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很讨厌韩直的这个物理外挂。 时松又从旁捞起一截短木杵,正要往韩直身上打去,就见对方看着自己身后,说了一句:“哟,柏大人。” 时松闻言一个分神,就这么一瞬,冰冷弯钩直抵他脖颈。 手上的东西都被打掉,他被迫后退着,直到背抵墙面,退无可退。 “先生可别怪我使诈。春宵一刻值千金,更何况是在这除夕夜。”韩直漏出了胜利者的笑容,“我耐心不够。” 许是想到了之前在马渡山密道的经历,他又用膝盖顶住时松的腿,满是威胁意味:“先生这双腿可别乱动,我不确定在我吃痛的时候,这钩子会不会划伤先生。” 时松一双手刚有动作,脖颈上的弯钩就已经刺破皮肤,双腕又被人扼住,韩直附在他耳边,笑呵呵道:“我都说了,让先生别动。” 时松气得咬牙道:“你他妈!滚啊!” “先生生气了?”韩直没再管时松的怒吼,他舔掉时松脖颈的血,又换了一处。 那种湿热感让他感觉很恶心,他有些呼吸不过,偏头干呕着。 韩直松掉他的双腕,捏着他的下巴掰过来,让他直看着自己。 他以享受之姿看着眼前人无比厌恶的神情,笑说道:“就是要这样。” 疯子!当真是疯子! 时松执拗地偏过头,盯着巷尾,脑子飞速旋转想着对策。 韩直也偏头,那张脸离他越来越近。 时松不得法,想用双手将脖颈抵着的东西掰开,只是手一动,那钩子就越深,脖子的痛感就更清晰。 就在刺痛加深的那一刹,就在时松打算殊死一拼的那一刻,他乜着巷尾不全的人影,愣道:“……大人?” 韩直低笑出声,吐息就在他面前:“先生未免太单纯了些,这个借口我才用过,你觉得我会——” 话未说完,他就感觉到了。就在猛然侧头的那一瞬,他对上了巷尾渐至的柏秋行。 柏秋行也看见他了,疾步而来。 韩直不及思考,撤步飞檐而走。 时松猝然被松开,踉跄了一会儿才站稳。看着来人,他尽力稳住声音,招呼道:“大人。” 柏秋行本想追着去的,但看着时松似有些站不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借着微光打量着时松,语气比平时急切了些:“怎么样了?可有伤着?” 时松只是摇摇头。 这种经历说出来太丢人了吧…… “大人怎么来了?” 柏秋行不知道。 他今夜只是去给魏忱送些东西,送完东西回来时,直觉让他走到这里来的。 “大人可吃过年夜饭了?”时松蹲身捡食盒,无奈叹声,“都洒了……” 柏秋行有一瞬的诧异:“给我带的?” 时松没回他,看着稀碎的食盒和盘子菜肴,唉道:“算了,喂狗吧。” “……”柏秋行还没来得及感动。 今年也是奇怪,腊月都过完了,三更冬的腊梅却开得正盛。 满园的腊梅香气,幽雅清甜。 时松酒未醒,浑身还带着酒气。他总感觉刚刚在巷子里发生的事像是做梦,一个恶心怪异的梦。 他正准备回房时,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对柏秋行道:“对了大人。” “嗯?” “新年快乐!” 柏秋行眉峰上扬:“你也是。” 时松笑着摆了摆手,又转过身准备回房。 借着院子里的光,柏秋行陡然看见他脖子的一抹红,刚扬上的眉宇此时又收了回来,连带眉头也微蹙。 他几乎是手比嘴快地将他拉住:“等等。” 还没等时松反应过来,氅衣绒领就已经被他拨开。 净白侧颈有一处细小的伤口,血迹已经干了。朝后一点,还有一个殷红的牙印。 时松后退一步挣开,不爽地皱了皱眉,拉起领子遮住。 “你——”柏秋行半天也不知道如何说下面的话。 他有些愤怒。 不是对时松,是对姓韩的那个人渣。 时松显然不想提这个,他的手隔着绒毛覆着那处,只是在回房的时候落下了“没事”两个字。 柏秋行看着他进了屋,自己立在原地不曾动摇。直到时松房间里的灯熄了,他才撤步,不过并未立即回房,而是叫来了马总管。 他无意地捻起一支笔把玩着,不知想到什么猛地发力给折断了,语气比平时冷了不少:“告诉崔言,带人去找韩直。一旦发现踪迹,直接杀,别给他活命的机会。哪怕是躲在彭宅里的,也要想办法给我杀了。” 翌日清晨,时松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他昨晚喝了酒,起来时还有些头疼。 “来了。”他含糊答应着。 怕外面的人等久了,他也没穿外袍,马尾散乱地从木施上拉了个氅衣披上就去开门了。 门外的柏秋行见他那副混乱模样顿了一下,目光不自觉落到颈侧的伤痕上。 过了一夜,那个伤口已结痂,只是稍靠后的印子更明显了。 时松见他不说话,也看出来他目光落到何处,便眉头微皱拉着氅领往上拢了拢,问道:“怎么了大人?这几日不是休沐?大清早的我还想睡会儿呢。” “……”柏秋行收回视线,“别睡了,收拾一下,跟我去大理寺。” 时松直觉不好,皱了皱眉:“去大理寺干嘛?” “田言功死了。”
