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秋行回头喝道:“不准去!” “……” 时松好心去扶他,还被甩开了。 时松登时一阵火气上头,进了屋连火烛都不想给他点,故意摸黑将大氅扔他身上。 他知道柏秋行偶尔有些怪,但今天未免太怪了吧? 时松不打算管他了,潇洒出门。 结果没过多久他又退了回来,嘴上还说道:“大人,我说叫大夫是为你——” 刚才扶在桌边的人不见了,时松借着外边的月光瞧见,柏秋行正跪在床前脚踏上,上半身伏在床榻上,浑身似还发着抖。 “大人!”时松慌了神,疾步去将他扶坐着,“我去、我去叫大夫!” 柏秋行支起一只腿坐在木脚踏上,背靠榻沿,呼吸一阵急促。 他死死拉着时松。 “别犟了好不好?”时松着急地挣着。 只一瞬,柏秋行顺着手腕将他扯到踏板上。 柏秋行斜靠着,伏身而视。 时松手腕还被他攥着,整个人侧躺着,他能感觉到柏秋行的气息就在耳边,越来越近。 他脑子一片空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就被放倒了,就觉得自己的领子被人拨开了。 柏秋行似是清醒似是糊涂,他指尖抚过时松侧颈的结痂掉了后的新肉,而后向后划到了那个淡红痕迹。 他极其不爽地拧着眉头。 时松感觉到柏秋行的手指覆上了自己侧颈,这下他满脑子都是“他要掐死我?” 他正要挣扎逃命,手腕就被人松开了。 柏秋行起身,靠在床沿上,伸手在枕头下摸出一把匕首,朝自己手掌一划,放了些血。 时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柏秋行镇定了几分的嗓音。 他清醒了不少,眼睛却仍是闭着的:“和乐公主有了身孕,圣上命我以钦差大臣的身份,过两日启程去黎古,代后齐将福礼送到。” 时松认真地听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被下药了。” 时松点了点头,一时间并没有发现这两句话有什么逻辑不对的地方。 反应半天才猛地看向柏秋行。 “啊?”时松尾调上扬,震惊无比。 不是,这种老套的剧情也会发生在柏秋行身上??? 还有,这胆子也忒大了点吧?竟然敢在宫宴上下手…… 时松试探问道:“大人,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柏秋行似是又难受了几分,侧头压着声音道:“你出去。” “……噢。”时松起身,一步三回头。 虽然有些放心不下,但遇到这种情况,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只得依言出了门。 今晚睡不着的,也不止这两人。 “啊?”褚温从床上支起来,偏头看着褚偲,“阿姐,你这个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褚偲也坐起身,愣道:“不是吗?那我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那个哪儿有那么简单。”褚温想了想,“而且大夫说是怎么就怎么,你前后顺序都乱了,那肯定不成啊!” 褚偲失望地躺了回去,将被子拉到脑袋顶,瓮声瓮气道:“好吧,我认命了。” 从这年开始,时松就没个好觉,岂止是没个好觉,那过得简直是胆战心惊。 因为宫宴的第二天,他是在重兵围府中醒过来的。 “怎么回事?” “要抄家了?” “不知道啊,大人会解决吧?” …… 府内人心惶惶,时松一路上听着这些言论,心里也有几分不安。 他直奔前厅,此时柏秋行正和刑部对质着。 来者是刑部尚书,范知仁,也正是范怀戚的嫡子。 时松正想进去一探究竟,却被刑部的人拦在门外了。 他不得法儿,只得在外焦急地看着,他瞧见柏秋行昨晚手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起来了。 范知仁道:“柏大人怕是要和我们走一趟了。” “张世晓没死吗?”柏秋行低头自顾自地整理着里袖。 二人旗鼓相当的气质,倒是看不出半分对质的意味。 范知仁:“没有。” “如果是我做的,我不会还留他这么一口气。” 范知仁笑道:“柏大人和张尚书的恩怨,我倒是有所耳闻。不过,此事我做不了主,不管我信与不信,大人都得和我们走一趟。毕竟这趟差事,是圣上亲自交代下来的。” 柏秋行点了点头,余光落到门外时松的身上,又很快收了回去,淡声道:“柏某自然是不会为难范尚书。只是家中有些事需要交代,可否通融一下,给柏某一点时间?” “时间当然可以,只是这空间,怕是要限了。” 也能理解,张齐敬,工部尚书三品高官,在宴席上被人下毒。 而现在自己身为此案的最大嫌疑人,一举一动自然都要受到监视。 不过他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交代的。 他招来时松,与平日交代任务一般,不疾不徐道:“我走了也不知何时能回来,出了这个府门,府内大大小小的事物就交由你来打理,马叔那边也由你差遣。” 