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偏偏在北逸王府旁边?!” 少年将军向来洒脱,这会儿对着自己弟弟,倒是有说不出的憋屈,皱眉半日,方才挤出一句, “这处不好,我替你重挑个地方。” 白眠雪懵懵地看着他,自己的府邸虽是离北逸王府近,但谢枕溪倒没有太过插手他府内的建造,这里面一砖一瓦俱是按他自己的喜好建的。 小殿下颇有些苦恼,轻声轻声道, “可是门口的竹亭我好喜欢的……” “还有廊下挂着的玻璃风灯和新栽的海棠。” “回廊边的月洞门,都好漂亮……我看见心情都会好。” “二皇兄……”小殿下轻轻唤他一声,又乖又软。 白起州蹙眉半日,方才一挥手, “若是住不惯,就搬到我那里去。” 他翻身上马,离了这里还没两条街,手下已经抬着许多箱子进了府,见了白眠雪利落地拱一拱手, “二殿下怕您刚刚立府,一应东西不够齐整,因此命我们送了这点东西来。若不够,您只管打发人来取。” 绮袖和星罗原本正在旁边拿了册子清点皇上赏下来的东西,忙得头昏,这会儿猛一抬头又看见一排沉甸甸的木箱,眼睛都瞪圆了。 见人走了,星罗摸了摸箱子,忽然叹道, “咦,怎么都是朱红色箱子,若是外人瞧见,只怕还以为是聘礼呢。” 白眠雪眼皮一跳,登时转身去瞧她,星罗连忙掩了口屈膝跪下,“殿下勿怪,是奴婢欢喜得昏了头……” 小殿下:“……” 朝中各位官员的贺礼流水般送进来,一直送了足足一日。 白眠雪先还饶有兴趣跟着看,到后头小殿下也觉得无聊了,命绮袖,星罗带着几个小太监清点造册,自己已经先回去了。 直到日暮时候,方才有两停礼物颇为郑重地落在门口。 送礼者倒也不是普通人。 白宴归“啪”得一声合上手里的纸扇,似笑非笑道,“就挑了这么个地方?” “不好看吗?” “你和二皇兄好像都不太喜欢我的住处。” 白眠雪有一点点失落,小美人眉眼垂下去,看着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白宴归叹一口气,遥遥瞥了一眼蹲在隔壁北逸王府檐上的瑞兽,只觉得心里沉甸甸堵了一块什么,上不来,下不去,怪不舒服的。 府邸哪有不好的。 只是邻居惹人厌罢了。 他吐出一口气,轻轻捧出一只玉盒。 只见圆润玲珑的翠色盒子上看不出一丝人工雕琢的痕迹,却天然地现出五瓣海棠花的模样。 白眠雪懵懵地看着他拿出这个东西,说着是给自己的贺礼。 盒子已经如此贵重,里面的东西想来也不是凡品。 他正好奇,谁知白宴归却像能猜透他心里所想一样,替他打开了玉盒。 胭脂色的香膏盛在翠色盒中,万碧丛中,零落残红,幽香沉静。 “我自己制的,夜里点上这个,不用熏香,可以宁神安睡。” 白宴归淡淡道。 白眠雪拿着东西,看着殷红的香膏,隐约只觉得白宴归好似没有说出全部作用。 …… 若单单只有宁神的功效,何必用如此极为贵重的玉盒装着呢。 只是见白宴归已经转过头,并没有要再说些什么的意思,白眠雪只得将盒子放好,暗自疑心是自己想多了。 他这个三皇兄,本来最是偏好奢侈华靡之物,若随便捡个东西来装,倒就不像他了。 直到白宴归出门告辞时,小殿下还有点神思恍惚,下一刻脑袋上冷不丁挨了人轻轻一扇子。 “不乖的小东西,今夜怎么老是走神?” 他懵懵地抬眼,却见白宴归狭长眼尾里盛着几分慵懒笑意。 待人走了,绮袖等方才敢上来禀报,“有一份无名贺礼,奴婢等不敢擅专。” 白眠雪一边看绮袖呈给他的清单,一边瞧了眼这东西。 一只小巧玲珑的乌漆箱子。 四角包铜,隽刻着兽纹,显得有些古朴庄重。 但放在所有礼物里也并无十分特别。 唯独特殊的是并没有像别的礼物一样写明是某某所贺。 白眠雪草草看了遍清单,交还给绮袖,“且收好,待闲暇时一一还礼。” 又瞥一眼这箱子,“看着普通,估计也是元宝馃子之类贺仪。只怕是一时忘了写上姓名,里面的东西不要打开,不要擅动,暂且收进府库。等日后弄清楚了送礼之人再记上册子。” 绮袖和星罗自然应是。 想起明日是谢枕溪早已安排好,去慎刑司见贺兰敏栎的日子,白眠雪便叫人点香,早早要睡。 绮袖等连忙应是,去净了手,要点宫内上制的百合香,谁知下一瞬,忽然被白眠雪唤住。 只见小殿下只穿着一件荼白色燕居服,愈发衬得肤色明净可爱,只见他指了指桌上的一个玉盒,里面是殷红香膏, “唔,今夜不要别的,只把这个用一些。” 他倒是很好奇,这东西到底有没有别的功效,还是只是他的好皇兄故弄玄虚。
