑噩噩, 几乎一夜都不曾合眼。 若不是能亲审贺兰敏栎的机会实在寥寥, 他实在舍不得放弃,放在往常, 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和精力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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