第46章 “不可能!”关荣立在堂上,情绪激动,声音比往常足足响了两倍,“我昨晚才去见过我义父,他一切皆好,分明与平日无异,怎么可能是自缢?” 堂上的孙岐盛也有些头疼。 田肃乃朝廷命官,出了这档子事,哪怕今儿个大年初一,他这个少卿也歇不了。 今天大理寺接案后,半分不敢懈怠。孙岐盛亲自带了人去田宅里里外外搜了几圈,并无什么疑点,仵作也敲定是自缢。 在场的一切都指定他是自杀的。 田肃此人在朝中,不靠边不得罪人,所以存在感极低,极少有人了解他是个怎样的人。 孙岐盛对这个结论,并无过多的推测。 让他头疼的是现在堂下的关荣,他明显不信。 孙岐盛也知道,就此结案过于仓促潦草。但这案子根本没有头绪,想要办下去也难。 “关将军,借一步说话。” 关荣闻言侧身,说话之人正是柏秋行,时松就跟在他身侧。 堂上的孙岐盛见状也起身揖了一礼。 关荣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跟着二人去到堂外连廊。 柏秋行问道:“你知道,你义父为什么会死吗?” “猜到了几分。因为我交给大人的那封信,”关荣闭眼仰面,似是不愿面对,“因为我要救阿玏。” 他想,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的执念,不是因为自己当初要死要活,田肃是不是就不会因此深涉朝事而引来杀身之祸? 但他想过,就算早知会到如此地步,他也想不出解决办法来。 若是秦玏真含冤而死,自己定然不可能独活。而自己这毫无生志的念头又将田肃牵扯了进来。 他以前总觉得自己与这个义父并不亲厚,毕竟自己从小到大都是一个生活。有能力后更是直接远离京都去了谷城。 田肃于他而言,更像是邻家的善心叔叔,会偶尔给他提供帮助,在自己摔倒时提溜一下。哪怕后来他去了谷城,他们这对“父子”也极少有书信往来。 可是田肃却真把他当儿子了。 “不,不是的。”时松将他所说一口否决,“就算没有那封信,就算不救秦玏,你义父也……”也还是会死。 关荣听出了其中意:“为什么?” 柏秋行毫不意外:“他知道的太多了。” 哪怕他没有因为给秦玏翻案而将那些话告诉柏秋行,他也还是会死。 死人的嘴巴才是最牢的。 张齐敬和太后都坐不住了,知道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事的人越少越好。 而田肃走到这一步,也只是或早或晚罢了。 其实在下定决心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这个最坏的打算了。从他知晓这些事情后,就想好了总有一天要给将发现告诉柏家,只是没找到时机。 时松突然问道:“将军可知晓,田大人出事时具体是何时?” 关荣想通这一切回过神,抿唇片刻道:“仵作说,是昨夜亥时一刻。” 时松眉间一皱。 昨晚他抄近路的那条巷子,直通田宅。难怪会在那里碰上韩直,连时间也对得上。 柏秋行也明了,说道:“让孙少卿结案吧。” 关荣还有些犹豫,他显然不想就此定案,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见时松道:“将军是想自己手刃仇人,还是想查半天也查不出结果?” “幕后之人位高权重,我又如何有那个本领?”关荣无奈苦笑。 柏秋行:“那个一时半会是杀不了,但动手杀你义父的那个人,未尝不可。” 时松也附和着:“将军,能解决一个总比一直耗着的好。” 明明是新年伊始,田宅却挂起了刺眼又格格不入白绫。 田肃一生无妻无子,后事的操办自然就落到关荣这个义子的肩头上。 时松跟着柏秋行吊唁完出来时,转过身,抬头定定地看着长匾旁融雪随风的白绫,一如月余前罕琅走时柏府的模样。 忽地摇摇头,将一闪而过的匾落瓦残血遍野的破败景象驱出脑海。 自从罕琅出事后,他就很怕脑海里突然闪过这种莫名的片段。 街旁似有似无的讨论声传入时松的耳朵。 “最近白事多啊。” “可不是么,年底开始就有好几起了,光是这当官的都死了好些。” “我听说啊,因为老天见不得有些东西,正不满着,所以给个提醒,在收人哩!” “可能啊,要乱喽!” “嘘!别瞎说!脑袋不想要了?!” 他没管这些,定了定心,快步跟上了柏秋行。 柏秋行睨着他,突然出声:“听见了吗?” “……嗯。” “你是怎么想的。” “没什么想法。”时松又认真想了想,“还得等一切都确定后,才能知晓这天地变化。” 柏秋行忽然停足,侧头看着他稍前的背影,问道:“如果最后这天下里子没错,一直是姓萧的,你觉得会怎么变?” “我不知道。可能不会有什么变化,也可能——”时松忽地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改天不改姓,换人不换根。” 他侧头看向柏秋行:“大人,你是这么想的么?” 柏秋行上前一步与他齐肩:“百姓生于天下,后齐的天下是萧家的,萧家自然也就是百姓的庇护。所以改与不改,换与不换,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上头的人是谁,百姓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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