第125章 一百二十五 初春天色和煦, 夜来亦不觉冷。 白眠雪把自己舒舒服服裹进软云似的锦衾里,看那香膏焚烧时, 淡色的轻烟袅袅而上,隐约还有一点淡淡的胭脂花香气。 直教他整个人眼皮越来越沉,昏昏欲睡。 恍惚间,似乎还瞧见案几上那只四角包铜的小匣子动了一动。 不是已经唤绮袖将它收起来了么,怎么还在这里? 白眠雪脑子里昏昏沉沉,隐约记起了什么,却又想不起来, 乌黑纤长的眼睫连连眨动几下,下一刻已经在轻柔和软的香气里歪头睡着了。 此时正值窗外月色清明,照见满庭满户一室白。 值夜的下人们难得见如此好月光,纷纷连灯笼都不打,只来巡夜。 待走过主子窗下时, 才有人隐约觉得里头似有什么动了一下。 “什么东西?” 那人吓了一跳,他是第一次巡夜,自然格外上心, 当即轻喝一声。 他旁边的人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欲待不理,又怕惊扰了五殿下连累自己挨罚。 只得打着呵欠不耐烦地拍他肩,示意这汉子回头看, “恁大一个黑黢黢自家影子, 只是眼瞎瞧不见怎的?” 顺便低声嘟囔一句, “明日万不要排老子和你一起值夜,一惊一乍要吓死谁?” 那人被骂, 再细瞧一回,果然见窗纸处幽幽一道黑影, 他走便走,他停便停。 那汉子便放下心,不好意思地小声赔笑几句,两人渐渐走远了。 直待他们的身子在尽头处消失不见,寂寂夜色彻底沉静下来,窗棂处倏忽微微一晃。 仿佛只是树枝在月下轻移。 室内的香气仍断断续续。 白眠雪睡得正香,恍惚只觉得自己眉心一热,似乎朦胧中被人给扶了起来。 可他不愿意被人打扰,睡梦中还闭着眼睛轻轻哼唧小声抗拒,仿佛一只睡熟了的漂亮猫崽被主人从窝里掐住后脖颈拎起来。 直到几根格外冰凉异于常人的手指戏谑般轻抽了几下他的脸颊,幽幽道, “小骗子,想见你一回果真是难。” …… 许是有宁神的香膏,白眠雪实在是睡得太香,即使被人骚扰,过了好半天,才睡眼惺忪地抬起了头。 隐约瞧见一袭宽广白衣朦胧立在自己屋子中央。 看起来倒有三分像白景云。 “啊……” 小美人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长长的眼睫低垂着,眼睛欲睁不睁,只是抱着被子软着声音困惑道, “……太子哥哥你怎么来了啊?” 他脑袋不清醒,忘了白景云自刺杀后这些日子的疏离冷淡,甚至还疑惑素日整洁有度的太子哥哥今日怎么任由长发垂落在腰,并不梳起。 直到那道身影分明顿了顿,冷哼一声,明显更刻薄了许多, “小骗子,怎么心心念念都是白景云?” 这声音幽冷异常,偏又有许多不忿。 白眠雪愣了,一瞬间推开被褥清醒了过来。 他的四哥白池雾果然正飘然立在眼前。 室内灯烛已燃尽,奈何今夜果真有一庭好月色。 照得窗棂根根分明,如银泼地,处处明净。 见幼弟怯生生地睁着眼睛醒来,恶劣的青年并不怎么欢喜地皱着眉,“睡傻了?” “怎么连梦里都是他?” 这男鬼说话酸溜溜的,可惜小殿下被他这么一吓,软绵绵地蜷在床榻上不敢动弹。 任凭乌发垂在自己身前都不敢伸手拂开,恨不得把自己整个身子都缩进墙里。 哪里顾得上体察他的情绪? 白池雾颇有些不悦,冰凉的指骨钳住人的下颌,仿佛撬开了一只柔软可怜的蚌,他想了想,刻薄笑道, “这会儿可瞧清楚了么?我不出来的这些日子,你难道日夜和他厮混?” 他说话时抵着人的下颌,身子俯下来,森森冷气似乎都要逼近人的五脏六腑。 白眠雪被那个“厮混”吓得惊喘一声,想拨开他的手又觉得太凉了赶紧松开,小小地呜咽了一声, “没有,你乱说什么……” “我乱说?” 白池雾挑了挑眉,好似有一种身为鬼怪的敏锐直觉,阴着脸道, “你当我瞧不出来白景云那厮待你的不同?” 待我不同吗? 白眠雪轻轻眨了眨眼睛,想说什么,只是看他一副分明有很多话压在心头的怨忿模样,决定还是不要再搭理他了。 这小心眼的男鬼。 他委屈地想,但也怪他自己太糊涂了。 忘了白景云如今已经几乎不穿白了。 往常他很爱看太子哥哥白衣翩翩,清俊儒雅的温润模样。 因此最爱在人穿白衣时拉着他问东问西,眼神忍不住黏在那如云似雾的白衣上。 但现在的白景云常常着一身气势凌人的玄衣,或者是最庄重的朝服,总之已是很久没有穿过往日的白衣了。 说来这些本是平日里最细枝末节的小事,若非白眠雪清闲时稍微留了意,压根再注意不到的。 谁知今夜却让他吃了这样的亏。 “谁让你自己老是喜欢穿一身白的?错认了难道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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