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妈妈跟见了钱一样开心,趁机摸了把时松的脸,又扫过其他两人,喜道:“哟!几位爷可来对地儿了,咱们满风啊,啥都有,各位爷是要什么样的?” 时松心里发毛,倒不是觉得两男人之见勾肩搭背有什么不妥,但这不是普通男人啊!要是换成崔言吴晟,他倒无甚介意。 正想从那人臂弯下抽出身来,只觉得手腕一紧,连带整个人被拽出去了。 等他醒过神来时,自己已经站在柏秋行身后了,手腕还未被他松开。 柏秋行嗓音似是比平日冷了不少,简明扼要道:“我们找桃绿。” 男妈妈神色为难道:“这个……桃绿正伺候着别的爷,不若各位——” 柏秋行抛了一块银子给他:“你就说在哪个房间,不砸场子,我们看一眼就走。” 那人盯着手里白花花的银子眼睛都直了,也不管这行人有什么偷窥别人房事的特殊癖好,忙不迭收下,面上欣喜若狂,朝一旁招手道:“各位爷爽快!来来来,白狐带路!” 直至跟着那名叫白狐的小倌上了楼,时松似蜷了一下,柏秋行这才觉察自己刚刚把他逮过来后一直攥着的,随即松了手。 时松得了自由,活动了一下手腕。他抬眼看着前面的人,或许因为身处此地,心里说不上的怪异。 白狐:“各位爷,就是这间了。” 他给人带到后,就准备退下,走的时还给柏秋行抛了个媚眼。 柏秋行:“……” 楼上外廊并没有什么人,毕竟没人像他们三人那样,愿意花钱只买一眼的。 时松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侧首往最远处的雕花木窗看去。
第50章 弯钩义肢放在桌上,布衫随意搭着,床幔半开半合,里面的人刚完事儿。 韩直光着膀子坐起身,揪了一把桃绿娇红的脸,心情不错道:“你这下贱胚子活儿还挺好。” 桃绿伸手抚过他的腰,笑应道:“韩大爷来我这儿这么多次了,桃绿自然得将大爷伺候舒服了。” 韩直俯身拍了拍他的脸,笑道:“真够贱呐。” 韩直刚将裤子穿好,就敏锐地觉察出一丝异样。 他迅速披袍,就在他拿起义钩的一瞬,斗笠人破门而入,长刀破风而来。 他侧身一避,一刀落空。 桃绿见状,扯着被子退到床角大叫起来。 关荣横刀而去,直逼韩直命脉。 空隙间,后者安好了义肢,挥臂直直相接。 他嘲笑道:“阁下杀我连真面目都不敢露?” 关荣没理他,脚尖挑起圆凳往他身上去。 韩直不屑一抵,就在此时,他看见了不远门口处站着的人,是柏秋行。 不及思考,他面上溜过惊异,旋身闪至一侧,准备故技重施夺窗而出。 结果他还没夺窗,那窗自己就开了,迎面相接的,是脖颈被抵上的冰凉匕首。 时松手握短柄从窗户闪进来,一步步将他逼进去,而后反手关上了窗户。 时松另一只空着的手卸掉了他才安热乎的义肢。 韩直此时还存有侥幸心理,看着时松道:“先生当真是——” 话未说完,韩直仅存的左手突然抓住时松拿着凶器的手,一把夺过匕首,转而闪到他身后。 他使着匕首往时松脖颈上靠,白皙的皮肤下登时溢出血丝来。 韩直对屹立不动的柏秋行说道:“放我走,我留他一命。” “你在和我谈条件?”柏秋行往前走了几步,但也没近到威胁他的地步,“你知道吗?我最烦别人威胁我。” 韩直嘻笑道:“那又怎么样呢?” 时松恍惚,有些似曾相识,这一幕怎么想怎么熟悉。 对,他想起来了,之前在宋府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么个场面。 那时他几乎是哀求着让柏秋行救自己。 只是,为什么现在的柏秋行,看上去不似那时淡定了?柏秋行面色阴沉,时松总有看见他眼底焦灼的错觉。 他突然又想起那句“如果必要时”,这时候的自己早已没有价值了,那么这次,柏秋行还会救自己么? 不过,他选择救或不救,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 时松低低笑了一声。 “先生这是在笑什么?先生是觉得我对你有意思就不会杀你么?” “不是。韩直,”时松又完整地叫了一遍他的名字,“你知道为什么那晚,我没能摆脱你吗?” 韩直知道他说的是除夕夜那晚,兀地笑言道:“先生若想精进武艺,还须再琢磨琢磨。” “我那晚喝酒了,有点醉,确实不如你。” “所以呢?先生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好像——” 时松也没将话说完,而是斜身一避,手肘向后猛地一击,握着韩直持匕首的手向着刁钻角度一弯。 韩直吃痛惨叫一声,匕首落地时松脚尖乘着手柄一踢,又送回手中。他迅速绕到身后将韩直反手钳住,一手从后用匕首勾住了他脖颈,一脚踩在他脊背上。 接着,时松把刚刚话补完整了:“——小瞧我了。” 因为时至今日,他早已不是当初在宋府时被吓得发抖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了。 他早已有自保能力了。甚至以现在的能力,远不止自保。 偶尔他会想,当初跟柏秋行学武并且坚持下来,简直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事了。 柏秋行上前正要查看他的伤势,却被时松偏头躲开了。 柏秋行莫名一阵心堵。 …… 为了履行柏秋行说“不砸场子”的原则,一行人决定把人弄到台狱去解决。 