时松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愣怔,他面无表情地抬眼盯着柏秋行,记住他说的每一句话。 “对了。”柏秋行侧身向着范知仁,“我跟你们走后,府里的人还能自由出入么?” 范知仁:“这一点,柏大人应当是比我清楚的。” 不消多说,时松自己也清楚。当初孟庆钟光是牵扯到藏粮案时,孟家附近就由重兵看守着。 更何况柏秋行现在的情况。 柏秋行了然地点点头:“出不去便罢了,好生待在府里,别惹是生非。对了,先前你送给先夫人的那串糖葫芦要坏了,解决一下,都招虫蜂了。” 他抬了抬那只受伤的手:“还有,我不喜蜜罐,那个也是虫蜂最爱。待我回来发现府内还有的话,别怪我和昨晚一样发火,将它给劈了。” 时松眼底毫无波动,点头回道:“知道了。” 一旁的范知仁听了,稀奇说道:“没想到柏大人私底下,还是有脾气的。” 柏秋行回之一笑没说话。 交代完后,时松看着被一大队人裹挟着的挺直背影,而后自己反复咀嚼着那些话。 之前给罕琅带的糖葫芦,她早在观月守就吃掉了。 给罕琅唯一一次带糖葫芦,正是自己去改不合身氅衣的那日。而后遇到了赵清一行人,再遇到柏秋行。 那个时间不存在的东西,或者说无意义的东西,招来了现在的虫蜂。 以及,昨晚的伤,说是蜜罐,实则由虫蜂导致。 他大概知道了。 天阴沉沉的,雪纷难止,宫闱高墙挡住了阵阵寒意。 范淑章金钗盘发,正拿着剪刀立在蓝瓷花瓶前。 一截红梅落地,她目不斜视地打量着自己的杰作,又问着身旁的人。 “怎么没死透?” 方姑姑想了想,应道:“听说进毒量少,这才救了回来。” 范淑章嗤笑道:“他命还真大。柏子濯也牵扯进来了?” 方姑姑低头应道:“是。今天早上,范尚书亲自押去刑部的。” “我那个大哥,”范淑章手上顿了顿,“我父亲那边有什么动作吗?大哥一向最听他的话。这孽障又是父亲当年亲自救下来的,他就没给大哥交代些什么?” “太师那边,没听说有什么动作。” 范淑章若有所思点点头,低头闻了闻未绽的花苞,转而道:“也好。本来只是想解决一个张世晓,没想到姓柏的也牵连进去了,命该如此啊!最好别出来了,省得哀家还得再推个冤大头,这下倒是一石二鸟了。” 昨夜她命人给张齐敬下毒的时候,也没想过会把柏秋行卷进来,现在倒是如了她的愿了。 “听说桐州那边最近不大安分,等会儿把卿辞叫来吧。” “是。” 张齐敬出事后,朝中各大臣轮番探望。 张府内忙翻了天,又要接待来人,又要配合查案,还要照顾床上的人。 好不容易才有了喘气的机会。 张骓期将前来探望的人送了出去,又忙不迭去了刑部。 直到此时,床上的人才有了动作。 张齐敬蓦地睁眼,自顾自地坐起身靠着床架子。 他掀开床帐。 “吕凌。” 在旁候着的人闻言有了动作,吕凌侧身行礼,毫不意外地应道:“主子。” 张齐敬下了床:“外边的情况如何了?” “太后那边没有动作,应该是信了。那姓柏的也如主子所料,进了刑部。” 张齐敬点头,良久叹声道:“这出戏,演得我都累。” “主子,恕属下愚钝。”吕凌神色犹豫,“既然主子知道那酒有毒,直接略过便是,何必还要演这么一场?” “你确实愚钝。”张齐敬批评得毫不客气,“太后既然决定对我动手了,我就算千避万避,也只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如她所愿,我着了她道,她对我便能放松一分警惕,盯得紧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再借此机除掉柏秋行,我又未有分毫损失,何乐而不为?”张齐敬斜着他,“跟着我这么多年,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明白。” 吕凌低头,缄口不言。 “束则去刑部了吧?也不知道那姓柏的能不能挺过这遭。”
第48章 刑部大牢用刑地处,总是阴暗不见天光,空气潮湿难闻,阵阵湿冷寒意浸骨。 柏秋行在这里待了大半天。 周围满是刑具,架子上还绑着个浑身是血的人,头发凌乱看不出相貌。 听说是个小太监,也是指认柏秋行主使投毒的人。 柏秋行身份特殊,就这么个人证,再加上范怀戚叮嘱过几句,范知仁也不敢轻易用刑。 他就带着柏秋行看着,看着那个人从人模人样被折磨成了这副惨状,他耐心道:“大人可有何要辩解的?” 柏秋行淡声道:“我说过,我若是想要张世晓的命,不会让他有还剩一口气的机会。” 忽然一道银光闪至而来,直逼柏秋行臂膀,柏秋行见状也没躲。 而后,那道银光插入了他的左肩,红血股股溢出。幸而不算深,柏秋行并没有太多的痛感。 对面的持刀人正是张骓期。 范知仁见状一把将他推开,长刀落地。 柏秋行淡然地看着他,面上毫无波澜,未有言语。 范知仁愠道:“束则!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张骓期嗤笑着,“你该知道他做了什么!大人,他一个罪犯,为什么不对他用刑?还让他身挺立在此处?国法何在?” 范知仁怕他又冲动,站身挡在柏秋行前面,训道:“此案尚未有定论,你就如此鲁莽!又视国法何在?”
98 首页 上一页 49 50 51 52 53 5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