虽然这房间已经被砸了大半,桃绿也快被吓傻了…… 台狱同刑部和大理寺一样,都有个处刑地。为了方便,柏秋行事先将人遣走了,那块地儿就只剩一行三人再加个刚绑回来的韩直。 时松就在一旁看着,虽然韩直对他多次下手,但他实在没有闲心去提那一桩桩旧事。 也不是没闲心,主要是都挺丢人的…… 关荣斗笠已卸,掀开韩直的蒙头布袋还未有动作,就听见柏秋行说:“将军,柏某也有些恩怨要解决,可否让柏某先行一步,这命还是留给你。” 关荣爽快地答应了。 柏秋行手上还拿着原本属于韩直的义钩,一步步靠近。 韩直被夹在铁架上,恶狠狠地瞪着他:“我和你之间,怕没什么旧账吧?” 柏秋行头往旁侧的时松偏了偏,一本正经道:“那是我柏家的人,你说有没有旧账?” 姓时的“柏家的人”:…… 虽然说自己也确实将柏府当成自己的家。若是说“柏府”的人还好,毕竟他自己在外也如此称道,可换成“柏家”,就有些别扭了。 但到底不姓柏,这话说得黏糊糊的…… 时松一个战。 柏秋行用钩子拍了拍韩直心口,抬眼道:“这样吧,你在彭府里干了这么多年,彭茂鸿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者让你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出来,我可以对你少些折磨。” 韩直垂头不语,身不由己的感觉将他拉回到了曾经被关在狼圈存活的日子。 那种滋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只知道万分之一的幸运是,有人解救了他,让他能像“人”一样地活着。 韩直忽然狞笑道:“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怎么办啊柏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让你失望了!哈哈哈哈哈哈!” “倒是条衷心的——”柏秋行话到嘴边换了个词,“狼。那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 他拿着弯钩往上走了点,停在了韩直肩下骨硬的地方,随即道:“第一次,是这里吧?还记得么?” “什么?”韩直一时拿不准他在说什么,有些懵然。 柏秋行没答他。 他记得,是左边。 那个血窟窿在左边。 柏秋行将尖勾对准他硬骨上边,蓦地刺进肉里,一下一下往里推进,再从那锁骨下方剜出来。 “——啊!” 整个处刑室都是韩直的惨叫声。 关荣都看得直皱眉。 时松不自觉捂着自己的那处伤口,仿佛感觉到了那钻心的疼痛,索性偏过脸不再看。 柏秋行慢悠悠抽出铁钩,又从旁挑了一根鞭子,朝他胸口直挥而下,不紧不慢道:“这是第二次的。” 时松又转过脸来,他想起来了。 第二次,在马渡山那次,自己因为韩直惊了马,而后开罪了萧洛钰,挨了不轻不重的一鞭子。 到这里,时松才神色微动。 他原本以为,柏秋行只是想以自己为由,对韩直理所应当地下手折磨。现在看来,柏秋行好像真的有点为自己报仇的意思? 此时韩直已经痛得直抽气,嘶吼了大半天。 柏秋行又将鞭子换成匕首,指着他腰腹道:“这里是第三次,我就不动手了,否则下手没轻重死了。” 这第三次,时松一时间没想起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腰腹,想了好久才知道他说的是在明乐那次,自己腰腹的伤因为韩直找茬而复发。 可是那次柏秋行不在啊,而且,那主要是因为山匪捅的,后来山匪被一把火烧了。就算追究到孟凡尧头上,那在明乐也捅回去了,这也算吗…… 时松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见柏秋行刀尖轻点韩直的侧颈,眸中杀气藏不住,似是加重了几分语气:“除夕那天,还有刚刚最后一次,是这里么?” 韩直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了。 他细细往下划拉一刀,血从细缝里渗了出来。 时松和关荣都以为他到此也算是结束了,结果没想到,柏秋行沿着那豁口,顺着脖颈一点一点剐着,最后竟然将他颈子的一层皮全扯下来了! 此时的韩直痛得浑身抽搐,无法言语。血淋淋的脖子就那样展现着,无一可避,本就不整的外袍也是一片红。 阵阵的血腥味柏秋行全然当没闻见。 柏秋行放下手中的匕首,白帕擦手,一个指缝也不漏,头也不抬地说道:“算完了,接下来,就交给将军了。” 关荣倒是没多的动作,直接一刀下去给了他一个痛快。 尽管他痛恨此人,但自己是驰骋疆场之人,和南疆人打交道时也是将对方一击毙命的。 他手上若沾血,那必是以这样的方式。可能内心深处希望着,如果自己某天到了那个地步,也能死个痛快。 所以对韩直,多多少少有些同理心了。 一路无言,时松的伤口回到三更冬后就已经凝固了,他便也没闲心去管了。 不过柏秋行似乎比他上心些,还专门给他送了药。 为了表示谢意,时松还请他进屋喝了壶茶——虽然整个三更冬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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